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是真的很可愛 /

  期中考試後，老洛按每個同學的成績變動簡單調整了座位。林絮的位置沒什麼變動，唯一的變化是前桌的男生換成了一個一直坐在後排的女生。

  

  女生名叫紀九梅。不知道為什麼，林絮一看到她的背影，就會想起小賣部里賣的話梅糖。或許是因為她在座位上囤積了太多零食，窄小的座位就像一間移動小賣部。而她總是喜歡穿各種顏色鮮艷的衣服，黃色T恤搭配粉色背帶褲，像極了她桌上常擺著的那瓶美汁源果粒橙。

  據林絮偷偷觀察，這個九梅應該是個挺可愛的女孩子。

  也許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能在數學課上跟老洛一唱一和說相聲的人。

  九梅不喜歡學習，總是在語文課上因為背不下來文言文而被老師罰站。每當這時，她便會主動舉手示意，說自己不想擋住後面的同學，抱著書自動站到最後一排。

  九梅很少主動回頭跟她講話。

  九梅的新同桌姚婷婷跟她趣味相投，都是十六班鼎鼎有名的八卦達人。她們倆喜歡在每個課間一邊吃著零食，一邊談論校園裡的八卦。

  而林絮則喜歡偷聽。

  她會在每個筆耕不輟的課間不自覺地豎起耳朵，筆下的解題步驟一板一眼，她的心情卻隨著前桌兩個女生爆出來的八卦而起伏蕩漾。

  不過好景不長，姚婷婷同學這幾天突然鬧著要轉回理科班。老洛在辦公室里把她訓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而林絮卻在低頭做題的間隙聽到九梅對她說：「真決定了就別管別人怎麼想怎麼看。」

  於是姚婷婷決定上完下午的體育課就收拾東西離開。

  中午，同學們換完了運動服就全都急匆匆地跑去了操場。體育老師上周因為他們班的女生總是遲到而發了火，警告說如果這周誰再敢遲到，遲到幾分鐘就要跑幾圈。

  上課時間臨近，教室里只剩下低頭翻書的林絮和剛進門就一直趴在桌子上的九梅。

  林絮合上書起身，擔心九梅睡著了，正想把她叫醒，就看見姚婷婷火急火燎地衝到了座位上。

  「你怎麼還沒走啊九梅，體育老師這節課抓遲到你忘了？」姚婷婷將運動褲三兩下套到牛仔褲外面，焦急地喊道。

  「我來姨媽了，肚子疼。」九梅緩緩抬起頭，「你趕緊去，記得幫我請個假。」

  姚婷婷的臉上有一秒鐘的猶豫，卻還是倉促地笑了笑，說：「那你好好休息哦，我去幫你請假。」然後飛快地躥出了教室。

  「你沒事吧？」林絮走到九梅的身邊，輕輕拽了下她的袖子。

  「沒事兒，來的路上吃了個冰棍，沒想到這麼疼。」

  九梅抬頭說話的瞬間，林絮看清了她額上細密的冷汗和被她咬得發白破皮的嘴唇，嚇了一大跳。

  「我去醫務室幫你買個止痛藥，你再忍一下。」

  「不用。」九梅叫住她，「體育課遲到罰跑，你不用管我。」

  林絮轉過頭沖她笑了笑，說：「沒事，罰就罰吧。」

  九梅盯著林絮轉過身飛快跑出去的背影，呆呆愣住了。

  林絮攥著止痛藥回教室的時候，已經上課十分鐘了。她把剛接好的開水遞給九梅，看著九梅把藥吞下去之後，才匆忙地跑到操場上集合。

  「跟著那幾個一起跑吧，十圈啊。」體育老師毫不留情地說。

  「老師我不是故意遲到的，我們班有個請假的女生肚子疼，我去幫她買藥了。」林絮解釋道。

  體育老師一臉「你接著編」的表情靜靜看著她。

  林絮無奈，只能跟在大部隊後面跑了起來。

  下課的時候，九梅站在不遠處朝林絮揮了揮手。

  「害你跑了好幾圈，對不起啊。」九梅一臉愧疚地跟她道歉。

  「沒事。」她笑笑，問，「你好點了嗎？」

  九梅含笑點頭。

  「要不要一起去吃飯？」九梅忽然開口問她。

  「嗯……好啊。」林絮有點吃驚，也有點開心。

  「你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食堂里，九梅一邊扒拉著餐盤裡的青菜，一邊對她說，「我一直以為你只對學習感興趣，跟鹿鳴是同一類人。」

  九梅眨了眨眼睛：「沒想到你人還挺好的。」

  「呃？」

  「欸，大八卦，快看快看！」九梅沖林絮使了使眼色，打斷了她的追問。

  她順著九梅的眼神看過去，看到挨近男生打飯窗口的角落裡，夏茉跟鹿鳴走在一起，兩人正竊竊私語。

  教導主任哪兒去了？抓早戀啊！

  九梅興奮地就差拿出相機拍照取證了。

  林絮故作淡定地咽了咽口水：「我之前聽說他倆鬧掰了？」

  「誰說的？沒掰！」九梅笑得賊兮兮，「姚婷婷以前跟夏茉一個寢室的，聽她說，夏茉對咱們鹿大神依賴得不行，像個膠水一樣看到鹿鳴就黏上去。你說鹿鳴雖然長得不賴成績也好，但就那性格，嘖嘖嘖。姚婷婷還說，鹿鳴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對夏茉特別寵，送個奶茶都要先放進開水裡燙一燙。」

