三十、針鋒相對

2024-10-01 17:23:43 作者: 程小程

  我大鬧易經學會,為陰曰陽洗清不白之冤的事情,一時間傳遍大都市,到後來越傳越玄,就差把我說成是太白金星下凡,姜子牙轉世了。很多人輾轉地打聽到我和金小雅是姐弟相稱,都託了她來找我占卜、堪輿,還有人不惜一切代價要我去為他們尋龍點穴,或者驅邪降妖。小雅幾乎成了我的經紀人,每天忙得不亦樂乎。

  後來,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連大都市外的人也聞風而來。一時間,我租住的小區里,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每天夜裡就開始有人排隊求我賜卦。我算是明白了人怕出名豬怕壯的道理,面對一雙雙或愁苦或惶恐或期待的眼睛,我感到了特別大的壓力,加上睡眠不足,我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那個找我占過一卦的趙政也再三央求小雅要見我,因為上次他不信卦,差點出了大事。他不僅沒有升職成功,還因為行賄差點被開除公職。就是如此,他也有一段時間不信卦是準的,只說是巧合。直到我在大都聲名鵲起時,才發覺我說過的話是有道理的,於是想請我幫他調理一下運勢。

  我對他說:「每個人的命數都是有定數的,《易經》說知命懂命才能改變命運,這裡說的改變只能做到趨吉避凶,無法改變命運走向。比如你從事的這個職業,和你的命理不合的,任你如何努力,你的一生也不會有起色。男怕選錯行嘛,只有選准對你有生扶的職業,你才能如魚得水。」

  我勸他換個職業,到和金屬有關的單位去,三年後必能幹出一番成就。後來他調到了大都市的某汽車公司工作。三年後坐到汽車銷售分公司副總的位子,年收入五十多萬元。

  春節過後,我重新租了房子,悄悄搬了出去。從此我開始躲開紛擾,過上了半隱居的生活,再有人找我賜卦得看我的心情。另外我還定了個規矩,每天最多只接受五人的預約,絕不破例。不是我耍大牌,而是為了保證卦的精度純度和準確度,人成名難,毀名易。我已如走在去往山上的路途中,而山頭正燃燒著火苗,我若自己不仔細收斂,到最後架在火上烤的只能是我自己。

  侯仕易做夢也想不到,他的逼迫陷害竟無意成就了我今天的盛名。我時刻提醒自己,旁邊還臥著一隻虎,他在時刻等著咬我一口。現在我是士氣正旺,他不敢對我動殺機,一旦我要勢衰,他肯定要乘虛而入。

  侯華在寒假期間去新加坡旅遊了,回來後知道我壞了她老爸的好事,很憤怒,專門跑到我家裡來。

  也許她剛從南海的溫暖空氣中飛過來,還沒倒過溫差,上身只穿了一件輕薄的淺領毛衣,露出半截雪白的脖子,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風衣,束著一條帶亮扣的腰帶,一條緊身褲,腳上穿了雙長筒靴,每隻靴子的一側還綴了只毛茸茸的蝴蝶,走起路來,顫顫地像要飛一樣。這妖精的身材真不錯,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曲線畢露,用時髦的詞說叫惹火。新加坡也不是潮流之都呀,怎麼出了一趟國,土雞就變鳳凰了呢?如果阿嬌也這般裝束的話,我想一定比她還好看。

  侯華嘲諷我說:「帥哥,沒見過從新加坡來的美女嗎?眼都直了,心裡是怎麼想的說來聽聽。」

  「你又不是新加坡人,頂多是去了一趟而已,就找不到北了?還美女,世界上如果只剩下你一個女人,也許這兩個字才能讓你用一回。」我毫不客氣地奚落道。

  侯華小臉氣得通紅,白了我一眼,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蹺著二郎腿說:「周天一,你以前是一個多麼質樸的人啊,怎麼現在變得如此玩世不恭了呢?」

  我玩世嗎?我的人生態度很認真,只是學會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罷了,像侯氏父女這樣居心叵測的人,想得到我的尊敬簡直是痴心妄想。不過她的話倒提醒了我,我知道該怎麼對付這個妖精了。

  我故意裝作輕浮地坐到她身邊,很隨意地將手搭到了她的肩上:「你上次在醫院裡說的話還算嗎?我現在想通了……我想做你家的上門女婿。」說著,用手指撥弄著她的頭髮。我覺得現在我很令人噁心。

