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這本是游泳的季節，不過俱樂部的人比較少，兩個女人站在游泳池旁邊，偌大的池子裡碧波蕩漾，在燈光下折射點點銀光。她們深吸了一口氣，晞月道：「開始吧！我們比賽！」

  欣寧唇瓣一抿，接受挑戰，噗通一聲躍進水裡。

  兩人來來回回遊了幾場，欣寧很久沒運動，有些氣喘吁吁。浮出水面，抹去滿臉的水珠，看到姚晞月正坐到岸上休息。此時差不多已到晚餐時間，泳池裡人不多，她們可以自由地暢遊。

  「你技術不錯啊！」欣寧吃力地爬上去。

  「還好，游泳是我最喜歡的運動，不過每次游一兩圈，就得休息一會。」晞月輕拍著手臂，大口地吐氣。

  欣寧坐在池沿上，認真地盯著她的側顏，「身體好了嗎？」

  晞月似乎很意外這句問候，冷笑道：「你是真關心還是假關心？我可以告訴你，我會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每天都有謹遵醫囑服藥和治療，相信我，我會變得跟你一樣健康。」

  「那就好。」欣寧收回目光，用腳尖踢著水花，「我知道你曾經經歷過一些委屈和傷害，我和奕棠都很關心你，是真的。請你珍惜自己，不要……」

  

  晞月語氣開始變得尖銳，「何欣寧，別以為奕棠對你好，你就有炫耀的資本。你別忘記，當初他娶你就不是真心的！他可以把對我的愛轉移到你身上，將來就會有可能轉到其他女人身上，你沒有什麼可高興的！」

  欣寧皺眉，再次望向她。那嬌俏動人的下巴呈現美好的弧度，眼睫細長覆蓋在汪汪水眸上，她真的是個很美麗的小女人。只是，她的心正被巨大的傷痛扭曲著。欣寧幽幽一嘆，不再忍讓，「在你心裡，奕棠是那種輕易改變的人嗎？晞月，如果你妄想著奕棠再回心轉意愛你的話，很對不起，我覺得沒有那種可能！因為我會把他牢牢地抓在手中，我們正計劃生一個孩子，組成一個幸福的家。」

  晞月驀然繃直了脊背，黑亮的瞳孔縮緊：「是嗎？那我等著看吧！我預先祝你們永遠幸福下去。」

  「謝謝。」欣寧握緊拳頭。

  「不用謝，因為我沒打算讓你們幸福。」說罷，她起身跳進水裡。

  欣寧只覺得耳朵嗡嗡響了兩聲，一股怒火竄了上來。她立刻追了過去，邊游邊道：「姚晞月，你這樣子很可憐，很可悲……你知不知道！我也不會允許你有機可乘，勸你最好及時回頭！」

  「我的人生……不需要你來指點！憑什麼你可以輕易搶走我的幸福……」晞月咬牙向另一個方向游去。

  沈奕棠過來時，兩個女人正如兩條美人魚在碧藍的水池裡。

  晞月冒出一個頭，看到立在岸上挺拔的身影，心口狂跳。她突然放慢了動作，身子搖晃了幾下，張口喊道：「啊……我的腳……救我！」接著雙手慌亂地在水面掙扎，浮浮沉沉，十分危險。

  沈奕棠臉色驟變，再看欣寧，還在諾大的泳池另一頭，至少相隔十幾米。他顧不得飛快地踢掉鞋子，跳進水裡朝她游過去。

  「奕棠……咳咳！奕棠……」姚晞月緊緊環抱著他的脖子，不停地叫他的名字，痛苦地吐出一大口水，「幸好你來了，好險……否則我就要淹死在這泳池裡了。」

  「沒事了，好好休息一下。」沈奕棠托著她的身體游回岸邊。

  「真的……幸好你來了，我的腳抽筋了。好痛……你幫我拉一下。」她坐在岸邊，五官痛苦地扭在一起。

  沈奕棠全身濕漉漉地滴著水珠，他點點頭，單膝跪下，拉直她的腿，雙手按在她的腳心。但他仍是情不自禁搜索著欣寧的身影。那個女人，明明看到他來了，怎麼還不游過來？不會是看到自己救了晞月而生氣吧？

