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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擁擠的客車

2024-10-01 15:35:29 作者: 王子群

  等啊等啊,不知道等了多長時候,人群里忽然騷動起來,沒等賴貨扭頭,紅蓮就訓斥起來,快起來,車來了!

  紅蓮的意思賴貨比她更清楚,那是當著恁些人的面兒明著不好說暗裡是要趕緊上車搶座位。搶座位這事對賴貨來說太不稀罕了,早就輕車熟路了,聽說車來了哪敢怠慢噌地一下跳起來往遠處開過來的大巴直撲過去。然而,大巴卻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旋一陣風揚一陣土噴一陣煙一溜煙地揚長而去了。一群人跟著大巴跑了半天實在追不上了才汗流浹背歪歪斜斜上氣不接下氣地停下來。

  有人質問客車老闆,車咋不停啊?

  客車老闆說,那不是咱的車,當然不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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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就氣起來,問,不是你的車你咋不吭一聲啊?

  客車老闆說,我說了,可是沒人聽啊?

  又等了不知多少時候,終於有一輛車停了下來,等車的人轟地一下圍了上去,車門口更是擠得水泄不通密密實實重巒疊嶂。擠在外圈的人急慌慌地高聲大叫,意思是提醒客車老闆,語氣里卻滿是哀求,俺可是早就來的,不能沒俺的座啊!

  客車老闆早就見慣了,胸有成竹地說,放心吧,肯定不會叫早來的吃虧,沒有規矩哪成方圓?

  聽客車老闆這樣說了,擠在外圈的人看著自己眼面前黑壓壓的人還是放心不下來,事實上擠在裡頭的賴貨更是滿心歡喜,只要車門一打開,自己肯定是先上去的,不然後面的人根本別想上得來,既然自己先上去車上滿滿的空位還不緊著自己挑?後到先得,別提多叫人得勁了!嘿嘿嘿,呵呵呵,哈哈哈!……

  然而客車老闆自有主意。他一邊往客車門口擠一邊喋喋不休地說,讓讓,讓讓,叫我過去,讓讓,讓讓,叫我過去……

  儘管客車老闆叫得叮叮噹噹的,卻怎麼也擠不進去。誰都明白此刻自己一個心軟給他讓了路,接下來就會把原本屬於自己的座位讓出去,沒有座位一千多里路受罪不說,能不能走得了就得另說哩。

  客車老闆倒是鎮靜自若,說,我不過去把住車門子,車門子就不會打開,車門子不打開誰也上不去,那就走不了。

  聽客車老闆這樣說,人群才極不情願地給他讓出了一條縫,不等他擠過去就又合上了。

  客車老闆一擋在客車門子前,車門子果真打開了。看到車門子打開,人群猛然一陣騷動,所有人的心都嘭嘭嘭咚咚咚鏘鏘鏘地跳蕩起來。

  擠在客車門子跟前的賴貨死盯著客車老闆,做好了隨時衝上車的準備。

  客車老闆把人群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看得人群不耐煩了,一遍遍地催問咋還不叫上車,這才說,我得確定先來後到,不能亂了規矩,叫先來的吃虧,後來的賺便宜。於寨的仨人,於寨的仨人。

  人群中就有人高聲應道,待這哩,待這哩。

  客車老闆說,來,您先上去。毛樓的倆人,跟上。

  賴貨一看要是這樣的話,今兒個能不能走得了就難說了,不由分說使勁往車上擠鑽。

  客車老闆不願意了,就你別急,來的晚還想得的斬,不中!

  賴貨知道自己理虧,本想渾水摸魚擠上車的,沒想到客車老闆會這麼認真,一下瓤了,可又不甘心,就踮起腳尖往外看。紅蓮一直在眼巴巴地盯著賴貨,看他三下五除二竟然擠到了車門子跟前,鬆了一口氣,沒成想根本偷雞不成,看見賴貨往外扭頭就知道是在看她,可她不是客車老闆,能不能上得了車自己也無能為力,只有聽天由命的份兒。不過,一直戳咕著硬著頭皮來搭車的是她,真到了跟前自己又一籌莫展還是有些慚愧的,尤其是她在老公賴貨面前強勢慣了,現在強勢不起來怪難堪的,就把頭扭到了一邊。

  眼睜睜看著地上的人越來越少,客車上的人越來越多,一直守在車門子跟前的賴貨的臉也越來越難看起來。

  紅蓮的臉也好看不了,可她沒像賴貨那樣傻等著,而是走過來,拿手戳了戳客車老闆,問,還有座嗎?