  「那為啥不直接買熱奶茶呢？」林絮咬著筷子問。

  九梅一愣。

  「反正他就是對夏茉特別好。之前兩人吵架，鹿大神據說兩個月沒吃晚飯，就為了省下錢給夏茉買那個她一直特別喜歡的包。」

  林絮的心裡咯噔一下。

  兩個月晚飯時間和鹿鳴的獨處，讓她覺得他也算是個跟她同病相憐的戰友。然而，她是為了學習才忍痛割捨了吃飯時間，他卻是為了省下飯錢來給女神買包？

  太諷刺了。

  「我聽我之前班上的一個同學說，她覺得夏茉跟葉風更般配一些。你知道葉風吧？就是一班的那個理科第一名。」林絮夾著菜不咸不淡地開口，話語裡卻滿是試探。

  「葉風啊。」九梅樂了，「知道啊，校草嘛。」

  「不過我覺得他像個傻缺。」九梅轉了轉眼睛補了句。

  林絮差點一口菜嗆在了氣管里。

  「聽我給你講講啊，你絕對猜不到我是怎麼認識的葉風。」九梅的眼睛賊溜溜的。

  「咱食堂上學期不是每周三都賣糖醋魚嗎？就那麼十幾條限量，去晚了就沒有了。有一個周三中午，下課鈴一響我就躥了出去，跟大家一塊兒往食堂跑。結果跑我前面一哥們，褲子兜里的零錢不小心掉出來了，五塊十塊的好幾張撒了一地。我就大聲地沖前面喊，同學你錢掉了！結果你猜怎麼著，這哥們動作一點兒沒停，邊跑邊回頭沖我喊了一句——『不要了』，然後就躥沒影了。」

  「幸虧我好心，幫他把錢給撿了，本來想掛個失物招領的，聽班裡的女生說他就是葉風，我就去一班把錢還給他了。」

  「為了條八塊錢的魚，好幾十塊錢都不要了。」九梅皺起眉頭，嘴巴張得大大的，「就這樣的還不傻缺？」

  林絮彎了眼睛，咯咯地笑個不停。

  「有那麼好笑嗎？」

  「有。」林絮笑意盈盈地回答。

  「花痴。」九梅不屑地撇撇嘴。

  是真的很可愛啊，林絮心想。

  晚飯後，林絮和九梅回到了教室。距離第一節晚自習開始還有很長時間，大家都出去自由活動了，教室里沒有人在。

  座位上，九梅忽然轉頭問林絮：「想不想看會兒電影？」

  林絮一怔，問：「怎麼看？」

  九梅樂了，伸手指了指講台上的電腦顯示屏，挑了挑眉說：「用它看。」

  教室里的多媒體設備只能供教師在上課的時候使用，一旦發現有學生私自使用，一律按違紀處理。

  曾經的林絮並不知道，做違紀的事可以帶給她一種快樂的刺激感。後來在和葉風翻了一次牆之後，她才發現了隱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這種叛逆因子。

  那個傢伙，不是在折騰就是在折騰的路上，永遠不可能按常理出牌，卻偏偏沒怎麼闖過禍，反而可以把任何事情都完成得很好。

  「看不看？」九梅問她，打斷了她的思緒。

  「好。」林絮笑著說。

  她們偷偷跑到了講台上的電腦前，一起看了一部很經典的泰國青春電影，影片的名字叫《初戀這件小事》。

  因為害怕被人發現，林絮和九梅不斷地拖動著播放器的進度條，用最快的速度看完了故事的主要情節。然而即便是這樣，林絮依然被劇情感動得想要流淚。看見名字的時候，她以為這部電影講的是一個關於初戀的故事。她不知道，這部電影原來講的是暗戀。

  小水變得越來越好，而阿亮學長也看到了小水的成長，喜歡上了小水。兩人久別重逢，一直在等待對方。

  她在心裡想，如果她和小水一樣努力，努力去變得更好，變成一個漂亮優秀、自信大方的女孩子，會不會有那麼一天，葉風也會喜歡上她呢？

  殊途同歸的青春故事裡，他們之間是不是也可以擁有一個相似的圓滿結局。

  「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擁有甜甜的愛情呢？」九梅仰著頭感慨道，「好想找一個人去喜歡啊！」

  林絮笑，卻在偏頭去看九梅的瞬間，看到了窗外不遠處正抱著籃球走向理科樓的葉風。

  大概是剛打完球的原因，他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了，於是他伸手去捋了一把。一個和他同班的男孩子從他的身後追了上來，猛地搭上了他的肩膀，和他勾著背一起走進了教學樓的大門。

  少年乾淨恣意、熱烈無畏，是青春本該有的模樣。

  林絮忽然在想，或許相較於其他人而言，她早就已經足夠幸運了。

  愛與被愛都是幸事，她是多麼有幸，能夠早早就體驗到真正去喜歡一個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