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回到嘉承十九
2024-10-01 17:13:39
作者: 廬蘭飲月
不過幾日的時間,朝局發生了劇變,而這些都是一般女子不能參與的。
葉可卿作為普通女子,只能從傳來的消息里拼湊出她想知道的人和事,步步都是驚險。
近日,借著馮妤大婚,進來的迎親隊伍實則是由衡王的軍隊假扮,衡王發起了宮變。
好在有杜相斡旋,識破了衡王的陰謀,陛下有驚無險,衡王之子馮室安被斬於馬下,衡王與其女兒不知所蹤。
葉可卿趴在床上,光著背,疼得齜牙咧嘴。
孫鶯一邊給她上藥,一邊嫌棄道:「算了算了,下次還是讓你的小郎君來給你上藥,他上就不疼了。」
葉可卿可沒那個臉,被她說得臉紅。
「話說回來,老夫人也夠瘋的,這是下了狠手要把你打死啊。」孫鶯思索道。
葉可卿嘆息:「還罵我是狐狸精。」
「嘴巴也夠毒的。」孫鶯替葉可卿穿上外衣,勸說道,「他總歸是姓青陽,如今衡王敗北,他不日就要回來,到時候加官晉爵,總不能不認老夫人人吧,否則外面的人不知道怎麼議論呢。」
在葉可卿的有限認知里,青陽塵璧真不是多大個孝子,也是因此,即便他功勳卓著,總有諫官參他,對他的評價損譽摻半。
門外響起敲門聲,孫鶯按住她,起身過去。
打開門的一霎那,幾個人沖了進來,看著裝是衡王府的親兵。
他們不由分說地將葉可卿圍住,目標明確。
孫鶯著急道:「你們要幹什麼?」
親兵並不說話,上去把葉可卿綁起來。
孫鶯去攔,被親兵推搡倒地,一人把刀架在她脖子威脅:「再阻攔殺了你。」
「別,放過她,我跟你們走就是,」葉可卿倒冷靜下來,問道:「誰要抓我?衡王?還是說郡主?」
親兵似乎被下了命令,並沒有透漏給葉可卿。
幾個人綁了她以後,給她的眼睛蒙上了黑布,她的視線一下子變成黑暗。
來人很粗魯,掐著她的胳膊生疼,把她塞進馬車裡,撞得她背上的傷口又裂開,沁出血來。
馬車起初很平穩,應該是在城裡,後來不斷傾斜,顛簸得厲害,看來應是往山上去。
過了好幾個時辰,她終於重見天日。
山頂,雲霧繚繞在懸崖之邊,山石落下去聽不到迴響。
葉可卿被吊在樹上,腳懸於浮雲之上,低頭看下去能讓人眩暈。
她被這幅場面驚嚇得不敢掙扎。
「卿卿。」
聽到熟悉的聲音,葉可卿轉頭看過去,這顆樹上不止吊了她,還吊了一個人。
「青陽大叔!你怎麼也被抓來了?」
只見她和青陽大叔被綁在一根粗繩上,兩個被掛在巨樹的兩端,都是懸空。
馮妤很滿意自己的傑作,「哈哈」笑了起來,眉眼間帶著瘋狂。
她指著青陽安康道:「你這個屠夫,是你殺了我娘。」
青陽大叔嘆息一聲,「是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與卿卿無關,求你放過她。」
「大叔,你不用求她,她不會放過我的。」
馮妤勾了勾唇,笑道:「你知道就好,你們兩個都奪走了我最愛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又盯著葉可卿道:「能得青陽塵璧的歡心你不是很驕傲嗎?那就讓我看看,你這個不過認識一年的孤女跟他父親相比,他會選誰?」
葉可卿皺眉,勸說道:「郡主還是快些逃命的好,晚了可就走不掉了。」
兵敗如山倒,衡王大勢已去,若是守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皇帝要將衡王趕盡殺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閉嘴。」馮妤惡狠狠道,「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離開,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呃……後悔認識青陽塵璧?」葉可卿道。
馮妤的眼裡淬了恨意,「我後悔沒有從一開始就殺了你,我爹是對的,喜歡什麼東西,就應該不折手段地弄到手,是我太年輕,沒有聽他的話。我早該憑著身份,折斷青陽塵璧的翅膀,把他關進我的籠子裡,等得到過,或許我就厭倦了,也不至於成為執念。」
