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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下)

2024-10-01 15:38:29 作者: 林笛兒

  隔天,小帆帆的精神勁又全上來了,完全找不到昨晚萎萎的樣子。卓紹華放心去部里開會,諸航去了醫院。

  「小姑姑、小姑夫早!」諸航一臉乖巧的笑,把手中的果籃放下。

  卓陽什麼表情也沒有,「又不是什麼大病,大清早跑過來幹嗎?」聲音也是沒有起伏的。

  「都講什麼呢,這是孩子的心意。」晏南飛責備的一瞥。

  「孩子?」卓陽嘴角冷冷地一傾,「咱家現在就帆帆一個孩子。」瞧瞧晏南飛不悅的神情,後面的話她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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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坐會,我去辦出院手續。」卓陽出門前,不太放心地看了看晏南飛。

  晏南飛昏倒時,她都嚇懵了,只會大聲尖叫,是紹華反應快,立馬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晏南飛抬上救護車時就醒了,她握著他的手。他看著她,那眼神很淒涼很無助。許久,他才出聲,擠出一句話:你有毛病呀!

  卓陽再想想,覺得自己有可能是敏感了。南飛很早就出國,沒有可能認識諸盈的。夫妻這些年,南飛從沒有瞞過她什麼,她不該胡思亂想。

  但她還是喜歡不起來諸航,甚至從內心有點恨她,莫名的。

  晏南飛剛抽了一大管血,頭有點暈,上床躺著。「航航,坐近點!」他拍拍床沿。

  諸航聽話地坐下,還體貼地替他換了杯熱茶。

  晏南飛柔了眼角,握住她的手,「告訴小姑夫,姐姐回家有沒有再說什麼?」

  諸航歪著頭,清澈的眸子灼灼生輝,唇緊抿,不說話。

  「姐姐讓你受委屈了?那些話她要當真?」晏南飛突地緊張起來。

  諸航還是一幅高深莫測的樣,只是長睫撲閃得快了些。

  「航航,你說話-----」

  「小姑夫,你為什麼這麼關心我?」

  晏南飛一怔,轉開眼神,幽幽地吐了口氣,「我是你的小姑夫呀!」

  諸航站了起來,手背在後面,圍著病床踱了一圈,「小姑夫,你呢是坦白交待還是由我來詢問,選一個。」

  「航航?」晏南飛血液倏地凝滯,「姐姐都---和你說了?」

  「說什麼?」諸航湊近他,他忙又側過頭去,「沒---什麼!」

  「二十一歲時喜歡一個小女生,一腔熱情,不聞不問,頭腦發熱,許下這樣那樣的誓言,後來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沒有這樣的能力,也沒有那份走到白頭的自信。年輕時,人總是擅變的。有了閱歷,有了挫折,整個人慢慢沉澱下來,這時的戀情才是真正的戀情,我可以自豪地告訴她,我能給她幸福。男人過了三十五歲,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諸航一字一句地說著。

  晏南飛額頭滲出密密的冷汗。

  「小姑夫記得吧,我們從南京回北京的車上,你對我講的。」諸航皺起眉頭,手指敲擊著下巴。

  「航航,」晏南飛哀求地看著諸航,「不要問,什麼都不要問。」他大口喘氣,按住心口處,仿佛心臟病發作。

  「小姑夫,如果你覺得有些話說不出口,這樣行嗎,你只要點頭或者搖頭。你知道麼,我真的想知道,姐和爸媽都要我和首長分開,我問為什麼,他們就拿門不當戶不對唬弄我,你說我信嗎?所以你一定要對我說實話,就是死也得死個明白。」諸航不動聲色地下著猛藥。

