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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老默的魚

2024-10-01 15:33:10 作者: 朱俊懿、徐紀周、白文君

  莽村的施工現場,腳手架的頂端,一個乾瘦的老工人坐在架子上喝水。

  老默端著兩個盒飯,走到他身邊蹲下,將一份飯交給他。

  「老李,湊合吃吧。」老默打開飯盒,「小工掙得少,都是我們這些外地人干,你一個莽村人,咋也跟我們干一樣的?」

  老李嘆口氣:「莽村也不是家家都有錢,兒子身體不好,只能我出來干,跟有技術的比不了啊!早知道年輕時候學個泥瓦工也好。哎,你趁年輕學點兒技術,啥也不會,老了要吃虧。」

  老默點頭稱是,把自己飯盒裡的鹹魚都夾到了老李飯盒裡的米飯上,老李感激地笑笑。

  工頭在樓下吹響哨子:「快吃快吃,開工了!」

  

  老李猛扒幾口,吃光了盒飯,站了起來。

  老默退後一步,隨手解開了老李掛在鋼管上的安全繩扣。

  「老李,你的安全繩開了!」

  老李一愣,低頭查看身上。

  老默趁他分神,突然猛推了他一把。老李慘叫一聲,摔了下去。老默隨後揚長而去。

  現場亂成一團,所有人都往老李的屍體處聚攏。

  村委會的辦公室里,李有田和李宏偉剛接聽完建委的電話,有人舉報莽村工地上出了嚴重的安全事故,要求立即停工,等待檢查。李有田陰鷙的臉抑制不住地抖動。

  「我還沒得到消息,建委倒先知道了。好啊,高啟強,你想來陰的,我們就倒過來玩明的!」

  碉樓工地現場已經被片區的派出所民警封鎖,四周拉著警戒線,阻擋著圍觀的村民和工人。李響和安欣均在現場。就在李響讓人調取監控尋找嫌疑人線索時,李有田在兒子的攙扶下出來,大聲喊著:「殺人犯是高啟強!」李有田和李宏偉一頓控訴,村里人被煽動得義憤填膺。

  李宏偉既像是說給警察聽,又像是說給所有村民聽,扯開嗓子大聲道:「高啟強看上了我們村的這塊地,要搶!我們沒答應,他就派人來給工程搗亂!」

  李有田與兒子一唱一和,做痛心疾首狀。「無非就是求財,何必要害命啊!早知道他這麼狠,這塊地送給他都行,別傷害村裡的鄉親啊!」

  李響輕聲問一旁的安欣:「你怎麼看?你了解高啟強。」

  安欣想了想:「我覺得他能做得出來。」

  「這個案子交給你負責,行不行?」

  安欣冷笑:「碰到高啟強,你就躲了?」

  李山突然出現在警戒線外,哭著想衝進現場,引起一陣騷亂。

  李山看見李響,大喊起來:「兒子,死的是你老叔啊!小時候他還抱過你,你得替他報仇啊!」

  李響無比頭疼地說道:「看到了吧,我不是躲高啟強,是避嫌。」

  安欣不知道是該嘲諷李響,還是該同情他。

  市局的接待室里,李有田和李宏偉還有其他村委會成員按輩分坐在屋裡,完全把這裡變成了村委會,正吵得不可開交。

  「早說了高啟強不好惹,工程給他們做,咱們撿現成的不好嗎?李順他兒子來鬧了,逼著要賠償,宏偉是負責人,得給個說法。」

  李宏偉眼珠子一瞪,要急眼,被李有田瞪了一眼,只好把頭埋下。

  「支書,這工程還干不幹了?你得拍個板啊!」

  李有田又像蔫了似的,眯著眼睛,嘬著菸頭,任由他們吵鬧。

  李響和安欣推門進來,所有人站了起來。

  安欣問道:「筆錄都做完了?」

  李有田點頭:「做完了。」

  安欣拉開椅子,說:「咱們再聊聊。」

  李有田一臉無奈:「該說的我們都說了,現場你們都看了,死者家裡也去了,還要聊什麼?」

  「再多聽聽,總會有新的收穫。」

  李有田皺眉:「也就是說,你們現在的線索不夠抓高啟強唄?」

  老頭說得如此露骨,安欣和李響只好尷尬地笑笑。

  李有田在人群里掃了一圈,突然大驚小怪道:「哎,李山哥怎麼沒來?這麼大的事兒,得把李山哥叫來!」

  李響皺皺眉:「不用了,李山沒參與這個項目,知道的消息大多是道聽途說。」

  李有田誠懇說道:「話不能這麼說,村里一直很重視你爸的意見。以前分地辦廠的時候,有很多困難,對你們家照顧不周,這麼多年我一直過意不去。現在日子越來越好,是該給你們家補貼補貼了。」

  李響聽不下去了,向安欣使眼色。

  安欣說道:「老支書,我們時間緊迫,還是先聊正經事。」

  李有田點頭道:「正經事?好!你們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莽村的人一擁而上,圍著兩個警察七嘴八舌,開始咒罵起高啟強來。

