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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與他相認

2024-10-01 17:13:55 作者: 廬蘭飲月

  「你找死!」

  青陽塵璧大怒,一腳踢翻司理。

  司理汗如雨下,抖成了篩糠,趕緊爬起來帶路。

  水牢開。

  

  青陽塵璧走在前頭。

  他望著被關在森冷鐵欄之下的那張臉,陌生、蒼白,嘴唇凍成了妖冶的紫。

  似乎聽到動靜,那雙眼眸慢慢睜開。

  目光從上往下,漸漸遊走到他的身上,她的眼裡在觸及到他時湧上晶瑩的淚水,隨著睫毛輕顫——

  決堤。

  從淚眼婆娑里,他讀出了入骨相思。

  是她!

  青陽塵璧蹚進冰冷的池水,朝前伸出手,他的手指撫上葉可卿的臉,顫抖得劇烈。

  眷戀的目光在她的臉龐寸寸輾轉。

  多少個寒來暑往,多少個斗轉星移。

  情之一字,直叫人魂斷愁腸。

  他常在佛前問,她是否還在黃泉路上等。

  卻從未奢望,今生夙願能聊。

  面前的女子張了張嘴,無聲喚:青陽……

  霎那間,青陽塵璧仿佛聽見遙遠的,鐫刻進靈魂的呼喚。

  他潸然淚下。

  「我在……我在……」

  都說首輔大人不近女色,司理也是第一次見他為一個女子怒髮衝冠,心中惶惶不安,墜在後面低聲問:「小壽大人,那女子什麼門路?」

  「管她什麼門路,邪性得很,白日裡她才與大人見過一面,跟陌生人一樣,寫了一封什麼也沒說的信,就讓我家大人昏厥過去,醒來就到這兒了。」小壽想到大人陰沉可怖的臉色,打了個寒顫,怒罵司理道,「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麼能讓她進水牢呢?我真是要被你害慘了。」

  司理覺得冤枉,低眉順眼地辯駁:「還不是周小姐下的令,若不是她說她擔著,我也不敢啊。」

  「她?她一個閨閣小姐懂什麼?什麼人入水牢?那是犯了叛國之罪的人。「

  「周小姐說她是奸細……」

  小壽皺眉訓斥:「簡直胡鬧,不經過五聽察省,如何能斷案?再說,她身無官職,能使喚你?」

  說完,他就想起白日裡首輔大人罰他之事,總算明白下人被外人所使喚而壞事的煩躁。

  對此,他明悟了一個道理,首輔大人一直把周小姐當外人。

  這樣想著,青陽釗已經親自把人抱起,小壽趕緊上去幫忙,「不如讓小的來吧。」

  「不必。」

  被大人拒絕,小壽心裡不好受,暗嘆口氣,越發後悔沒有阻止周妙玉。

  青陽釗斜睨他,命令道:「此案本官等不了七日,明日天亮前給我結果。」

  得了,那是擺明了讓他通宵達旦查案。

  就算首輔大人不吩咐,小壽心中不安,也要如此做以求將功補過。

  司理悄悄拉著小壽的衣袍,苦著臉問:「那我呢?我怎麼辦?」

  小壽扯回衣袖,瞪他一眼:「自求多福。」

  他走了幾步,又退回來,語氣嘲諷地揶揄:「既然周妙玉說給你擔著,你去找她啊。」

  司理一噎,險些哭了出來。

  周妙玉屏退青陽府里的人,拿出絹帕抽噎,哭得頗傷心。

  如今青陽釗一句話不留就往大理寺跑,她自然知道是去救那商戶女。

  吱吱勸說道:「大人最講規矩,恐怕是案件另有內情,是去查案了,小姐你也知道,首輔大人多拼命。」

  周妙玉半信不信地問:「那……那大人會不會怪我擅作主張把她押入水牢?」

  吱吱哽了一下,垂眸思索片刻道:「小姐, 要不您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就說您只是讓我去警告一番,是我自作主張。」

  周妙玉一愣,也不哭了,絞著手裡的絹帕,咬唇不言。

  丫鬟背鍋,在高門大宅里是最常見的事情,又是吱吱主動開口,周妙玉的心理負擔並沒有多大,甚至認為就該如此,也不枉她平日裡給足了吱吱臉面。

  只是面子上還過不太去。

  吱吱表忠心道:「小姐宅心仁厚,吱吱知足,這不過是吱吱的本分,您就別猶豫了。」

  周妙玉問她:「你可是自願的?」

  吱吱臉色一僵,她有什麼辦法?這本來就是身為丫鬟應做的,她沒得選,就是再不願意,都要迎頭上。

  更何況,與其讓小姐被首輔厭棄,回家把氣撒她身上,不如賣一個好。

  「吱吱是自願的。」

  「好吧。」周妙玉勉為其難道,「我想著首輔大人跟我爹是師兄弟關係,總不能把周府的人怎樣。你放心,大人對我們向來寬厚,或許就是口頭責罰幾句,頂多可能是一頓皮肉之苦。」