  藥效立刻就有了,晏南飛汗如雨下,「不會的,航航,小姑夫會去找他們談,不會讓你和紹華分開,肯定不會。」

  「你代表的是誰?大首長還是帆帆奶奶?」諸航狡詐地眨眨眼睛。

  晏南飛他黯然嘆息。

  「那我問嘍!別緊張,我的問題不難。」諸航搓搓手,扮了個鬼臉。「你去過鳳凰?」

  晏南飛苦澀地笑,那清麗的沱江,那美麗的吊腳樓,他微微點頭。

  「你----和我姐姐從前就認識?」

  他閉上眼,好像有一根刺瞬間穿過記憶,泛起一層紅色的霧氣。他想起初次在他懷中綻放的清蓮般的小女子,心狠狠地一揪。

  「你追過她?」

  「航航,」心跳到嗓子口了,他快無法呼吸,「相信我,很快就會沒事的。」

  諸航端祥著他,「果真是有故事的呀!你---當年是不是讓我姐哭得很慘,所以她到現在對你都沒什麼好感?但是不對啊,又不是滅門慘案,姐不該這樣記仇啊?小姑夫,我疏忽了哪一點?」

  晏南飛渾身的毛孔都在倒抽著冷氣,他攥緊拳,擔心他會再次暈厥。

  諸航的手機及時地將他解救了出來。

  說曹操,曹操到。是諸盈。「航航,你快過來,有兩個人找你諮詢點事。」

  「什麼人?」

  「你回來就知道了。」諸盈似乎講話不是很方便。

  諸航挺鬱悶地咬了咬唇,都快接近真相了。「小姑夫,我下次再陪你聊天。」她悄悄朝晏南飛擠下眼。

  晏南飛疲憊地笑笑。

  找諸航的是兩個陌生人,一個高大,一個清瘦,目光都如鷹般森冷犀利。

  「你是諸航?」高大的男人要求諸航出示下身份證。

  「房間裡的那台電腦是你的嗎?」清瘦的男人指了指客廳桌上的筆記本。

  諸航點頭。

  「昨天下午四點十六分你用它上了網,瀏覽了一個百度貼吧的貼子,以『舊地重遊』的網名回了個貼?」

  諸航微笑,比起前幾年,網監們的水平大大進步。

  「那請你跟我們走一趟,有些技術上的事想和你探討探討。」高大的男人把筆記本裝進包中,拎著。

  「去哪裡?」諸盈並沒有看明白髮生什麼事,但她直覺這男人沒有什麼善意。

  「對不起,我們只是例行公事。」高大男人出示了下自己的證件,工信部安全司的工作人員。

  「姐,沒有事的,我很快就會回來。」諸航到挺淡定。

  諸爸爸、諸媽媽慌了,「快打個電話給紹華。」

  「爸、媽,人家是工信部,不是公安局,怕什麼呀!」諸航笑。

  「真的?」諸爸爸、諸媽媽不放心。

  諸航堅定地點頭。

  「如果你晚上六點沒到家,我就打電話找紹華。」諸盈此時覺得平平淡淡過日子也無所謂,真的遇到什麼事,家中有個當官的,非常頂用。紹華家還不是小官,她到不擔心太多。

  「行!」諸航笑吟吟地跟著那兩人走了。

  兩個男人開了輛灰色的君威,車在市區轉了幾轉,停在一個陳舊的公寓樓下,外面沒掛牌子,看不出是寫字樓還是住家。

  清瘦的男人打開二樓的一扇門,諸航掃視一圈,發覺房間裡有床,卻無一絲人住的煙火氣。

  高大的男人向清瘦的男人遞了個眼神,跑去陽台打電話。

  不過半個鐘頭,從外面又進來兩人。

  走在前面的一位男人,朝諸航公事化地點了下頭,「你好,我是安全司周文瑾專員。」

  諸航淡淡地挑了挑眉梢。

  和周文瑾同時進來的男人是安全司的一個處長,他讓諸航坐到桌子對面,和周文瑾交換了下眼神,兩人在另一邊坐下。

  清瘦的男人把諸航的筆記本從袋子裡拿出來,接上電源、網線,然後開機。很普通的微軟傳統頁面,一點特色也沒有。但是當清瘦男人點擊網際網路頁時,筆記本突然黑屏,然後跳出一個張牙舞爪的骷髏。