  客車老闆扭頭往車上瞅了瞅,說,恐怕夠嗆。不過,?放心唻,一會兒等人上完,坐好,我叫您多會兒交的錢還退給您。

  紅蓮一下慌了,連忙說,我不是跟你要錢哩,我是說,要是座位坐滿了,過道里能不能加幾個座兒啊?你看俺來都來了,咋能再回去啊,是不是?

  客車老闆看著紅蓮有點為難地說,擱過去跑車哪有不加座兒的啊?春運的時候座兒都沒有,能有地兒站著已經不賴了。這幾年不中了,路上查得嚴,逮住一個超員的罰款五百,還到哪兒哪兒罰,受不了啊。

  紅蓮拉住客車老闆的袖子下意識低輕輕搖晃著哀求說,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出門在外的不容易啊!

  客車老闆說,有辦法我能不想嗎?多掙一個人的錢能不好嗎?我又不傻,可是,真不中啊!

  紅蓮還是拉住客車老闆的衣袖不放,低聲下氣地求道,想想辦法,想想辦法。

  客車老闆有點無奈又可惜地說,真不中啊!

  紅蓮說,我就不信,您常年跑車路還沒跑熟啊?

  客車老闆說,路是當然跑熟了,可是趕上春運,上面也查得緊啊!萬一出了事,可真比害眼厲害!誰敢啊?

  正為難著,賴貨突然從車上探出頭來,笑嘻嘻地說,上面有座兒,上來吧。

  客車老闆一看是賴貨馬上不高興了,你啥時候上去的啊?

  將才。賴貨一邊還是笑嘻嘻地應著一邊伸手拉紅蓮。

  客車老闆卻不信,問,恁些人哪可能會還有座兒啊?

  賴貨說,我找了倆……

  客車老闆嚷起來,那你不是叫人家的座占了嗎?

  賴貨揮了一下手說,看你,咋恁不會弄事兒啊,誰坐不是坐啊,又不是不給你錢?

  紅蓮見客車老闆不吭聲了算是承認了賴貨占的座位,卻沒有慶幸,反而得芝麻望豆地立即說,老闆,俺一路的五個人哩,不能叫他仨撇這兒啊。

  最後的結果是像紅蓮說的那樣加座兒。加座並不是加像車上固定的座位那樣的椅子,而是在過道里加幾個凳子或馬扎。凳子和馬扎不一樣,凳子是鐵的圓的,馬扎是木頭的方的;凳子和馬扎又是一樣的,都只有半個屁股那麼大,都只有尺把高,人坐上去開始不覺得什麼,時間稍長就會窩憋得慌,再加上兩邊都是高高大大的座位,相比之下就像陷進坑裡了似的要多難受有多難受。然而,現在有地方坐已經很不錯了,其他的哪裡還顧得上呢?

  等車上的人都穩定下來,客車老闆反覆叮囑出門不容易,大家要相互照應,碰上檢查的話都不要亂看,特別是過道里的人更不要站起來往外看,而是要縮起來不要叫人家看到。這樣,都省事,車就走得快,大家可以少受點罪。一車人自然滿口答應。客車老闆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再一次清點了一下人數,跟司機交代了一下,慢慢走下車去了。賴貨一直提著的心這才安頓下來,掃了一眼車廂發覺一下子就滿滿當當起來,似乎連空氣都沒有了地方。

  一切就緒,客車就開始啟動了。全喜等車開遠了,看不見了,才轉過身騎上三輪車慢慢地回家去了。

  等了大半天還不知道能不能坐上車,現在終於坐上車往目的地進發了,滿車人都鬆了一口氣,開始東扯葫蘆西扯瓢地閒拉呱起來。閒扯了一陣子,渴了餓了就吃些喝些東西,那就吃些喝些吧。就像俗話說的那樣,一人動口十人嘴酸,一個人吃喝不當緊,馬上惹得別人跟著吃喝起來。要不了一會兒一片聲地響了起來,從行李架上取包裹的聲音,拉開拉鎖的聲音,撕扯塑膠袋的聲音,拽開易拉罐的聲音,打開瓶蓋的聲音,削皮的聲音,喝水的聲音,咀嚼的聲音,吞咽的聲音,打噴嚏的聲音,擤鼻涕的聲音,咳嗽的聲音,嘔吐的聲音,東西卡住嗓子眼的聲音,吐痰的聲音,還有那些吃的喝的散發出來的醬味兒,香味兒,甜味兒,酸味兒,辣味兒,腐味兒,臭味兒,苦味兒,自然還少不了放屁聲,撓痒痒聲,打嗝兒聲,伸懶腰聲,打哈欠聲,腳臭味兒,狐臭味兒,霉味兒……全都你不讓我我不讓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叮鈴咣啷爭先恐後橫七豎八在車廂里東一頭西一頭地亂竄起來。