  吱吱應下。

  周妙玉想著自己主動推卸責任恐怕給人印象不好,又道:「待會兒還得你主動去說,坦白從寬。」

  吱吱依然應「是」。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家家戶戶點上了燈籠。

  自從青陽塵璧見到葉可卿,就一直抱著,再也沒鬆手。

  葉可卿很輕,橫坐在青陽塵璧的手臂,皓腕柔柔環住男人的脖子,由著他用另一隻手扶在她的後頸,迫使她伏在他的肩頭。

  姿勢很是親密。

  只是懷裡的姑娘一直打著寒顫,一刻也不停。

  虛弱得令人心疼。

  青陽塵璧大步進府,輕輕捏了捏葉可卿的後頸,柔聲安撫:「馬上到了。」

  隨後他喚來爐子、熱水,又叫人去熬薑茶,事無巨細。

  周妙玉見到青陽塵璧把那商戶女親自抱了回來,心裡免不了一陣難受,幾乎是僵硬著臉上去,說道:「我……我這就叫人收拾出廂房。」

  「不必。」青陽塵璧連個眼風都沒給她,把人抱進了自己的房間。

  周妙玉咬著唇,險些看哭了,壓低了聲音同吱吱抱怨:「他這是要納了那個商戶女做妾不成?」

  吱吱還沉浸在首輔大人沒有找她算帳的慶幸中,望著那方向順口應了聲「嗯」,得來周妙玉一個不悅的怒視,趕緊改口:「怎麼會?她哪配?」

  不過心中卻想著,只要首輔大人喜歡,身份低不算什麼。

  青陽塵璧始終是男子,不便留在房裡,等熱水一上來,他就退出屋子。

  目光觸及到周妙玉,冷了下來。

  他簡直不敢想像,若是他去晚了,葉可卿會怎樣?

  「周妙玉,天色已晚,就不送客了。」

  這是在下逐客令,一般來說,姑娘家麵皮薄,青陽塵璧從沒有對她這樣不留情面過,下人那些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面龐,火辣辣地燒灼。

  她被羞辱得說不出話來,都是她上趕著來青陽府,都是她自取其辱。

  啪嗒——眼淚掉得飛快,她哽咽著說:「大人可是怪我罰了她?可我是為了大人啊?」

  青陽釗沒有耐心與她掰扯,呵斥道:「看到你爹的份上,我不與你這個後輩計較,滾回去。」

  周妙玉卻執拗地扯了扯吱吱,示意她站出來背鍋。

  剛剛還慶幸此事不了了之的吱吱,只能硬著頭皮站出來,匍匐到首輔大人跟前。

  「大人誤會我家小姐了,小姐只是讓奴婢去責備兩句,是奴婢自作主張,假傳小姐的命令,請首輔大人責罰。」

  周妙玉哭得更委屈了,好似自己也覺得事情就是這樣的。

  青陽釗似笑非笑道:「這麼說,我還錯怪你家小姐了?」

  吱吱忙甩頭,「不敢不敢。」

  隨後,青陽釗沉了聲:「念在你是我師兄府里的下人,我不便越俎代庖。」

  吱吱剛鬆了口氣,又聽見男人用極冷漠的嗓音說:「不過,本官平生只此逆鱗,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來人,此人假傳刑令,脊丈打死。」

  吱吱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急急搖頭,眼淚慌亂了一臉。

  「大人,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求您饒命,饒命啊大人……」

  見男人無動於衷,只居高臨下地垂眸看她,毫無憐憫之心,她又轉頭去喊周妙玉,「小姐救我,小姐,我不想死啊,小姐,求您幫我求求大人,小姐……」

  周妙玉反應過來,上前一步道:「大……大人,她……」

  青陽釗給了周妙玉一個飽含深意的眼神,那眼神如黑夜裡的刃光,能刺穿一切虛偽。

  令她喉嚨里的話如鯁在喉,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強烈的不安迫使她停下腳步,隨後後退、轉身,捂著一嘴嗚咽的哭腔跑掉。

  吱吱望著那膽怯嬌弱的背影,一顆心涼下來,如墜寒潭,她的五指在地上扣出道道血痕。

  葉可卿醒來時,已是天亮。

  火爐烘得滿室溫暖。

  而青陽釗在屏風外的軟塌守了一夜。

  她走近他的身側, 男人眯著眼,睡得很安靜,眉心微微聚攏,似有心事,不妨礙他依然郎艷獨絕。

  他長得很高大,就像青陽大叔一樣魁梧有力,如今能單手抱起她了。

  她不敢吵醒他,只用目光描摹他的輪廓,看著看著便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

  怎麼辦?好心疼啊……

  一想到他伶仃一人等了十五年,心臟便抽疼得厲害,他是怎麼熬過來的啊?

  都怪她,若她能提前告訴他,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不,她依然心疼,她會心疼那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少年,去忍受一個沒有記憶不愛他的女子。

  沉睡中的男人沒有睜開眼,手臂一撈,在懷中人的驚呼中,一把將人拉進懷裡,用下巴去蹭葉可卿的頭頂。

  他那剛睡醒的聲音充滿了蠱惑,低醇得讓人著迷:「怎麼不多睡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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