  侯華把我的手打掉,指了指另一張沙發說:「周天一,你放尊重點……你坐到那邊去。」

  「嗬,這就奇怪了,這是我的家,我愛坐哪兒就坐哪兒,你管得著嗎?」

  侯華見我不吃她那套,自己坐了過去。

  我旁若無人地把腳一抬,放在沙發扶手上,將身子半躺在沙發里,一臉的壞笑望著她說:「侯華,我今天才發現,你其實也頗有幾分姿色,乾脆我吃點虧,收了你做二房算了。」

  侯華對我的話大感驚奇,她不明白我為何與以前判若兩人,不僅不質樸了,而且還有幾分流氓相。

  「做你的二房?恐怕得是三房吧,鳳阿嬌是大的還是二的?齊玉兒呢?周天一,我以前真低估你了,沒想到你還如此有桃花運,但願不是桃花劫就行。」侯華尖刻地說。

  「你要不爭名分的話,就做三房也行,我想你那兩個姐姐不會有意見的。」我依然輕浮地說。

  侯華冷笑說:「不知天高地厚,沒想到梅花聖手的弟子就這德行。」

  「這德行挺好,比陽奉陰違笑裡藏刀好,最起碼我不害人,不像有些教授級的人物,滿口的道德文章,背地裡男盜女娼,表面上人五人六,暗裡地喪盡天良。」我微笑著說。

  侯華懂我話里的意思,「切」了一聲說:「姓周的,不要以為現在你出名了,就可以對別人說三道四,誰勝誰負一個回合定不了大局。我來想告訴你,你上次傷害我爸爸太深了,如果你能把梅花易數秘訣拿出來大家分享的話,我可以原諒你,也可以幫你實現你夢寐以求的東西,比如大都市的戶口,完成大學學業,讀研究生,甚至出國……如果你一意孤行……別說二房三房老婆,我相信你會落個人財兩空,後悔終生。」

  她在威脅我嗎?爺不是哄大的,也不是嚇大的,利誘的招數都用濫了,不好使,恐嚇威脅好像也用過,我有所領教,現在拋出什麼「人財兩空」的話來,什麼意思?財我沒有,不怕空,那就是人空了?聽她的意思目標是阿嬌和玉兒兩個人。

  我不想再和她玩下去了,從沙發上站起來,做出送客的手勢說:「對不起,我還有事,不奉陪了,你請便吧。」

  侯華忽然面如桃花撲哧一笑,上前摟住我的脖子,冷不丁狠狠親了我一下,然後在我耳畔輕聲說:「帥哥,你要不按我說的做,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的。」

  「你來真的?小賤人,你信不信現在我就讓你生不如死?」我緊緊地圈住她的腰,不讓她抽身,用嘴唇堵住她的嘴,用舌頭侵略她。

  侯華拼命掙扎,臉漲得通紅。

  我成心要嚇她,哪容她輕易掙脫,還故意抱著她往沙發上摁。侯華花容失色說:「周天一,你想幹嗎?你要敢碰我……我,我……你放開我,我喊了!」

  「說,你他媽的以後還找我麻煩嗎?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扔大街上去?」我溫情脈脈地說著狠話。

  「你別這樣,你放開我……」侯華的聲音帶了哭腔,她大約是相信我真的要扒了她的衣服,頭使勁地向後仰,兩隻手撐著我的胸膛往後猛推。

  我看達到了目的,鬆開她刻薄地說:「怕我強姦你嗎?你想錯了,我是異性戀者。」

  侯華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幽怨地看著我說:「周天一,你,你不是人!」說完倉皇逃走了。

  關上門,我開心地大笑,我找到最好的對付這個妖精的方法了。

  快到正月十五的時候,我終於等來了阿嬌的電話,聽到她聲音的時候,我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只說了句:「我很想你——」就再也說不出話。

  愛情對人的折磨真是朝朝暮暮,在一起不在一起都一樣,只要真正地去愛一個人了,心就會時刻被對方揉搓著,痛並快樂。

  「天一,我也想你……」阿嬌叫我天一,她以前都是叫我「天哪」。也許她身邊有人,不方便與我親昵。

  「你什麼時候回來?大都市民廣場要放煙花,我等你來一起去看。」

  「天一,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可是不知該怎麼開口……如果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你不要生我氣好嗎?」阿嬌猶猶豫豫地說。