  紅麥有點受不了,但有了去年的坐車經驗知道不能噦,要不然開了頭就會收不住的,眼下只能拼命忍著。紅麥不知道自己能忍多長時間,也不知道能不能忍得住,但知道單是忍根本不是辦法,下意識地用手狠狠地捂著嘴。

  沈翠正跟老公刺蝟卿卿我我著,冷不丁一抬頭看到紅麥的樣子,趕緊找出手巾,讓刺蝟打開純淨水瓶子澆濕遞給紅麥,讓她用濕手巾捂嘴。紅麥有點不明白但也顧不上問了,抓過來猛地一下就捂到嘴上,果然得勁了不少。

  人一得勁精神頭就上來了,加上剛剛吃了喝了,更是舒服,生人之間也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閒聊起來。正說得熱鬧,客車忽然停了下來。

  紅麥正不解,就聽有人說,叫吃飯哩。紅麥聽完更不解了,半路上無親無故誰會請客啊,再說一大車人呢,就算有人請客也不可能滿車人都請著啊?就在這當兒,只見車上的人依舊亂紛紛地站起來了,司機的聲音也不失時機地響起來,下車吃飯了,都下完。

  有人問,我多會兒才吃了,現在不想吃,管不下嗎?

  司機斷然說,吃不吃都得下,下完。三十分鐘後集合。

  滿滿一車人犟不過司機一個人,只好相跟著一個挨著一個地下車去了。

  紅麥下了車才發現這是一個院子,裡面已經停了不少客車,自己坐的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還有客車源源不斷地開進來,開出去。

  在車上大家都差不多,下了車就不一樣了,不過要是分的話還是能分得出來的。他們大致分成兩種,一種圍著車門蹲著或者站著,一種徑直走開了。走開的人又分成幾種,一種打聽了一下就向寫著廁所兩字的地方走過去,一種向一處寫著食堂兩字的房子走過去,第三種則向擺滿了副食的大棚子去了。

  賴貨問,吃點啥?

  紅麥說,別說往裡頭裝了,裡頭的東西不出來我就謝天謝地了。

  賴貨就笑了,說,看你身體好好的咋恁不扛事啊。還是吃點吧,吃點熱飯會好點的。

  紅麥說,不中,我啥也吃不進去。

  賴貨說,要不就買點啥吧。

  紅麥說,不買,你哥啥都給我準備好了,一停二當的,啥也不缺。紅麥嘴裡的哥是指全喜。姐姐的男人本來該叫姐夫的,可是那樣中規中矩的叫未免冷清,叫哥就親切多了。不過,也有鬧誤會的時候,不知道的人往往以為是對方的一母同胞。跟親人比起來這點額外的麻煩就不算什麼了,也很容易解釋清楚,以後就叫開了。

  賴貨說,別管咋的總得花點啊。

  紅麥就糊塗了,問,那是咋了?

  紅蓮插嘴說,不花錢一會兒不叫上車。

  紅麥更糊塗了,問,咱不是給了他錢了嗎?咋?還要二回錢啊?全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啊?

  賴貨趕緊叫她小聲點,再壓低聲音說,不是車上要,是這兒。要不,車不明不白的停這兒幹啥?

  紅麥還是不明白,接著問,那車上圖個啥?

  賴貨說,圖個吃飯不要錢。其實也不是圖吃飯不要錢,吃飯能花幾個錢啊,主要的是耽誤事兒啊。

  紅麥就說,那不停這兒不就妥了?

  賴貨說,不就不妥嘛,聽過書裡頭山大王咋說的吧,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這而過,留下買路財……

  紅蓮不耐煩了,好了好了,一句話就說清楚的事,瞧你轉哩,諞你知道的多是吧?有本事咋不考上大學啊?

  紅麥還沒明白,半路被紅蓮一攪有點急了,衝著紅蓮問,咋回事啊?