  清瘦男人嚇了一跳,立刻看向周文瑾。

  周文瑾譏誚地微傾嘴角,拉過筆記本,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接著,一聲悅耳的鋼琴聲中,屏幕重新回到剛才的傳統頁面。周文瑾從鍵盤上拿開手,不過十秒,一大簇藍色鳶尾在屏幕上慢慢綻開,從田野到山谷。

  「這----」其餘三人紛紛瞪大了眼睛。

  周文瑾短促地笑下了,「沒見過屏保?」無名指輕叩回車鍵,藍色鳶尾消失,他查看上網記錄,嘴角飛揚,什麼都沒有。

  處長眼睛一亮,激動得呼吸都有點異常。

  諸航沒有錯過周文瑾的任何表情任何動作,她不慌亂,也不緊張,她只有悲哀。

  「作為一個電腦使用者,你有著非常良好的習慣,高超的防護網,及時清理痕跡,仿佛萬無一失,但是----」周文瑾嘴角噙了一絲冷笑。

  諸航想他沒有說出的該是「天網恢恢」這四個字。

  「大學時,我寫過一個小遊戲叫《兄弟》,」諸航笑得輕快恬美,「我設置的背景是古代,他倆是同一個村子裡的,跟著同一個師父學武,兩人結為異姓兄弟。學成後,兩人一起到一家錢莊做鏢師。很偶然的一次,兩人護送鏢銀,路遇劫匪。在那場戰鬥中,同行的人和劫匪全部死了,只有他倆活著。兩人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心生一計,把現場做成了兩人也陣亡的假相,然後銀子一分為二,就此各奔東西,這個秘密只可帶進棺材,再見面就當是陌生人。十年後,兄長靠著那筆錢買了官,仕途發展不錯。這時,上司交給他一個任務,讓他去抓一個大盜,抓住了,他便可更上一層樓。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查到了大盜的蹤跡。兩人戰得天昏地暗,兩敗俱傷之時,他發現大盜居然是兄弟。大盜說:大哥,你殺了我,我殺了你,都會於心不忍。這樣好吧,你給我三次機會,如果你還能抓住我,我助你升官發財,如果不能,你就任我縱橫四海。」