  「怎麼會呢?你是我的寶貝,我怎麼會生你的氣,阿嬌,你怎麼了?在南方玩得不開心?還是錢包丟了?」我關切地問。

  「不,不是,我覺得我們兩個……算了,還是等我回去再說吧。」阿嬌嘆了口氣說。

  我不知道她要跟我說什麼,我們在一起總是她說我聽,我喜歡聽她講話,不管講什麼我都愛聽,因為我喜歡她的如潺潺流水一樣的聲音。我計算著阿嬌回來的日期,打算好好為她接風,然後做她的工作,等她畢業後一起離開大都。

  我把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又專門買了一隻巨大的毛絨熊貓放在臥室里,阿嬌喜歡這個,我要給她個驚喜。我正在臥室里端詳著可愛的大熊貓,有人敲門。

  是小雅來了。一進門,還沒來得及脫掉外套,她就憂心忡忡地說:「局裡抽調王偉去雲南協助緝毒大隊查一個販毒的案子,而且要他馬上就動身。」

  我不喜歡王偉,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那就去唄。」

  「他只是一個派出所所長,又不是緝毒大隊的人,連專門的刑偵人員都不是,我感覺這事有些古怪,」小雅說,「我懷疑這裡面有什麼貓膩。」

  她這樣一說,我馬上想起上次為周正虎預測的那一卦,他說要做一件很重大的事,難道就是要把王偉支出大都?看來上級的考評組要來了。那他會不會對王偉斬草除根呢?都不是什麼好鳥,狗爭骨頭的事,我懶得管。

  我輕描淡寫地說:「那就不去唄。」

  「這是局黨委的決定,怎麼可以不去。」小雅說,「王偉上次在火鍋城救人,被授予了二等功,周正虎說再給他一個機會,如果再破了這個販毒大案,那提拔他當刑偵處長就順理成章了。我感覺沒這麼簡單,這次去雲南的緝毒人員全是周正虎的心腹,我怕這裡面有陰謀。」

  小雅對王偉真是死心塌地,守著一份沒結果的愛情,為一個若即若離的人擔驚受怕,何苦呢!本來陽謀陰謀的不關我什麼事,可是看到小雅擔心的樣子,我的心馬上軟了。小雅有恩於我,為了她,我也不能再置若罔聞了,問:「王偉是怎麼看這次雲南之行的?」

  「他也明白周正虎沒安好心,但是他說,上次爆炸都沒怎麼著他,說明他命硬,他就是要跟周正虎賭一把,這次非得把處長的位子弄到手不可。」

  我說:「既然他這麼自信,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讓他去就是了。」

  「天一,我的感覺很不好,我怕他這一去是凶多吉少。」

  「那不正好,你也解脫了。」我衝口而出。

  小雅沒想到我會這樣說,瞪了我一眼:「天一,感情的事你也是有經歷的,哪是你說愛一個人就愛,說不愛就不愛的?我和他的感情即使最後無疾而終,我也不希望他出事,你明白嗎?你一定要幫幫他,姐從沒求過你什麼,只求你這一次,好嗎?」

  我不知道王偉對小雅是不是真愛,但小雅這份感情令我動容,將心比心,我對阿嬌又何嘗不是如此牽腸掛肚呢!

  我再反感王偉,為了小雅,我也要幫他。

  我為王偉占卜一卦,果然是卦呈凶象。王偉是爐中火命,水多克火,卦里又是世應相殺,世為自己,應是他鄉,應爻克世爻,世爻又至衰無旺,王偉若去雲南,定是有去無回,亡命於水中之象。

  我讓小雅去玉器店買了一個翡翠「辟邪」掛件,我在「辟邪」的背面刻了一個英文字母「J」。這個字母與改運沒任何關係,只是我的一種美好願望,是替小雅刻上去的,希望王偉能珍惜小雅的感情,把小雅送他的這枚翡翠連著小雅的名字一同永遠地戴在身上。小雅既然對他已死心塌地,我只有期望她能一生幸福了。

  我把自己單獨關在書房裡,用陰曰陽傳給我的紫微斗數密宗,畫了一張護身符,在心底默念了三遍:「道家祖師,晚生天一借用神符,只為王偉護身開運,不佑其邪念惡行……」然後用符將「辟邪」包起來。