  紅蓮說,人家就是要錢哩。姐,多少花點吧,離家十里就是外鄉人,沒擔待啊。

  紅麥無奈只好買了幾袋方便麵,兩瓶純淨水。人家除了把東西一樣不少地給了她,還給她一張票。紅麥不明白憑空多給一張票做什麼。賴貨告訴她,別問,上車的時候就知道了。買完東西幾個人不敢遠去,像別的人一樣守在車門前。

  一會兒司機打著飽嗝不慌不忙地走了過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年輕人。等司機打開車門,大家正要往車上上的時候,卻被年輕人攔住了。

  別慌,一個一個的來。年輕人堵著車門說。

  賴貨說,姐,叫票準備好。

  紅麥不明白,問,啥票?

  賴貨說,你多會兒買東西人家給你的票。

  紅麥這才懂了,哦了一聲。果真等輪到她上車的時候,年輕人接過票就讓到了一旁,等她上去又攔住了。

  眼看著車上的人越來越多,紅麥以為票不過是嚇唬人的,才這樣想就覺車門口有動靜,就聽年輕人橫聲橫氣地問,你的消費票哩?

  一個聲音說,我沒消費啊……

  年輕人說,沒消費不能上車!下一個。

  那個聲音繼續說,我買了車票的啊……

  年輕人說,那我不管,我只管消費票!沒有就不能上車!

  那個聲音嘟嘟囔囔道,咋這樣啊?

  年輕人說,就這樣!下一個。

  紅麥有點好奇,就站起來趴在車窗上往下看,只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一個勁兒的想往車上上,卻一個勁地被年輕人?下來,不一會兒就呼哧呼哧地喘起來。一邊有人勸他說,趕緊去消費吧,要不馬上發車了,你咋走啊?

  我買了車票的,憑啥不叫坐車啊?老頭犟起來。可是沒誰理他。

  過了一會兒,車上原來的人都陸陸續續地上來各就各位了,只有車門口那個老頭的座位還空著,不用說也知道是被年輕人一毛不拔地攔下了。

  又僵持了一會兒,司機急了,說,老頭,我給你管管閒事。先說,一根毛不掉是不中的。你要不想消費就給他五塊錢,你要想消費就去買十塊錢的東西,買完咱就走,別因為你一個耽誤一車人的時間。到底咋的,你自己看著辦。

  車上的人看不下去了,紛紛說,買去吧,買去吧,反正東西總是要買的,擱哪兒買不是買?買了也不浪費,自己吃了喝了嘛。

  老頭又磨嘰了一會兒,到底胳臂擰不過大腿,思忖再三還是買了十塊錢的東西,把消費票給了年輕人才上了車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客車開出院子,老頭就忍不住氣狠狠地罵起來,惹得一車人跟著狗血淋漓地大罵特罵起來。

  司機插嘴說,就這還是好的,要不是看你上了年紀,早就揍你了!

  有人就抱怨起司機來,那也怨你!你要是不叫車開過去,能會有啥事啊?

  司機說,哪個龜孫想開進去,可是不開進去不中啊!

  有人問,方向盤在你手裡呢,你想開哪去他還能攔得住啊?

  司機說,攔不住還說啥唻?不就是攔得住嘛。您是不幹啥不知道啥難啊!您想想,俺這車來回都得從這兒過,惹得起嗎?強龍不壓地頭啊!

  一車人聽了就都不言語了。

  悶悶地又走了一陣,有人突然讓司機停車,說是憋不住了。司機說到前頭找個地兒,誰都以為前頭不會多遠,不想司機竟然撒丫子瘋跑起來,直到最先嚷的人說再不停車就尿車上了才算停下來。

  司機說,往前就上高速了,上了高速就不再停車了。誰要解手的話趕快了。

  有人往外瞅了瞅,只見四下里一片空蕩蕩的,連個遮擋也沒有,不禁叫起來,這男女有別的,咋辦啊?

  司機見得多了,馬上說,男左女右。

  有人還不明白,就問,啥男左女右啊?

  司機有點不耐煩了,只好說,男的去車左邊,女的去車右邊。

  問的人哦了一聲,忙忙地下車去了。

  賴貨跟老婆紅蓮的座位正好在右邊,紅蓮下車解手去了,賴貨肚裡沒貨就沒下去,坐在車上無聊不由東張西望起來,正胡亂看著就被誰打了一下,一抬頭見紅蓮正狠狠地瞪著他。

  看啥唻?紅蓮的聲音不大卻滿是氣恨。

  賴貨忙沖她笑了笑,一邊讓出靠窗的座位來,沒看啥,沒看啥。

  紅蓮拍了一下賴貨的頭,說,再胡看八看的,眼給你剜了!

