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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流觴曲水

2024-10-01 17:14:17 作者: 廬蘭飲月

  青陽釗擺弄著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哦?意思是他們撒謊?」

  眾人大呼「冤枉」,「小人沒有撒謊」之類,聲可震天,吵得葉可卿頭疼。

  青陽釗深吸一口氣道:「你自己選,是叫他們滾,還是我幫你清理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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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理?

  葉可卿一時不太懂這個所謂的「清理」是什麼意思,便又聽青陽釗壓抑著怒意問:「捨不得?那他們住著,我走。」

  「別別別,不是那個意思。」葉可卿趕緊哄道,「我這就遣散,這就遣散。」

  葉可卿叫齊管家進來,吩咐道:「給他們一人發點盤纏,該回家就回家。」

  「慢著。」青陽釗指著角落裡一直安安靜靜的男人,「他留下。」

  這個人是柳遇。

  葉可卿自然不會以為青陽塵璧還好心給她留一個,好吧,她第一反應還真是這樣想的,想起青陽塵璧說這群人里有人犯事,她問道:「他可是犯了什麼事?」

  「唔,也沒什麼。」好歹主僕一場,青陽釗的話令葉可卿鬆了口氣,卻又聽見青陽釗道,「不過是下下毒,害得某個小傻子說不了話。」

  「哪個小傻……」葉可卿還未問出來,就明白了,指著柳遇道,「原來是你給我下毒,為什麼?」

  柳遇不卑不亢道:「不過是……」

  「算了,我也不想聽你們那些迫不得己的理由。」葉可卿揮了揮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青陽釗原以為要費點功夫,至少要把這人的來歷生平都查個水落石出,葉可卿才會同意他抓人,沒想到她倒是看得開,對他倒是信任得緊。

  想到這裡,他方才的醋意總算稍微緩和幾分。

  他命小壽把人帶走,自己也起身。

  葉可卿問:「你也要走?」

  青陽釗依舊冷著臉,「今日三月三,上巳節,本官受邀去參加踏春宴。」

  「你不帶我?」

  「不帶。」青陽釗神情冷漠,嗤笑一聲,拂去衣服上被葉可卿拽出來的褶皺,抬步往外走,「我倒要看看,葉姑娘要怎麼為我一擲千金。」

  三月三,流觴曲水。

  這一天,不僅是文人墨客踏青詠詞的日子,也是未婚男女,贈芍藥表明心跡的日子。

  青陽釗難得答應一眾官員好友前往公主設下的春日宴。

  推杯換盞間,公主舉杯:「本宮多謝首輔大人賞臉,敬你一杯。」

  青陽釗沒有推辭,靜默喝下。

  一位平日與首輔大人不對付的官員問:「聽聞首輔大人從大理寺救出一個商家女子,還不惜趕走周家小姐,可有此事?」

  公主皺眉,不悅道:「此事我知,聽說是那商家女子被京兆尹陷害,命在旦夕,情急之下,首輔大人救出她以後找來醫者救治,至於周妙玉,那是她假傳首輔手令,咎由自取。」

  「京兆尹為何要陷害一個商戶女?」

  「京兆尹與商戶勾結,這麼簡單的事你都不知道,王大人平日裡是怎麼為官的?」

  公主三言兩語,就把青陽釗身上的桃色新聞摘了個乾淨。

  她察覺青陽釗的目光時常看向屋外,詢問道:「不知首輔大人是在等什麼人?」

  青陽釗搖了搖頭,「不過是看公主的別院翠竹茂密,當真是一處佳所。」

  公主得了誇獎,含笑道:「首輔大人謬讚,往後您要是常來玩,這些竹子長得就更好了。」

  下座的官員一一附和,有人提議:「我們來玩行酒令吧。」

  行酒令走了一遭,青陽釗看著日頭,心中漸漸生了些悶氣,目光也越發的冷。

  公主瞧出青陽釗的不快,擔心他不喜歡玩行酒令,又將場面按下,道:「近日有人獻給本宮諸多奇珍異草,正好邀眾位一起觀賞,且隨我移步。」

  此宴席乃公主所設,眾人皆欣然應允。

  園中百花齊放,層次分明,每一個角落都是一個花景,各自呼應又不雜糅,眾官員看得賞心悅目。

  院外有些嘈雜,仔細聽還能聽見「好多芍藥花」之類的驚嘆。

  公主與眾人對視以後,與首輔大人並排出去。

  院外,大片大片的芍藥花鋪陳在青草地上,一盆盆,一株株,從院門口蜿蜒而下,將這條普普通通的山間小徑點綴成夢幻的仙境。

  今日的芍藥尤其昂貴,如此大手筆,價值千金。

  一輛馬車停在路中間,馬車是後開門,上面堆滿了芍藥花,一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撐手坐在馬車邊緣,兩條腿悠悠地晃著。

  看見青陽釗出門的一霎,葉可卿從馬車上跳下,她捧起一潔白如羊脂玉的芍藥花株,小跑過來,「大人,這是全京城最好看的芍藥,你覺得如何?」

  說著就把花往前一遞,目的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以為青陽釗肯定不會接,尤其是公主。

  公主離首輔大人極近,她曾也想過用這種方式表露心跡,可是,她幾乎能料想首輔大人會怎麼冷硬漠然地擦肩而過,就如現在般,這女子終究會落得一個名聲掃地的下場。

  她自認為太了解首輔了,可是當她目光觸及首輔的笑容時,一臉的滿不在乎瞬間龜裂。終是太過震駭,禁不住倒退半步。

  為什麼?