  周文瑾哦了一聲,聳聳肩,「講這麼長的一個故事,是不是想讓我也給你三個機會,因為我也是你的同門師兄?可是我們沒有什麼共守的秘密呀!」

  其他三人本來一頭霧頭,聽周文瑾這一說,全樂了。

  諸航默默地玩手指,周師兄,我已經給過你三次機會,下一次,我再也不會幫你,而且我會正式接招。

  「周專員還記得我這個師妹?」諸航抬起頭,做出吃驚的樣子。

  周文瑾不動聲色凝視著她。

  「如果你對我有一點印象的話,你應該記得大學裡,我擅長的不只是遊戲。」諸航像個孩子般沒心沒肺地顯擺著。

  「我們都知道,你擅長網絡攻擊,那個時候,你曾戲言若有一日做黑客,你就用梵谷的《鳶尾花》作為你的形像,你欣賞梵谷,你覺得他是驚世的天才。」替周文瑾回答的人是處長。

  「是呀,我的屏保多少年都沒換,一直都是藍色鳶尾。所以當我看到攻擊幾大銀行的黑客也用藍色鳶尾時,特別特彆氣憤,簡直就是抄襲我的創意,忍不住上去發了個貼。」

  那些年,那麼的努力,就想和他一決上下,其實她潛意識裡不知該怎麼去吸引一個男生的注意,只會用那樣的一種方式。藍色鳶尾的故事,她也只在他面前講過。

  「事情都明擺在這,你還要狡辯?」科長板起面孔,嚴厲地問道。

  「我又沒犯罪,需要狡辯什麼?」諸航一臉無辜的詢問。

  「你就是藍色----」

  周文瑾舉起手,打斷科長,輕輕頷首,「請讓我和她單獨聊會。」

  其他三人相互看了看,點點頭。

  周文瑾領先走進裡面的房間,隔了一會,諸航才走進去。

  「豬,你是不是認為我在栽贓你?」周文瑾雙臂交插,看著窗外。這兒樓與樓之間間隔很小,只看到灰暗的牆壁、鏽跡斑斑的窗。

  「周專員,你現在在執行公務,請叫我諸航!」。

  「三年前的夏天,在網絡上出現的藍色鳶尾不是你?」周文瑾轉過身。

  「我們都不是作家,可以隨便編造情節。《犯罪學》的第一要素,不就是證據嗎?」

  「我會給你看證據的。」

  「好啊,那時再抓我也不遲。」諸航滿不在乎地撇了下嘴。

  「那時,只怕有人想捂也捂不住。你現在主動說出來,我會儘量不把事捅出去,至少---為你留點面子。」

  「不需要,我丟得起這個臉。」呃?這話首長好像講過一句類似的,她笑了。

  「他也丟得起嗎?」周文瑾冷笑。

  「那就再記一次大過,反正我已讓他受累了。累幾次都是累。」

  「看來你對他很有信心,那咱們拭目以待。」周文瑾聲音恢復平靜,沒有一點點波動。

  「我可以走了?」諸航指指大門。

  「我還有一句話要說----」他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這麼明澈,這麼清靈,坦坦蕩蕩,仿佛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他的事。「不管你成什麼樣子,我---我會永遠當你是我的---師妹。」空氣中,像有隻鐵棒,狠狠地擊向他的心窩,他疼得五臟六腑都在哆嗦。

  他突然有點可憐自己。

  「謝謝周專員,真的很榮幸。」諸航擺擺手,走了出去。

  電腦留在這裡,沒有得到安全司的允許,不准離京一步,隨時等候安全司的詢問。科長對諸航說道。

  諸航明白,從現在起,她就是一嫌疑犯,必須在警方的監視範圍內。

  她打車去了國防部,在街頭就下了車。她在寒冷的風中慢慢地走,暮色跟在她的身後,一點點將她包圍。

  她給卓紹華打電話,手指穩鍵地撥鍵,「首長,我在你對面的馬路上,我來接你下班。」

  卓紹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等不及勤務兵去開車,他希望可以像往常一樣從容,但在出大門時,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諸航仰起頭看著首長,路燈還沒亮起,他的面容不甚明朗,可是還是很俊偉。

  她緩緩抬起手,去摸他的臉,半空中給他捉住,首長臉紅了。「我們回家吧!」這兒可是車來人往的大街,他還穿著軍裝呢!

  「不想回家。」她搖頭。

  「那找個地方吃飯?」

  晶亮的大眼睛骨碌碌轉了轉,「首長,我們回家帶上小帆帆,去我姐家蹭飯!」

  呃?他從沒幹過這樣沒品的事。

  「走不走?」卓紹華目瞪口呆,這孩子主動牽他的手。

  小喻早把車開過來了,在十米之外泊著,窘得眼睛都不知該往哪兒看好。

  他失笑搖頭,「僅此一次。」大手一扳,將她的小手包在掌心裡,大步向車走去。

  「首長,其實我是個有污點的人。」諸航突然停下腳,表情很認真。

  卓紹華拉開車門,將她塞進車裡,「明兒脫下來,讓呂姨洗洗。」

  她呵呵地樂,斜過去一眼,仿佛在說:我就知你會這樣說。

  「姐夫,我要吃水煮魚片,還想吃炸醬麵,嘿嘿,姐夫的炸醬味我怎麼也吃不夠,不過,今天那佐料,你讓媽媽來拌,多放點辣子。首長,你喜歡吃什麼?」諸航一進門,就嚷嚷開了。

  卓紹華真想催眠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說呀,沒關係的,姐夫最疼我了。」諸航很有「怕啥,姐挺你」的氣勢。

