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服喪

  「殿下誤會臣的意思了。」

  楊道煥語氣不急不忙，「臣是說，對付他們容易，他們背後的傳旨升官的那批人如何處置，殿下可有想好。」

  「嗯……」朱祐樘眉頭微皺，「孤定要剷除二三賊子，藉此以正朝綱。」

  意思很明白，你給我想辦法，我反正要除掉李孜省他們。

  「臣，遵旨。」

  楊道煥心裡無奈，嘴上卻是義不容辭。

  朱祐樘滿意的點頭。

  他感覺自己找到了正確的方式，直接把事甩給楊道煥就行，他一定有本事辦到自己心坎上。

  咳咳咳！

  本章節來源於𝕓𝕒𝕟𝕩𝕚𝕒𝕓𝕒.𝕔𝕠𝕞

  朱祐樘輕咳幾聲，感覺有點站不住了。

  李廣見狀，趕忙讓宦官抬來椅子。

  「賜他一個座。」朱祐樘坐下後，指了指斜對面。

  稍後，一個圓凳子放在朱祐樘剛才指的位置。

  楊道煥謝恩後，淺淺的坐下。

  兩個人就在畫像前，一東一西，一正一斜的坐著，燭光閃爍，忽明忽暗。

  映照在兩人臉上，明明相差一歲，卻感覺差了一輩。

  朱祐樘出閣讀書很早，鬍子早就留起來，一把鬍子顯得年齡感上了十年。

  楊道煥相反，只要能不留鬍子就不留，加上體質鍛鍊，整個人顯得朝氣蓬勃。

  不過，兩個人的心思都不在這上面。

  朱祐樘很快拋出一個新話題，「孤想盡汰番僧，卿如何？」

  「不可！」回答的很肯定。

  「為什麼？那些妖僧唆使大行皇帝大興土木，靡費錢糧，不把他們全部裁汰，留著他們幹嘛。」

  「大行皇帝廣招番僧，凡是抵京者，皆給予冊封，這當然有欠缺的地方，卻也有朝局上的考量。」

  楊道煥說到此處，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好好給新皇帝，科普一下番僧的問題。

  烏斯藏在唐代又稱吐蕃，本來信奉本土宗教——苯教。佛教入藏以後，吐蕃很快轉變信仰，改姓佛教。

  但是，在八思巴大師出現前，佛教還不成系統，影響力也沒有現在那麼大。

  八思巴大師開宗立派，還與當時的蒙古合作，使得藏傳佛教一度成為元朝的國教，延續至今。

  薩迦派（花教）能成為元朝在藏地的主要宗教，也充滿了歷史的偶然。

  誰讓白教最重要的分支——噶瑪噶舉派活佛噶瑪拔希，在忽必烈和阿里不哥爭奪汗位時，站錯隊，支持阿里不哥。

  事後，備受忽必烈的打擊。為了不讓自己勢力消散，創造了活佛轉世制度，便由此產生了噶瑪噶舉派黑帽系。

  後來又出現紅帽系。

  明朝建立後，和元朝不對付的噶瑪噶舉派，就成為了明朝首要扶持的對象。

  於是，在永樂五年賜噶瑪噶舉派黑帽系第五世活佛得銀協巴，封號大寶法王。

  這是藏地最高的封號。

  明初太祖、太宗、仁宗和宣宗，選擇的都很有理性，專挑勢力最大的人冊封，在無法派兵入藏的情況下，不改變隸屬關係。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四位皇帝以後的皇帝，封號給的太多，很明顯的失去了主次。

  明初四位皇帝敕封的三法王和五輔助王，已經出現世系斷絕和勢力衰微的情況，徹底背離太祖太宗的本意。

  楊道煥故事講到這裡，又指出了缺點，然後分析道：「有道是升米恩斗米仇，現在猝然斷了布施，必會引起他們的不滿，並且很有可能尋找蒙古支持。」

  這樣一來，明初定下的以甘肅橫斷蒙藏，以冊封維持藏地的戰略就失敗了。

  造成的後患，無窮！

  「可是，孤查了一下，僧官多達一百二十人，一多半是番僧。」

  朱祐樘顯然不想繼續承擔這麼多人的俸祿。

  「那就裁汰大部分，讓他們回本寺或回本土居住。」楊道煥琢磨了一下，「不過，臣覺得，應該先派使團通知囊謙和白利土司等來京進貢。」

  「先施以威，再裁汰的確是個好辦法。」朱祐樘點頭認可。

  他心裡也在想，楊道煥對於番僧怎麼這麼了解，難道是在西北做了不少的事？唉，如果都像他這麼用心，朕還發愁什麼呢！

  轟隆！寂靜的夜空，忽然有了雷聲。

  這不是夜空，而是壓城的黑雲。

  聽聞駕崩噩耗的群臣，集體跑到思善門前，失聲痛哭。

  這是規矩。

  清晨在思善門外哭門三日，不能回家，需要夜宿衙門，也不能飲酒食肉。

  第四日身穿喪服，到思善門外早晚哭門三日。

  第七天，就變成每天早上哭一次，哭夠七天就不用去。

  二十七日後，脫掉喪服。

  現在，是第一天。

  群臣們都哭著，哭得稀里嘩啦。

  「萬閣老。」

  一個身穿喪服的宦官，悄然靠近萬安的身邊，小聲地喚道。

  「嗯？」萬安臉上都是淚，卻豎著耳朵聽。

  「宮裡傳來消息，楊道煥此刻就在宮裡，梁公和韋公讓你多加留意啦。」

  「嗯？」

  萬安點點頭，難怪不見楊道煥的身影，原來他在宮裡。

  稍一想，自己要不要裝不知道的樣子，彈劾楊道煥不忠呢？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妥，這不等於是打皇太子的臉。

  他瞅了眼附近的劉吉，見他仍在失聲痛哭，心道：「也許他還不知道此事。」

  然後，心裡有了主意。

  萬安來到劉吉身旁，邊哭邊道：「劉閣老，楊道煥進了宮，此事你可知道？」

  「不知道。」

  劉吉在那裡乾嚎，嘴上回答，心裡盤算著。

  「他現在備受皇太子恩寵，日後，前途不可限量。」萬安一邊磕頭一邊陰陽怪氣。

  劉吉卻不以為然：「他未及弱冠之年，能對我有多大損害。倒是萬閣老注意了，太子不滿你已久。」

  「哼！我乾的那些事裡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那就看看，誰能活到最後吧。」

  「我一定比你長。」萬安脾氣上來了。

  劉吉不屑回答。

  群臣在外哭著，天上的雷打個不停，就是不見下雨。

  不是不下雨，是不到下雨的時候。

  皇太子的帝位雖然已定，還需要走程序。先是頒遺詔，讓天下知曉大位繼承的合法。

  報訃音於宗室諸王，命禮部作喪葬的大禮議。

  作梓宮，定諡號和廟號，選皇陵，擇吉日安葬等等。

  辦妥這些事，然後走三辭三讓的程序，正式登基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