  我把「辟邪」交給小雅,說:「你不要再碰這塊玉了,晚上子時讓王偉戴在頸上,把符化了,如果他虔誠的話,就讓他把符化成的紙灰洇在水裡喝了,不喝也可以。告訴他今後『辟邪』不要離身,可保他逢凶化吉,平安無事,在雲南期間一旦玉丟了,小命休也。還有一條要記住,如果他做了不合道德的事,神符馬上會失去法力。」

  我的話已經很明白了,王偉是一個喜歡拈花惹草的主,如果他在雲南期間還不檢點,那就沒人可救得了他。至於讓他喝符灰,只是我對他誠心的一種試探,還有一點捉弄他的意思,誰叫這小子總是讓小雅不開心的。

  「我不能再碰這塊玉?我想親手給他戴上的。」小雅說。

  「換作別的男人可能不需要避諱,但王偉命屬火,又遇坎為水之象,本就是陰克陽氣,遇水生災,女人屬陰屬水,所以這塊做過法事的『辟邪』女人是不能觸摸的。不光女人不能碰,他洗澡時也要摘下來,不要泡進污水池子裡去。」我說。

  小雅點頭說:「哦,我明白了,我會仔細囑咐王偉的,他也明白這次南下非同尋常,肯定會小心的。」

  我送小雅到門口,她停住腳步,猶豫了片刻說:「天一,你上次說的那個陸什麼?陸成倫,對,就是這個名字,我想起來了,有一次在辦公室里,周正虎好像提過這個人,我想他是認識陸成倫的。」

  這個消息有些突然,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大腦停頓了幾秒鐘,認真地回想起那天的事。周正虎好像不認識陸成倫呀?難道他們是在演戲給我看?我想起他們單獨談賠償的事,心裡頓時醒悟,這是周正虎一手策劃的,找來陸成倫設局,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我的錢,就是想嚇嚇我,把我逼到絕路,然後他再出來做好人,讓我感激他,把我拉到他身邊為他賣命。我說周正虎怎麼突然對我如此慷慨呢,原來玩的是左右倒手的把戲。有句話說得好,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我就是那樣的冤大頭,這次他能加害王偉,下次就是我了。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後背發冷,頭皮發麻。

  我說:「小雅姐,那件事我從一開始就感覺不對頭,你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真是人無害虎意,虎有傷人心哪。」

  小雅囑咐我道:「你知道這事,以後防著點就行了,千萬別捅出去啊。」

  我點點頭說:「放心吧小雅姐,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王偉剛離開大都,周正虎約我見面。

  他開門見山地說:「天一啊,你現在是名聲在外了呀,成了易經學會的副會長了,好,好,我真沒看錯人,等明年,我給你弄個政協委員頭銜,你的身價就更高了。」

  我沒他那麼大的官癮,也不再相信他的任何話,他對我的許諾,只不過是籠絡人心的一種手段。

  我搖搖頭說:「副會長都是他們硬給的,政協委員還是算了吧,我有自知之明,我不夠格。」

  「天一啊,這話可就不對了,什麼叫夠格,什麼叫不夠格?官場裡沒有這個標準,官場只有一個標準,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再說了政協委員也不是什麼官,也不用夠什麼格,只不過開開會舉舉手,混個政治身份。你可別小看這個政協委員身份,這也是政治待遇,有了它,別人對你就得高看一眼,這叫社會地位,以後你出入官場就方便多了。」周正虎說起政治來,兩眼放光,情緒高昂,整個一個官油子腔調。

  我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說:「我不要那個虛名,我也不會出入官場。」

  周正虎見對他的話不熱情,皺了一下眉頭說:「這怎麼是虛名啊,去年我就親自辦過一個案子,是一個詐騙案,牽涉到一個政協委員,辦案人員請他到公安局配合調查,那小子張嘴就來了句『我是政協委員,你們沒權限制我人身自由』!等我到政協常委會那兒辦妥手續,那小子也托好關係啦,結果他把自己摘了個乾乾淨淨,找個替罪羊就過去了。你說這委員頭銜有用沒用?所以啊,人在世上混,多弄幾個身份是很重要的,你那個易經學會副會長只是學術界的,還需要一個政界的,這事包我身上啦。」

