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山洞

  紅豆聲音細細小小，像是蚊子哼哼一般。

  荊芥的心軟了又軟。

  似乎面對蠢丫頭，他就無法真正硬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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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因為他作孽太多，臨死之前，老天爺也要派一個人來折磨他吧。

  荊芥苦笑著搖搖頭，點亮了燈籠。

  燈籠的光很有限，但這山洞並不大，因此勉強能看個大概。

  只見洞中央有一塊相對平坦的石頭，上頭放著一個很短的蠟燭，旁邊有些粗麻繩，石頭下還有些草藥糊糊。

  靠著山洞洞壁擺著幾個破舊的盆盆罐罐，能看出來，這裡的確有人生活過。

  紅豆鬆了一口氣。

  那草藥糊糊是原主有一次摔傷了腿，隨手摘的芨芨草弄的糊糊，不過有這個在，就可以拿來說服荊芥了。

  「你看，這個藥糊糊就是我師父教我製藥時候用剩下的。」

  紅豆神情哀傷，捧著那幹了的草藥糊糊拼命地擠眼淚：「他老人家對我是真的好，教我讀書認字，還教我醫術，可他就這麼走了……」

  她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師父清虛子。

  當年師父曾苦苦勸她不要輕信文帝，是她自己蠢，最後還連累了師門。

  想起慘死的師父，紅豆便悲從中來，本來是做戲給荊芥看，不想抱著這草藥糊糊哭得滿臉是淚。

  荊芥再無疑慮。

  只是還有一點，荊芥有些想不通。

  那清虛子不過是雲遊四方去了，為什麼紅豆哭得像是清虛子死了一樣？

  轉念一想，荊芥又釋然了。

  紅豆是孤女，被叔嬸苛待，好不容易遇上一個真心待她的師父，哭得這麼傷心也能說得通。

  怪不得紅豆不像是一般的村姑呢，原來是腹有詩書氣自華。

  荊芥暗自點頭。

  「你既然有這般好的本事，又會讀書寫字，為什麼不告訴你叔嬸？你叔嬸知道你能認字，必定會給你找個好人家的。」

  紅豆擦了擦淚，冷笑道：「你覺得他們會這麼好心嗎？如果知道我會醫術，還會讀書寫字，他們一定會把我賣給比黃老爺出錢更多的人！我一輩子都會被他們拿捏在手心裡，還能有什麼好兒？」

  「我這輩子只想好好為自己活，不想受制於人。」

  她半真半假地把自己的心裡話說了出來，荊芥已經完全信了。

  蠢丫頭讀過書，是個有志向有骨氣的。

  荊芥不由得就敬重紅豆幾分。

  「好了，別哭了，你放心，我不會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情的，你以後可以一點一點地顯露你的才能，對外只說是我教的。」

  這樣他離開了之後，紅豆也能大大方方以醫術立足了吧？

  紅豆低頭擦了擦淚，輕聲道了句謝，見荊芥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怕他又想去尋死，忙道：「你想要離開還早了呢。」

  「我們要攢銀子蓋房子，蓋好房子還得攢些銀子好叫我傍身，還得等時間長到我的醫術足夠能讓鄉親們信服才行，這麼一算，你最起碼得留在我身邊三四年呢。」

  荊芥蹙眉，三四年太久，但他也沒說破，只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紅豆卻高興起來。

  老天保佑，她再一次打消荊芥尋死的念頭。

  身為醫者，紅豆有一個最大的毛病，看不慣人有病，看不慣人尋死。

  既然能活下去，為什麼不好好地活著？

  這世上多的是想要活卻沒法活的人呢。

  二人一道回了茅草屋，天光已經放晴。

  紅豆餓壞了，吃了兩個雞蛋，才在荊芥的幫忙下種好了系蛇草和曉若花，又看著荊芥清洗好了黑熊皮，正要睡一覺，聽著院子外頭好生熱鬧，紅豆連忙走了出去。

  胖嬸見到紅豆就打招呼：「這麼好的天，紅豆你和你那上門女婿躲在家裡幹啥？跟我們一塊趕集去啊！」

  另一個大娘笑道：「胖嬸，你這就不清楚了，人家小兩口躲在家裡是為了給家中添丁進口呢，你操什麼心？」

  眾人都哈哈大笑，把紅豆弄了個大紅臉。

  她訕訕道：「嬸子們是去趕集嗎？我也去。」

  胖嬸便站住腳等她：「快些來，咱們做劉二的牛車去，這一波趕不上，就得等下一波了。」

  紅豆匆忙回屋，將人參仔細包好，放在了背簍里，又催促荊芥快些把黑熊皮收拾好。

  荊芥主動背起了背簍：「黑熊皮今日賣不了，得處理乾淨了才好出手，我把熊掌熊肉帶上了。」

  紅豆興高采烈地出了門，荊芥在裡頭把門鎖好了，才從牆上跳出來。

  胖嬸等人都夸荊芥身手利索。

  紅豆笑道：「嬸子們別誇他，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我家的門本來就破，家裡若是什麼都沒有，連門都不需要，可現在還有幾隻雞和鵝，沒有門就怕它們跑出去。」

  胖嬸消息很靈通，忙跟眾人說七姑爬紅豆家牆頭的事。

  村里人都很看不上七姑，紛紛七嘴八舌說起閒話。

  有人便說今天天不亮就看到七姑去鎮上了：「說來也奇怪，七姑先前不知道怎麼地，成了啞巴，今兒個又能說話了，我問她去趕集呀，她說去鎮上找擺攤治病的錢道婆。」

  紅豆耳朵立馬豎了起來，七姑和錢道婆都不是好東西，這兩個人湊在一起，指不定要鬧什麼么蛾子。

  劉二的牛車停在村口，坐車的都是家裡有些錢的婦人小孩，沒錢的捨不得花一個銅子坐車。

  荊芥背著籮筐跟在牛車旁邊，有意無意地護著紅豆，生怕紅豆從擠擠挨挨的車上掉下來。

  他生得玉樹臨風，不經意的一個眼神，就能讓大姑娘小媳婦們紅了臉，有他在，牛車上的大姑娘們都矜持起來。

  還有大膽的，甚至笑著問荊芥家裡還有沒有別的兄弟。

  荊芥淡淡地道：「有，都死光了。」

  他聲音很好聽，問話的姑娘羞紅了臉，和同伴們低聲笑著，眼睛還時不時地瞟一眼荊芥。

  也有原先看紅豆不順眼的，此時藉機譏諷紅豆：「許紅豆，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麼狗屎運，竟找了這樣好的上門女婿。」

  「嘖嘖嘖，寶姐兒，咱們可沒法和紅豆比呀，人家紅豆會勾搭男人，咱們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