葉可卿搖頭否認:「不是這樣的,你想錯了,你爹也錯了,有花堪折直須折不是愛,化作春泥更護花才是,愛一個人是想要他更好,而不是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慾,馮妤,我很感謝你在感情這件事上沒有傷害過青陽和我,雖然你跋扈,但你還算公平競爭。」
「公平?」馮妤笑了起來,「憑你也配,你算什麼東西,我只是不屑。」
葉可卿看馮妤的眼睛帶著憐憫,她從來沒有討厭過馮妤,因為從一開始她就覺得她們兩個人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如果她沒有遇見青陽塵璧,她該活得多恣意。
就像嘉承十九年那個不務正業的葉可卿,無拘無束,無所畏懼。
馮妤抽出鞭子,抽在地上,發出劇烈的聲響。
她呵斥葉可卿:「不要這樣看我!你憑什麼可憐我?我才是郡主,你不過是個賤民。」
「即便是賤民,塵璧也當敝帚自珍。」
幾人望向說話的方向,青陽塵璧撫開枝葉,從林中走了出來。
他還是那樣氣質清絕,往人前一站,便讓人再也挪不開眼。
葉可卿急急交代後事:「青陽,你聽我說,我死以後,葉家……」
青陽安康卻打斷了她的話:「兒子,你要救卿卿,她還那麼年輕,以後還可以陪你幾十年,爹爹的心早就隨你娘走了,就盼著能跟汀兒在地下團聚。」
青陽塵璧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看清他們面臨的局面,也看清了這道馮妤出給他的難題——只要救了一個,另一個就會掉下去。
他的心往下沉,看了看爹,又看向拼命搖頭的葉可卿,陷入兩難。
馮妤笑了笑,「青陽塵璧,你選誰啊?你爹把你養大,你要眼睜睜看他死嗎?哦,對了你剛剛說要敝帚自珍,我倒要看看你這麼珍重她,會為了她放棄你爹嗎……」
說話間,樹枝咔嚓一聲,斷了。
「小心!」
兩個人在空中一落,又被勒住。
青陽塵璧拉著繩子中間,兩個人懸在崖壁,他目眥欲裂,咬緊了牙。
兩個人的重量拉著他往下滑,再這樣下去,三個人都得死。
馮妤追了過來,看著青陽塵璧的手臂溢出鮮血,她眼裡包著淚。
「你瘋了嗎?這樣下去你也得死。」
青陽塵璧的脖子青筋畢現,根本無法說話。
青陽安康道:「快,璧兒,你鬆開我,爹不想活了行不行?你要是有個好歹,我怎麼好向你娘交代。」
葉可卿搶道:「馮妤,你快把我的繩子割斷,快啊!」馮妤咬牙,從靴子裡拔出匕首,去割葉可卿的繩子。
青陽塵璧的眼睛仿佛要吃人,瞪著馮妤咬牙切齒:「你敢?」
馮妤的手顫抖了一下,頂著青陽塵璧吃人的目光動手。
刀刃鋒利,緊繃的粗繩碰上利刃,一股股彈開。
不過一個呼吸,青陽塵璧手裡的重量一輕,「卿卿不要!」
他聲嘶力竭。
風雲湧進葉可卿的嘴裡,她只來得及說:「等我。」
話音飄散在山嵐之間。
浮雲遮望眼,那道纖細的人影在青陽塵璧的目力中下墜、消失,沒入雲海。
他的心也跟著往下,沉入冰封。
嘉承十九年,葉府。
女子的閨房裡紗幔重重,一道細微的咳嗽聲從花紋繁複的大床里響起,就如平地一聲雷,驚起丫鬟們的騷動。
「醒了!」
「大小姐醒了。」
大夫把過脈以後,對丫鬟叮囑:「大小姐此番落水,並無大礙,若是著涼便服下我開的方子。
春鳶謝過大夫,示意冬瓜:「你送一下胡大夫。」
葉可卿在迷迷糊糊中,聽見安靜的室內有低淺的人聲。
「青陽……」她低喚出聲。
有人握住她的手,她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努力看清是一個女子的輪廓。
春鳶問:「小姐,你要什麼?」
葉可卿恍惚間發現,她回來了。
面前的人是春鳶,她的貼身丫鬟,這裡是葉府,她的閨房。
「春鳶,你是春鳶?」
「是奴婢。」春鳶擦了擦淚,「小姐你終於醒了,我們好怕你醒不過來。」
「胡說什麼?」齊管家在帷帳外面呵斥春鳶,「別說不吉利的話,小姐這不是好好的。」
「對,奴婢嘴笨,觀世音菩薩不要當真。」
葉可卿掙扎著坐起來,命春鳶給她的身後塞入一個軟墊靠著。
她朝著帷帳外問:「齊管家,我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