  首輔大人的神色她從未見過,竟不知他可以用這麼溫柔這麼寵溺的目光去注視一個人,更不知道他喜怒不形於色的背後還有如此壓抑不住的喜悅。

  青陽釗動了,他大步朝葉可卿走去,身後的官員眼觀鼻鼻觀心,都在等著首輔大人拒絕。

  可誰知,青陽釗拉著那少女的手腕就往馬車的方向帶,當著眾人的面一把將人抱了上去。

  馬兒脖子處的鈴鐺聲響,她們竟然走了。

  官員們神色各異,鐵樹開花頭一次啊。

  車內,葉可卿剛坐進寬大的馬車,青陽釗就跨步上來,一把把葉可卿帶進懷裡,兩人緊緊貼在一起,深陷滿室花屑之中。

  葉可卿嬌滴滴喚了聲大人,「你還沒說是不是最好看的。」

  「嗯。」

  男人有力的大手按著葉可卿的後腦勺吻了上去,三分霸道凌厲,七分溫柔繾綣。

  酥癢在唇畔綻放,熱流涌遍全身。

  帶著山中霧氣的薄唇游離出清酒的香氛,白色的芍藥被浸染出醺色,葉可卿杏眼濕潤,瞧著比花還嬌美。

  她抗拒地用力撐著對方的胸膛,那點力氣對於男人來說卻微不足道。滿室旖旎,呼吸要喘不過來之時,終於鬆開她。

  「青陽……」葉可卿此刻的嗓音甜膩,似那勾人的海妖,一開口就要把男人拉下水去。

  「閉眼。」男人的聲音暗啞低沉,喉結滾動,像壓抑的野獸。

  還沒來得及多說半個字,甘冽的雄性氣息又把她包裹,帶著霸道與不容置喙,烈火灼身般席捲而來。

  草原上奔騰的王終於逮住了不聽話的小鹿,小鹿在瑟瑟發抖中閉上了雙眼。

  葉可卿感受著青陽塵璧的滿腔熱忱,放棄了掙扎,逐漸配合起來。手中的芍藥滑落,她主動攀附住他的偉岸,在他的汲取中逐漸沉淪。

  一遍遍的窒息。

  ……

  經過十五年的滄桑變幻,青石巷物是人非。

  那一座熟悉的小院,院牆變得斑駁,草木越發蔥鬱,從外到里的陳設依舊是記憶里的模樣。

  葉可卿推開連暗紋都熟悉到燙心的木門,眼中逐漸氤氳起水光。

  院內,床笠曬在陽光底下,隨著人的動作輕輕鼓動。

  「蘭姨。」葉可卿丟開青陽釗的手,幾步繞到背後。

  看清眼前的人,她心裡一下空落落的,也是,蘭姨早就不在了,她在奢求什麼?

  大叔的鬢角染上冰霜之色,如刀鋒利的輪廓瘦削而凹陷,那雙清明的眼睛亦變黃了些,看上去一下子加速蒼老了許多。

  回歸理智過後,她洋溢著笑臉叫了一聲「大叔」。

  青陽大叔轉過來,盯著葉可卿上下打量。

  葉可卿正要自我介紹,就見青陽大叔咧開嘴笑了笑,隨後喊道:「小卿回來了。」

  還是她熟悉的聲音,只是添了幾分暮鼓的味道。

  詫異於青陽大叔竟然認得她,她扭頭去看青陽釗,對方微微搖頭,解釋道:「我沒告訴爹。」

  她又聽見青陽大叔叫青陽釗「臭小子」,隨後忍不住勾唇輕笑。

  那些塵封的記憶如春風翻動的書頁,歷歷在目。

  想到青陽釗這麼大個人了,還被爹這樣叫,莫名讓人覺得親切又好笑。

  只是,她的笑在青陽大叔的下一句話時凝滯在嘴角。

  青陽大叔收好床笠,熱情招呼兩個人,

  「汀兒在廚房做飯,馬上就好了,你們倆趕緊洗手吃好的。」

  心臟仿佛在這一刻驟停,葉可卿捂住嘴,瞬間淚如雨下。

  大叔他……

  青陽釗閉了閉眼,臉上浮現痛苦之色,艱難解釋:「爹……出現了幻覺。」

  「多久了?」

  「十五年來,爹都是這樣過來的。」

  青陽大叔已經在屋內擺好了碗筷。

  四個方位,四雙碗筷。

  碗裡空空如也。

  他招攬青陽釗和葉可卿過來坐下,「磨蹭什麼,快點過來吃飯呀。」

  說罷,他在空盤裡夾了夾,放進左手邊的空碗裡,神色溫柔地叮囑:「娘子持家辛苦了,要多吃點肉。」

  「嗯?他們夠吃的。」

  「好好好,娘子說什麼都對。」

  葉可卿抬起手臂,擦掉滿臉的淚水,牽起青陽釗的手坐下。

  她誇張地盯著一桌菜,讚嘆道:「蘭姨好厲害,做這麼多好吃的。」

  「是吧,青陽塵璧?」

  青陽釗木然站著不動,葉可卿扯著他坐下,把飯碗塞進他的手裡,示意他刨兩口。

  他呼出一口氣,如提線木偶一樣照做,「好吃。」

  「來來來,這是我今天釣回來的魚。」青陽大叔眉開眼笑地把一個盤子推到中間,「汀兒說總是做魚羹吃都吃膩了,今天她做紅燒的給你們嘗嘗。」

  「好吃,怎麼這麼好吃?青陽塵璧你別跟我搶啊。」

  「我娘做的,是你跟我搶吧。」

  「大叔,蘭姨,你們看他,又欺負我。」

  「唉?男子漢讓著點妹妹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以後讓著她。」

  晚霞照在青陽大叔的臉上,給他渡上一層粉色的金光,他開心得像個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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