  晞月察覺到他的目光，縮起腳輕呼道：「啊……好痛，你這樣救我，也許欣寧要吃醋了。我看……你還是不要幫我揉了，我自己休息休息。」

  正在這時，欣寧也在水裡咬牙喊道：「奕棠……你快過來啦！我的腳好像也抽筋了！」

  沈奕棠抬頭，看她抱著泳池裡的水球，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那姿勢痛苦而怪異。他的心臟立刻抽緊，呼吸瞬間要窒息，不假思索地放開姚晞月，咕噥一聲：「你們還真是游得太久了！」

  池子裡濺起高高的水花，他以最快的速度朝欣寧游過去，一把抱住她的腰。「看來我對你們太放心，連游泳都能夠游成這樣！」他狠狠地抽著氣，臉色因驚嚇而發白，「你說……你要是發生什麼意外，可不要把我急死？」

  雖帶著點責備，但欣寧心裡莫名甜蜜。她勾起沈奕棠的脖子，猛然拉下他，主動吻上他的唇。沈奕棠愣怔住，好幾秒後才給予懲罰似的回應。

  「你根本沒抽筋，是不是？」吻完了，沈奕棠抱著她的腰，盯著她燦亮的眸子。

  「沒有啦……是真的，啊喲！我的腳心好像伸不直了，你快帶我回岸上啦！」欣寧撒嬌道，此時此刻，她一點也不介意引來旁人的目光，尤其想要讓姚晞月看清楚！這個男人是她何欣寧的丈夫，會演戲的不只是她一個人！想騙得奕棠的關心，誰不會？

  沈奕棠又氣又好笑地捏捏她的臉，將她抱到岸上。

  晞月懊惱地沉下眼眸，牙根咬得死緊，在沈弈棠再看過來的時候，才飛快掩飾住。

  **

  晚上，沈弈棠帶欣寧在外面共進晚餐。

  回到家裡書房，他拉開抽屜的最下層，將兩份封存著的文件取出。一份是當日怒極之下簽訂的離婚協議書，一份是兩人商議的《約法六章》。

  「在看什麼？」欣寧端進冰凍西瓜，關於姚晞月的事，她很想好地跟他談一談。

  「這東西，我們是不是有必要修改一下？」他卻將《約法六章》遞給她。

  欣寧拿起看了看，「修改哪個地方？一不輕易提「離婚」，這一條我們要始終堅持；二要和平相處，第三條——你已經對婚姻關係明白表態了；至於第四五六條……我看也沒什麼必要修改啦！來吧，先吃水果。」

  「這個第六條，以後我見晞晞，你見王逸辰，還有必要報備麼？」沈奕棠沉吟著，彼此信任應該不需要了吧！

  「那就看你自己怎麼做了，其實改多少條都沒用，重要的是我們有心為對方去做到。比如說你要去見姚晞月，事先告訴我一聲，會比較好。」

  「好吧！約法六章我們不改，這個呢？」沈奕棠拿出另一張寫著兩道簽名的紙，皺眉，「老婆，這個……離婚協議書，以後再也用不著了，我們一起把它們銷毀了吧！」

  欣寧看清紙頁上的內容時，笑容悄然僵硬：「好啊！你說怎麼個銷法？」

  沈奕棠走到她身後，從後面環抱住她，握住她的手。兩人一起點燃打火機，將「離婚協議書」一寸一寸燃燒，她的心口微微緊縮，眼角酸澀。黑色的灰燼漸漸飄落在菸灰缸里，仿佛將過去那段心酸痛苦的歷史一同化為墟盡。

  這樣子就可以了嗎？痛苦和失意都可以忘記了？

  欣寧呆呆地站了許久，垂眸，注視玻璃缸里黑色碎沫。她很想讓他知道，她的心不安，一點也不安。

  「對不起，曾經很傻地沒看到你的真心。我知道說再多的對不起，都難以修補你心口的那道傷疤，但我真的好感謝你給我這個機會。」他不禁箍緊了手臂，下巴擱在她的肩頭，「相信我，我以後會儘量對你好，等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這個家會更完整，更幸福。明天我們一起去看醫生吧！」