  賴貨問,真剜假剜啊?

  紅蓮白了他一眼,說,你當我跟你說著玩的呀?

  賴貨嬉笑道,真剜?那可太好了!要剜就趁早剜,剜了我啥也看不著了就啥也不用幹了,你還得端吃端喝的伺候著我,得勁死了哩。

  紅蓮說,啥也不干你還是個男人嗎?

  賴貨一怔,本來是開玩笑的紅蓮竟然當真了,隨即又嬉笑說,我說不過你。別生氣,我給你講個笑話吧。說從前有個很會說話的先生,說得時候長了沒碰到對手,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誰都不放在眼裡了。有一天,他聽說鄰近村有一個種地的比他還會說,很不服氣,就當著一大群人的面兒誇下海口說贏他只要半張嘴就中了。第二天,這個先生就去找那個種地的去了。為了顯示沒把種地的放在眼裡,故意把嘴用紙糊了一半。先生來到種地的人家裡沒見到種地的,只有種地的老婆在家,就問那老婆,您外人哩?老婆說,俺外人犁地去了。先生問,上哪兒犁地去了?老婆說,鍋台上。先生一聽就明白了,這是要跟我鬥嘴啊!就接著問,那您外人不怕牛屎掉到鍋里去嗎?老婆說,不會啊。先生猜著老婆快要說掉底丟大人了,就催著問,為啥哩?老婆說,因為俺家的牛屁股用紙糊上了啊。

  紅蓮聽了好一會兒才聽懂了,馬上笑起來,看賴貨也跟著笑,但笑得有點邪乎,仔細琢磨了一下才明白過來,賴貨竟然繞著彎子罵她!馬上不幹了,照准賴貨就是一捶。

  恰好紅麥回來,一眼看到了,說,咋了?

  賴貨反應快,馬上說,沒事,俺倆亂著玩兒哩。

  這時,一邊聽的人誇讚道,講得不賴。再講一個唄。

  有人附和道,就是,再講一個!

  賴貨來了興致,撓撓頭皮,自語道,講個啥哩?

  那人說,隨便講個啥都中,好聽就好。

  賴貨又撓了撓頭皮,掃了紅蓮一眼,說,說有個男人坐車回家跟老婆說今天坐車人太多了,不過我身邊站了個大美女,還跟我說話哩。老婆很吃醋,但還是假裝著心平氣和地問,咋跟你說的啊?男人說,她說離我遠點!

  紅蓮本來還在氣著,聽了忍不住噴兒地一聲笑了。

  有人見了對賴貨贊道,吔,兄弟,你還真不瓤哩,叫老婆氣哭了又鬨笑了。

  賴貨就嘿嘿嘿嘿嘿嘿得意地笑起來。

  吃飽了,喝足了,又方便了,聊天也聊夠一歇兒了,上了高速公路車也不再像先前那樣東搖西晃的變得平穩起來,又坐了大半天的車已是人困馬乏不免昏昏欲睡起來。

  紅麥很想睡,可是睡不著,她不像妹妹紅蓮和賴貨有座位可以舒舒服服地靠著睡。當然,沈翠和刺蝟也沒有座位,是跟她一樣的馬扎,不過沈翠和刺蝟可以像紅蓮和賴貨那樣互相靠在對方的肩膀上,紅麥沒有依靠就只能幹坐著隨著客車的顛簸輕輕地搖晃著,等搖晃了一陣子紅麥覺得這樣不行,她必須有個舒服一點的姿勢才行,要不根本扛不住。紅麥慢慢地打量著四周,忽然看見她前面的一個人靠在了最挨近他的座位椅靠上。這姿勢雖不像在座位上那麼舒服,顯然比紅麥干坐著要舒服得多,這從他已經閉著眼開始入睡了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姿勢既簡單又方便,有個座位椅靠把頭往上一歪就是了,而椅靠左邊有右邊也有,想歪到左邊就歪到左邊,想歪到右邊就歪到右邊,容易得很。紅麥受到啟發連忙如法炮製,也把頭歪在了椅靠了,果然舒服了不少。可是,過了一會兒紅麥就受不了了的,脖子扭得疼,身子也扭得疼。起初,她以為不應該歪在右邊的椅靠上,就換成了左邊的椅靠,等歪在左邊的椅靠上同樣扭得脖子身子都疼的時候才明白根本不是歪在左邊還是右邊椅靠的事,而是歪在椅靠上根本就不是長久之計!