  「我不挑食。」卓紹華盡力保持風度。

  諸航突地一拍手掌,「首長愛吃清蒸鱸魚。」

  駱佳良窘態十足,「這個----不知----紹華要來,家裡沒有準備。」

  「讓姐去超市買,春節期間貨物很充足的。對了,蒸的時候要注意色相,首長有時候很在意外表呢!」

  卓紹華太陽穴突突地跳,無力到無語。

  小帆帆從來都是尷尬的調和劑,他先是眨巴眨巴大眼睛,然後一笑之後,像欲推還拒般躲進卓紹華懷中,接著又緩緩轉過身,嘩地咯咯大笑,朝從房中出來的諸媽媽張開了手臂。

  諸媽媽那顆心柔軟得如絲般,「寶貝,快,給外婆親親!」

  半途中跳出一程咬金,諸盈搶過了帆帆,瞪了瞪諸航:「怎麼這麼不懂事,帆帆剛發過熱,哪能這樣出來吹風?」

  諸航賠著笑,「壞傢伙結實呢,沒事!」

  諸盈還是不放心,用手背拭拭帆帆的額頭,又貼貼小臉,確實沒有熱度,這才鬆了口氣,「結實也不能這樣胡鬧。」

  「我沒辦法,帆帆想外公、外婆、大姨,一直吵,我只好帶他來。是不是,帆帆?」諸航晃著帆帆的小手。

  帆帆咧開嘴,哼哼哈哈,就差唱給大家聽了。

  帆帆退了熱、諸航平安回家,還有什麼比這更好呢?諸盈默默嘆息,今晚不想從前不想以後,守住眼前的快樂最重要。

  小帆帆被諸爸、諸媽抱進了臥室,他們調果汁、沖奶粉,先給他準備晚餐。駱佳良進廚房和面去,諸盈真的去了超市。

  卓紹華想攔阻,諸航拽了下他的手,拉著他走到前面的小院,「我小的時候,一生病,便會肆無忌憚地向爸媽提很多要求,他們總會盡力滿足我。首長,知道嗎,那不是不懂事,而是那樣,爸媽會安心。愛你便願意為你受累、願意被你折騰。今天,你要是把自己定位於客人,禮貌與疏離,他們會很不開心。現在這樣讓他們忙碌著,他們心裡肯定樂開了花。只有家人,才可以提無理要求,所以不要不自然!」

  原來這孩子存了這份心思!

  她在替他說情,她在替他努力,她在把他拉近、融入。

  「是不是有點不習慣?」她看著他的胸口緩慢地起伏,似乎在控制著某種情緒。

  「我確實沒有這方面的經歷。」他捨不得眨一下眼睛。

  大首長那種軍人作風,估計沒人敢提無理要求的,「不要遺憾,從現在開始,你可以盡情地向我提。」

  「真的?」。

  「我騙過你嗎?」

  他喜上眉梢,朝房間內飛快地瞟了一眼,捧起她的臉,深深一吻。

  諸盈布置餐桌時,卓紹華走到她身後,輕輕喚了聲:「大姐!」

  她回過頭。

  「明天下午,大姐能抽出一個小時嗎?」

  諸盈沉吟了下,點點頭。

  「我有些想法想說給大姐聽聽,我在銀行斜對面的茶室等大姐。」

  這頓晚飯吃到晚上十點才結束,小帆帆在卓紹華懷中睡得沉沉的。呂姨和唐嫂房間的燈都熄著,破例的也沒為他們留盞燈。走廊上有點昏暗,水仙花新的一簇又開了,清雅的香氣染了寒意,特別特別的悠遠。

  腳步聲一重一輕在走廊上迴響,諸航側耳聽著,重一點的是首長,輕一點的當然是她了。很奇怪,聽起來卻非常的默契、和諧,仿佛演練過多遍。

  卓紹華在客房門前停下腳,手裡有帆帆,他不好騰手。

  「諸航,開門。」

  跟在他身後的人沒反應,他扭過頭,角度剛偏到五十度,突地感到一具溫軟的身子輕輕貼著他的後背。

  幽幽地嘆息,「首長,你別回頭。」

  他語氣柔緩,「好!」

  「你說我是不是踩坨狗屎了?」

  他清咳兩聲。

  「不然狗屎運乍這麼好呢?我居然摘到了你這顆星!」她想起初次見首長,在那樣的黃昏里,看著他從車裡出來,小艾的老鄉恭敬地向他敬禮,她和小艾抱著尖叫。

  那個男人如今是她的老公!!