  「為什麼？」

  「聽說很多夫妻要孩子前，都會提前檢查身體，然後根據醫生的建議適當調理，這樣生出來的寶寶會聰明健康些。」

  「恩，好。」

  「還有這個——」他從文件夾里小心地抽出一張照片，笑道，「可愛吧？以後放在皮夾里，天天看著她，以後我們的寶寶也會像她一樣美麗可愛。」

  「呃……」欣寧一臉意外。

  沈奕棠索性抱起她坐到寬大的皮椅上，一起瀏覽電腦里的照片，他問：「你看這些明星寶寶，我想，以後我們的女兒應該比她們更可愛。」

  「你想要個女兒？」

  「恩。女兒像你比較漂亮，我們可以讓她學畫畫、跳芭蕾，像公主一樣，讓別人家的小伙子都傾倒在小公主的石榴裙下，到時候你做丈母娘，我做老丈人，誰想娶咱家的公主，需要過五關、斬六將……」

  「停停停！」欣寧哭笑不得，手指挑高他的眼角，使勁往上拉，大聲道，「沈先生，您老想得太多了吧！萬一生個小子，難道還不要啊？」

  沈奕棠拉下她的手，湊到嘴邊親了親，「只要是你生的，我都會喜歡，只是擔心男孩子太調皮，會讓你多操心。」

  欣寧感動得心裡暖烘烘的，笑問：「你小時候，讓媽很操心？」

  沈奕棠苦惱地皺皺眉：「高壓政策，不敢輕舉妄動。」

  欣寧伏在他的肩頭，輕聲道：「別想像得太美好，我上小學時，可是跟男同學打過好幾架。」感覺到他的詫異，她忍不住低低笑出了聲，然後嚴肅地補充了一句，「是真的！經常被老師投訴到我家，不過，爸媽還是很疼我。」

  **

  第二天，沈奕棠拉著欣寧真的到婦幼院做體檢。

  四位老人一聽說他們準備要孩子了，興奮得趕緊悄悄約見。尤其是文燕和陳清，身為母親和婆婆，她們決定每天輪流煲湯做菜，好好幫這對小夫妻調理身子。

  雜誌社的工作依然忙碌，游泳池的事件雖然過去了好幾天，但「姚晞月」這個名字不時響在耳邊。

  白天在辦公室，靖宇會不經意提起姚晞月；

  回家後跟沈奕棠隨意聊天，不知怎地，姚晞月的名字也會三番兩次出現。

  欣寧有苦說不出，感覺進入了一個難以擺脫的網，心情沒來由地抑鬱。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並不好受！

  最抑鬱的事情接踵而來。

  這早，欣寧到社裡不久，就接到姚晞月打來的電話，本想不接，但轉而一想，看看她到底有什麼話要說。

  姚晞月說話帶著冷冷的得意：「知道我現在在哪裡嗎？」

  欣寧平靜道：「我沒興趣。」

  姚晞月笑出聲：「在雲天集團。」

  欣寧屏住呼吸。

  「知道我為什麼會一早就到雲天嗎？」

  「廢話快說！」

  「因為我今天開始，將在這裡上班。」

  欣寧霎時抓緊了手機，擠出聲音：「你再說一遍。」

  姚晞月仿佛能猜到欣寧的表情，笑得更開心了：「好，那我好心再說一遍，今天起我就是雲天集團的秘書，將在總裁行政樓層工作，會跟奕棠天天見面。這回聽清楚了麼？」

  「你是故意的！姚晞月，你到底想要得到什麼？」

  欣寧為她的話生出寒意。

  同是女人，欣寧明白，一個女人被逼急了，可能做出讓人無法想像的事來。

  可是，姚晞月太聰明，聰明到一步步不動聲色地讓所有人相信她！

  這樣的對手很狡猾，很強勁，欣寧暗悔自己之前輕敵了。

  姚晞月坦然承認；「沒錯，我就是故意的！何欣寧，你別傻了，弈棠根本不可能拒絕我的任何要求。不信，你就等著看。」

  姚晞月啪地將電話切斷。

  欣寧對著手機愣了好一會，猛然回神。她匆忙抓起包，疾步朝門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