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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練字風波

2024-10-01 17:11:12 作者: 廬蘭飲月

  少年看著她手裡捧著兔腿呆愣在那兒,嘴唇油亮油亮,眼睛裡划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不是……」葉可卿想補救一下。

  「卿卿真乖。」蘭姨笑意盈盈地誇她。

  好吧,其實,她總歸是該練練她那爬蟲一樣的字,不過兔子肉好像沒那麼香了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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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的路不如上山好走,等回到家,葉可卿跟阿福打了個招呼就徑直往屋裡鑽。

  實在是太累了。

  可是,偏偏有個聲音在門外幽幽地對她說:「出來練字。」

  葉可卿揉了揉頭髮,認命地爬了起來。

  現下已是垂暮,附近的人家炊煙裊裊。

  青陽塵璧拿出字帖擺在桌上,微微俯身點燃書案上的油燈,室內籠罩起一層暖紗,隨後抽了一本書到榻上讀了起來。

  葉可卿乖乖坐在椅子上,被押著認認真真地寫了十篇字。她發誓,在葉府里的時候,就算夫子拿出戒尺,她也沒這麼認真。

  這字帖是少年自己寫的,葉可卿這番寫了下來,竟然有種褻瀆了的感覺。

  她抬頭朝榻上的少年看去。

  青陽塵璧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書卷,烏沉的青絲用白色的髮帶纏著,飄帶的一頭順著鬢角垂下來,他的面部偏窄,面部外輪廓線條乾淨利落,一股青澀少年氣。

  似有所感,青陽塵璧慢條斯理地抬眸,眼睛清澈無雜質,讓人有一種他在堅定不移注視著你的錯覺。

  葉可卿慌亂別開視線,把目光落在地上,「寫……寫完了。」

  她怎麼結巴了!

  青陽塵璧起身,走了幾步站在葉可卿身後,微微彎下腰來,淡淡的松枝香氣縈繞進她的鼻息,少年似乎從遠山而來,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

  葉可卿寫的字雖丑,但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她不禁想,若是當年教她的夫子也是這般容貌,她早就學富五車了。