  這可怎麼辦哩?

  紅麥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來了,要是把沈翠的一個半大的提包放在膝蓋上摟著,把頭歪在提包上肯定會舒服的。想到這,紅麥就站了起來。原來一直在凳子上坐著只覺得縮癟,現在猛一站起來竟然覺得高大了不少,不由得往四下里看了看。滿車人除了司機全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東倒西歪蔫頭巴腦睡眼惺忪的,再一看賴貨和紅蓮,一個無拘無束地靠在另一個的懷裡,另一個則大大咧咧地抱著身子靠在車廂上睡得香甜;回頭再看就見沈翠趴在刺蝟腿上明顯已經睡熟了。兩口子在一起就是好啊,平常看不出來,一有個風吹草動立馬就顯山露水了,你幫我襯的啥啥都悠悠達達妥妥噹噹舒舒服服了。眼前的兩對人雖然都是自己的親人,紅麥眼裡看著心裡想著雖然最親的親戚成群結隊的就在自己身邊,可到了關鍵的時候自己還是孤零零的,想說的話說不了,想做的事做不成,心裡還是怪不是滋味的。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紅麥不敢看了,趕忙從行李架上把提包拿下來,像剛才想的那樣放在膝蓋上抱著睡了,果然很是舒服,不一會兒就昏昏入睡了。

  紅蓮忽然醒了,迷糊了一會兒才明白是在車上。她慢慢從賴貨懷裡坐起來,輕輕活動了一下有點酸痛的筋骨,一邊隨意地看了看紅麥和沈翠兩口子。

  賴貨正睡得香,忽然被紅蓮捅醒了,忙坐起來問,咋的,到了嗎?

  紅蓮說,你去跟咱姐換換地兒。

  賴貨不明就裡,問,咋了?

  紅蓮不耐煩了,問啥?叫你換你換就是了。

  賴貨哦了一聲,欠起身子往過道里瞅了瞅,看見紅麥和沈翠兩口子都睡得正好,就有點不樂意,說,這不是好好的嘛。

  紅蓮沒好氣地說,好啥好?換換去!

  賴貨再一看,連忙捂住嘴差點笑出來。只見沈翠趴在刺蝟腿上,刺蝟趴在沈翠背上屁股向後撅著。這倒不打緊,打緊的是刺蝟的屁股後頭是跟他一樣撅著屁股呼呼大睡的紅麥!

  看啥看,還不趕緊換換去?紅蓮催促道。

  賴貨看看紅蓮,再瞅瞅她鼓起來的胸,伸過手去,卻被紅蓮打掉了,就笑了一下,說,都睡著了……

  紅蓮說,都睡了才好哩,要是等醒了就被別人看到了!快,換去!

  賴貨說,睡著不容易,再一施騰,就別想睡了……

  紅蓮說,那也不中!看看都成啥了?不中!

  賴貨看了看四周一片昏昏然,猛地親了紅蓮一下,悄聲說,我想跟你待一坨啊。

  紅蓮怔了一下,柔聲說,那也不中啊。

  賴貨趴到紅蓮耳朵上小聲說,叫沈翠跟刺蝟換一下就好了。

  紅蓮想了想,說,那會中?

  賴貨說,咋不中啊?

  紅蓮又想了想,說,你叫啊。

  賴貨說,我叫不合適,還是你叫吧。

  紅蓮想了一下,就欠起身拍了拍沈翠。

  沈翠一動,刺蝟也醒了,就一起看著紅蓮。

  紅蓮說,您倆換換。

  沈翠莫名其妙,就看著紅蓮問,咋了?

  紅蓮說,不咋,換換吧。

  沈翠沒再說什麼一站起來看到紅麥才明白了,對刺蝟說,換換吧,倒倒方向。

  刺蝟什麼也沒說,立刻就跟沈翠換了。

  沈翠還想接著睡,但還是問,二姑,到哪兒了?

  紅蓮說,不知道,恐怕還早著哩,再睡一會兒吧。

  沈翠說,嗯,二姑,你也再睡會兒吧。

  紅蓮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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