  孩子就是個孩子,找個比喻都讓人嘆氣,「外面冷,我們開門進去說。」

  「別插話,首長,我難得這麼----浪漫!」淺淺的夜風撩起她的髮絲,她拂開,遲疑了下,慢慢環抱住首長的腰,閉上了眼睛。

  首長的背很寬,很安全!

  卓紹華深呼吸。

  「上帝大叔真的溫柔,關上一扇門,立馬給你開一扇窗,讓你不會錯過任何風景。」小臉在寬闊的背上蹭了蹭。

  「北京有基督教堂的,改天我們一起去那兒感謝他?」

  「上帝從不索取回報,不象我,首長,我----」哎喲,咬唇,羞死人了,說不出口。

  她縮回手臂,抓抓頭,衝上前把門開了。

  帆帆今晚睡在大臥室,可能首長知道她這一天挺累的,想讓她不被打擾。當她洗漱出來,卓紹華一身香皂的清氣從外面進來。

  她震懾得無法向前,就這樣看著首長,心跳已是奔馳。溫柔的笑意掩去了他眉間的冷峻、沉穩,俊眸中似有一灣靜水,卻又暗藏萬丈波瀾。

  「諸航!」他輕嘆,聲音啞了又啞。一步步走近她,欠下身,將她騰空抱進臂彎里。

  失去重心,總令人驚惶,她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全。

  「首長----」沒有這麼細緻過的看過首長,她抬起手臂,撫摸他的濃眉、挺撥的鼻樑、溫熱的薄唇。

  很自然的依向了他,知道他正在走向床。

  左邊是他,右邊是她。

  她枕在他的頸窩處,修長的雙腿裹住她的,像連體嬰般。

  也許她從不願意去承認首長給她的強大的磁場,可是她的身體遠比她的心誠實。

  他在看她,溫情脈脈,耐心地等待她的提示。

  今夜,她是他航程中的指南針。

  「首長,」她吞了下口水,「不管什麼原因,不管什麼阻力,我都不會出國的。」

  豬,你好棒,這麼煽情的話,你竟然都沒結巴。

  「為了我?」卓紹華坐直了身子。

  她重重點頭。

  「只為我一個人,這裡,這裡,這裡?」他指著她的心口、腦門,再從頭髮摸到腳趾。

  很羞澀,卻不願意躲避。

  「嗯!」

  「如果我現在吻我的妻子,會不會被罵流氓?」他笑著問。

  「試一下就知道了。」她也笑,羞羞的,怯怯的。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揶揄的語氣,還是因為夜太靜,還是因為這空間的窄小,只是一個輕輕的啄吻,諸航倏然引起一陣酥麻,電流般掠過全身,她不由地一震,仿佛風花雪月徐徐展開。

  不知何時,他溫熱的手掌從她的衣衫下擺伸了進去,在她細膩光滑的背上遊走,從肩脊到腰際,繪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緩緩將她按向自己,再緊,再緊----

  諸航不由的吸了一大口氣,「首長---」她的聲音奇怪地嘎啞,體內一波又一波的洶湧澎湃。

  「叫紹華!」他的眸光,熾熱濃烈。他吻遍了她周身的每一個角落,以柔情,以火熱,纏綿悱惻而又小心翼翼。

  她在這吻中成蛹、化蝶。

  一縷熱霧騰地升起,諸航迷失在他的眸光中,有種不可思議的輕柔盪過心口,她不能自持。

  「嗯?」他並沒有問得詳細,但她讀懂了他的渴望,因為此時,她也同樣渴望著。

  他大掌一合,握住她的腰,將她密實地置於身下,

  他的表情近似痙攣,面容扭曲得都變了形,仿佛很愉悅,又仿佛很痛苦。

  她咬著他的肩,用舌尖的舔舐和牙齒的輕啄,來尋找清涼。

  他珍惜地低下頭去,吻住她的唇,給予她的索取。

  汗水濡濕了肌膚,又融合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在她抑制不住的呻吟聲中,他讓她看到了山頂的旖旎風光。

  她以為,這應該就叫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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