  「態度尚可。」青陽塵璧清冷的聲音在葉可卿耳邊響起,熱氣令她的心竟一時慢了半拍。

  太近了。

  葉可卿蹭地站起來,撞得青陽塵璧上下牙齒嗑在一起,下巴也被她的頭頂得生疼。

  一室旖旎就這麼被撞得消失殆盡。

  「完了完了。」葉可卿驚慌失措,伸出手指想摸又不敢摸青陽塵璧的下頜,青陽塵璧揉著骨頭,用眼刀子剮她。

  「對不起啊……」葉可卿怪不好意思,都怪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麼。

  「莽夫。」青陽塵璧嫌棄道。

  「你……」葉可卿怎麼忘了,這人在人後是個「壞胚子」,剛才的心虛愧疚一掃而空,她翻了個白眼,「活該。」

  青陽塵璧愕然地看著女子沖天翻了個「精彩絕倫」的白眼,沉吟片刻,對著葉可卿的背影叫道:「你再翻一個試試。」

  葉可卿快速逃離事故現場,腳下生風,聽到他的話兩條腿劃得更快了。

  清晨,葉可卿坐上飯桌,睡眼惺忪地扒飯,時不時打一個哈欠。

  青陽塵璧慢一步出來,看了葉可卿一眼就沉默著坐在自己位子。

  蘭姨把飯端給他,頓了片刻便問:「璧兒,你臉怎麼了?」

  只見青陽塵璧的下頜骨有一塊烏青。

  葉可卿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被狗撞了。」

  葉可卿臉色一僵,雙目憤然。

  蘭姨把目光看向院子裡蜷著睡覺的那團黃色身影,嘀咕道:「阿福骨頭還挺硬……」

  「那可不是。」青陽塵璧輕聲笑了。

  葉可卿咬著下唇,眼睛瞪著對面的少年,見他看過來,翻了個白眼看向一旁。

  青陽塵璧問:「娘,家裡可有跌打的傷藥?」

  「有,娘給你找去。」

  「勞煩娘了。」

  不一會兒,蘭姨就拿著瓶瓶罐罐出來。

  青陽塵璧笑著對娘說:「娘,讓妹妹給我上藥好不好?」

  蘭姨愣了一下,看向葉可卿。

  正專心扒飯的葉可卿懵然抬頭,眨了眨眼。

  蘭姨暗忖,這也是兩個孩子熟悉的機會,別老是爭鋒相對,便欣慰地撫了撫鬢角,道:「正好,我趕著把繡品給人家送去,你倆好好吃飯。」

  兩人皆乖巧點頭。

  一時間,屋裡就剩兩人。

  青陽塵璧嗤笑一聲,「自己過來。」

  葉可卿筷子一放,雙手一拍桌子,給自己多增加幾分氣勢,「莽夫可不會給惡人上藥。」

  「行,那便放著,等娘回來。」

  葉可卿被他的話一噎,待會兒若蘭姨看到藥還是紋絲不動,那就變成葉可卿的不是了。

  她鼓了鼓腮幫子,「哼」了一聲,拿起藥瓶坐到青陽塵璧跟前,咬牙道:「好,上藥可是你說的。」

  青陽塵璧微微抬了下巴,好整以暇。

  葉可卿:「低點,你昂這麼高幹什麼?」

  「小矮子。」

  青陽塵璧到底是把身子往下探了探。

  葉可卿動作毫不「憐香惜玉」,倒了藥酒用力往青陽塵璧的傷處揉去。

  「嘶——你要痛死我。」

  「你不懂,上跌打傷藥本就是如此手法,促進活血化瘀。」葉可卿才不管自己說得有無道理,一概振振有詞。

  青陽塵璧抓住她又要探過來的手,捂著額頭,頗有些頭疼道:「罷了,我自己來。」

  葉可卿撇撇嘴,「行了行了,沒見過這麼怕疼的人,我輕點就是。」

  青陽塵璧輕「呵」一聲,便安靜下來。

  葉可卿搓熱了手掌心,像一片羽毛般輕柔地覆在青陽塵璧的下頜角。

  少年的下頜線清晰流暢,薄薄一層皮,葉可卿能感知到內里骨頭的堅硬力量。

  又來了,又來了。

  少年身上的書卷氣裹挾著青松之雪鑽入葉可卿的鼻息,深入肺腑,耐人尋味,隨著手心發熱,肌膚相觸之間變得溫熱軟膩,如瓊脂玉石般,讓葉可卿竟捨不得挪開手。

  一陣藥香散發,她捕捉到一絲清明,垂下眸子,收回手。

  「我……我吃飽了。」葉可卿跳下凳子,提著裙擺埋頭往屋外跑。

  青陽塵璧不解地看著她的背影,為何有一絲落荒而逃的影子。

  「丟人,太丟人了,我不會是……」

  葉可卿雙手捂住臉,窘迫地「啊」了一聲,頗有些自怨自艾。

  「他長了這副模樣,說話做事又那般勾人,天天面對他,誰頂得住啊?」

  更何況,這具身體裡的芯子實際已經十五歲了。

  街邊漸漸喧譁。

  「快點,葉老爺發粥了,大家快去。」

  爺爺?爺爺回京了!

  爺爺生前熱衷於兩件事,一件是他想要行走天下嘗遍四方美食,另一件事是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這第二件事,也是爺爺一直在做的,他每到一個城開起葉家的商號,便支起一間粥鋪,在葉家的每一筆交易,都有一文錢流向粥鋪。

  她想了想,便往京城西南角去。

  西南角大多是些流離失所之人聚集之地,後世好上許多。她越走越偏,所見饑民也越多,好些孩子衣不蔽體,這算天氣不錯,若是颳風下雨,生病在所難免。

  她本也算穿得貧窮,如今進了這裡,倒格格不入起來,一個小孩拿著個破碗伸到她面前,她堂堂未來的京城首富,恨不得掏出些許銀錢,此刻卻囊中羞澀:「我……我也沒錢。」

  以前聽爺爺提起從前,佞臣當道,苛捐雜稅,魚肉百姓,餓殍遍野,她只有一個印象。

  可是當她真的到了京城西南角,她才明白,這十六個字是怎樣的光景。

  「二丫。」一個乞丐打扮的小少年一蹬腿站了起來,若是沒有臉上那道疤的話倒是模樣清俊,而那塊疤也給他平添了三分野性。他的衣服雖然破舊,但是畢竟是懂事了的年紀,把自己打理得還算乾淨。

  「嗯?」

  葉可卿也沒想到,還有人認識她。

  「真是你,你沒死。」窮人大多不避嫌男女之別,他拉著她的胳膊上下打量了好幾眼,欣喜肉眼可見,「沒想到你竟還能有這際遇,看來是遇上好心人了。」

  似乎想到什麼,小少年湊近了壓低聲音問:「撿你那家人有沒有錢?」

  「你想幹什麼?」葉可卿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少年眼裡盈出笑意:「我們裡應外合,偷了錢一人一半怎麼樣?」

  葉可卿湧上一股惱意:「怎麼能……人窮志不窮,決計不可。再說,你是何人,我不認識你這雞鳴狗盜之徒。」

  那少年的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咬牙切齒地重複:「雞鳴狗盜之徒。」

  「是誰見你要凍死在雪地里把你撿了回來?又是誰做那雞鳴狗盜之徒把你養大?沒有我這雞鳴狗盜之徒,你早死了。」

  「怎麼,攀上了高枝?就想把我甩得遠遠的,沒門,老子偏要纏上你。」少年說話帶著一股狠勁,一看就不是個好說話的。

  葉可卿不想與他多說,加快腳步就走。

  一轉眼,葉可卿竟然又遇到幾個老熟人——打死原身的人。

  三個人蹲在角落裡,中間那人閉著眼,剩餘兩人和她四目相對,葉可卿打眼心裡有些慌了,她是要找他們報仇,卻不想在這個時候。

  葉可卿吞了吞口水,維持面上的鎮定,心想說不準認不出她來,這幾日她好歹改頭換面了。

  目光對視只在那瞬間,她又動了兩步,那兩人卻跟著站了起來。

  完了,他們認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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