  我岔開話題問:「你找我肯定還有其他的事吧?」

  「哦,是這樣,後天幹部考評組就下來了,這次我的準備工作做得很充分,上上下下都打理好了,那個絆腳石也被我支出去了,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這次我肯定成功。可你上次說過我的運不好,要我等待三年的時間,我擔心會有變故,所以你做做法事,給我改一下運。」

  他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可能是為自己的完美計劃而自鳴得意吧。

  心懷邪念、熱衷弄權的人,你別指望他能有良心發現的那一天。我看著正襟危坐的周正虎,忽然對他產生了一種深深的同情。周正虎就如同契訶夫筆下的套中人一樣,對所有人都不相信,包括自己的親人也要防著。好像他是唐僧,天下所有人都想咬他一塊肉,所有人都想害他,於是逮住機會就先下手為強。好比走在馬路上,不管在地上遇到什麼,只要能看見的,石塊磚頭全是假想敵,全踢得遠遠的,錯把狗頭金當垃圾丟掉也在所不惜,只為了一個想當然的自身安全。

  人在官場,真的需要這樣累嗎?真的需要「凡事只說三分語,對人藏卻半邊心」嗎?也許周正虎享受到了當官的快樂,可他未必懂得做人的快樂;也許他喜歡與人相鬥的其樂無窮,可他從未有過與人和睦相處的愉悅心情。

  「天一啊,你在想什麼?」周正虎見我沉思不語,問道。

  我笑笑:「周局,這作法改運可不是嘴上說說這麼簡單,要重新把你的命數排一遍,要請神符,要設壇作法,沒一個月的時間是不能成功的。」

  我故意找藉口推辭他,我想後天考評組就到了,等一個月後再改運豈不是馬後炮了嘛。沒想到他有自己的打算:「天一啊,一個月的時間也沒問題,考評組我可以搞定,我只要你做到我當了一把手之後不會出事就好啦。」

  你出事才好呢,王八蛋,做好套騙我,還要我對你感恩戴德,你樣的人,即使我肯幫老天都未必同意。

  我說:「既是這樣,那我從明天起就閉門不出了,一心一意為你準備改運的事。」

  「好,我讓小雅每天去幫你做飯好嗎?」

  「不用,我自己能行。」

  「那你這叫閉關對不對?」周正虎自作聰明地說。

  我點頭說:「算是吧。」

  周正虎拿了兩千塊錢給我說:「你先用著,用完給我打電話。」

  我接過錢,看了看,不動聲色說:「這錢不夠,我要去九華山請一位大師來親自為你做法事,祈福、放生、開運等很煩瑣的,請他出山一次很貴,得兩萬塊錢。」

  「沒問題,沒問題,你等一下。」周正虎沒有絲毫懷疑,忙不迭地答應著上樓去從放在書房的保險柜里拿錢。

  我恨得兩眼冒火,兩萬塊錢他連眼都不眨,立馬奉上,真是豪爽得很。俗話說不是自己地里種的東西,糟蹋起來不心疼。我猜這些錢肯定是他不擇手段斂來的不義之財。

  我拿了錢,回到家裡,把厚厚一沓鈔票擺在桌上,感慨頓生。如果我早有這些錢,不,不要這麼多,幾千塊就夠了——我爺爺就不會那麼早離開我,我父親也不會積勞成疾,我也能上完大學……可周正虎為了給自己開運,一擲萬金,花錢如流水,這世道真是無公平可言。

  我當然不會請什麼大師,我也沒準備幫他改運,憑什麼他作惡多端還要一帆風順?沒天理啊。我就是藉故敲周正虎一筆,也讓他嘗嘗被人玩的滋味。

  我把錢分成兩份,一份以周正虎的名義寄給了常計軍的家人,以前周正虎已經給過他們家一萬塊錢了。我是故意把周正虎的名字寫在匯款單上的,這將成為他今後認罪的證據之一。另一份我寄給了我老家的小學,我們那座山村小學的條件很差,桌椅板凳都該換了,學校連籃球架都沒有,不義之財用在益處,也算替周正虎贖罪了。

  辦完這兩件事,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暢快,我好像成了古時候那些殺富濟貧的大俠,手起刀落,周正虎狗頭落地,然後一把火燒了他的紅樓朱閣,快意恩仇之後,大筆一揮,在牆上留下七個大字:殺人者周天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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