  市局刑警隊會議室里,所有人圍坐在一起,局長郭文杰列席,正在聽李響介紹案情。

  「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這可能是一起經濟糾紛引發的刑事案件,現成立專案組。由於涉案一方在莽村,是我本人的戶籍所在地,我申請避嫌。專案組由安欣同志任組長,全權負責。安欣,下面你來說。」

  安欣起身說:「據莽村反映的線索,京海建工集團的高啟強有很大的嫌疑。」安欣將高啟強的照片、資料貼在白板上,「高啟強2001年正式入職京海建工集團,擔任項目經理,為建工集團拿下了不少大項目,幫助建工集團發展壯大,使其成為本市最大的建築承包公司。他於2004年升任總經理,地位僅次於董事長陳泰。據傳聞,高啟強私下稱呼陳泰為爸爸,是公認的集團繼承人。在高啟強任職期間,我們收到多起報案,聲稱高啟強使用暴力手段,打擊競爭對手,壓低價格,壟斷市場。但這些案件要麼缺少證據,要麼受害人私下和解,我們始終沒有抓到高啟強的把柄。」安欣將更多高啟強爪牙的照片貼在白板上。「這些人是高啟強身邊的骨幹力量,大多數來自舊廠街,很早就認識高啟強。除了唐小龍正在監獄服刑,其他人都逍遙法外。」

  郭文杰咳嗽了一聲,說:「注意一下措辭,只有有確鑿的證據能證明他們犯了罪,才能說他們是逍遙法外。」

  「高啟強今非昔比,以他現在的身份,調查起來阻力會很大。」安欣說道,「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讓這些案子與他有任何牽連,所以找他也是白費工夫。」

  郭文杰看著安欣,說:「說說你的辦法。」

  安欣拿起另一個文件夾,遞給郭文杰,裡面是老默的畫像和假身份證的複印件。

  「這是目擊證人描述的嫌疑人畫像,他使用的假身份證很新,應該剛做不久。去年,我市集中打擊了一批辦假證的窩點,相關信息應該可以利用。」

  郭文杰想了想,問:「抓到辦假證的,順藤摸瓜查到兇手?」

  「是。」

  郭文杰說道:「嗯,這個思路倒是可行,那高啟強那邊該怎麼辦?莽村的人一直揪著他不放。」

  安欣搖頭道:「沒有證據表明兇手跟高啟強有關,找他也是白找。如果真是他指使的,那他肯定做好了被傳喚的準備。所以我們先不去理他,等高啟強自己出牌。」

  白金瀚的辦公室里,房間布局與之前徐江在時差別很大,暴發戶的氣質少了很多,多了幾個大書櫃,裡面放著各種名著、工商管理相關的書籍等。但仔細看,這些書絕大多數都是嶄新的,還沒開封。高啟強坐在寬大的老闆椅上,望著電話發呆。

  高啟盛推門進來,叫了一聲:「哥!」

  高啟強似乎嚇了一跳:「大白天的不去看店,跑我這裡幹什麼?」

  「十幾個連鎖店,我哪兒看得過來?你還以為是當年那個破門頭啊?」

  「糊塗了,錢來得太快,腦子還沒跟上。莽村停工幾天了?」

  高啟盛想了想,說:「四天了吧,我給建委、土地局、安監辦都打了電話,讓他們輪番去查。李宏偉的草台班子沒有資質,證都是借的,被罰了不少。」

  「都四天了,公安怎麼還不聯繫我?」

  高啟盛笑著說:「青華區派出所辦不了,上交給市局了。」

  「市局,是不是又落到安欣手裡了?」

  「肯定啊,這幾年他像塊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這案子他肯交給別人辦?」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沉得住氣了?不管他,把話放出去,誰敢接莽村的工程,就是跟建工集團過不去。」

  「放心,現在根本沒有建築隊敢接他們的活兒。」

  「只要逼得李有田認輸,剩下的無非就是賠錢私了,安欣查也查不出什麼。」

  高啟盛笑道:「明白。」

  城市邊緣,高高低低的舊樓中藏著各種手工作坊。街道上,幾名工人正在加裝交通攝像頭。安欣和年輕的陸寒窩在一輛破舊的麵包車裡,打量著整個街區。安欣拿著犯罪嫌疑人的畫像,冥思苦想。

  陸寒探頭瞅瞅:「一直盯著,有那麼好看嗎?」

  「總覺得眼熟。」

  陸寒隨口說道:「會不會是通緝犯?」

  「通緝犯的照片天天瞅,一眼就認得出來。這人不是,我只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陸寒拍拍安欣,指向車外:「來了!」

  一個年輕人趿拉著鞋,蓬頭垢面,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走到一家破門店前,開鎖進去。

  安欣說道:「走!」

  年輕人便是打著「打字複印」的旗號辦假證的人。安欣和陸寒一頓嚇唬,對方便招了,但是一天賣出去幾百張假身份證,根本記不住畫像上的人。安欣只好讓對方記住畫像,有消息馬上聯絡自己,同時在列印店外裝好了監控攝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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