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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1 14:51:42
作者: 納川
在縣委食堂吃過飯,黃震和方強就回了辦公室。晚上八點的時候,縣委常委會準時在三樓的常委會議室召開了。九個縣委常委也都到齊了。會議由黃震親自主持。
黃震掃視了一下會場,說:「各位兄弟姐妹,今天這個會議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主持縣委常委會了,消息大家可能已經知道了,再過一個星期我就要回市委工作了,我在雲林縣已經不知不覺地呆了三年了,在這三年裡,在各位兄弟姐妹的支持下,我們所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我們的經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增長速度,工業發展迅速,縣城的面貌也日新月異。今天的雲林縣,可以說是站在了一個新的起點上,我應該說,在雲林縣的這三年,我沒有虛度。我對得起雲林縣37萬人民的信任。我就要走了,今後我還會時刻關注著雲林縣的發展,懷念我們共同戰鬥過的日子,我希望大家最後給我一個面子,讓我們把這最後一次的縣委常委會開好,讓我們為對方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好了,我就講這麼多,請方強同志介紹一下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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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震的這番話很低調,很真切,他是想化解莫氏三雄的敵意,因為他們三個在常委會上不配合,雙方硬碰硬,鬧出去,畢竟不太好看。
莫兵聽著黃震的講話,眼睛望著天花板,面無表情。他心裡說:「媽拉個B,你說得挺好聽的,臨走之前,你來一個最後的瘋狂,該收不該收的錢,你肯定全收了;該提拔不該提拔的,你肯定全部提拔了。你倒是舒服了,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這一群王八蛋,讓我給你要擦多少年的屁股啊!先等著,看你都提拔些什麼人,如果太過分了,老子不干!決不能給你留情面了,反正你要走了。」
莫蘭香和莫斌看了一眼他們的堂哥莫兵,看他眼睛望著天花板,一副目無表情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裡不爽,現在是按兵不動,只要莫兵有了絲毫的表示,他們兩個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幫腔的。莫氏家族幾十年來獨霸雲林縣的政壇,靠的就是這個辦法,團結一致,一致對外。誰來雲林縣當縣委書記,你拿莫氏家族也沒有辦法,人家人多勢眾,上面又有強硬的後台,編織了一個大大的關係網。你是單兵作戰,人家是集團作戰,其奈我何!
方強說:「好,各位常委,我把要提拔的各個同志的情況,簡要為大家做一個說明。從副科級提拔為正科級的六位,是下面這些同志。從正股級提拔為副科級的三十位,是這些同志。大家面前每個人都有一份名單和簡歷,大家可以看看,我就簡明扼要地解釋一下。」
大家聽著方強說話,各人翻看著自己手上的那份名單。
莫兵看到,擬提拔為正科級的,第一個是縣委辦公室的副科級秘書甘碩,這是黃震的秘書,擬擔任的職位是縣委辦公室的副主任。
第二個是劉艷芳,是團縣委的副書記,擬任的職位是縣委統戰部的副部長。大家都知道,這兩年劉艷芳和黃震的關係非同一般,有人多次見過,劉艷芳經常晚上到黃震在縣委賓館的住處匯報工作,有時候很晚才出來。到外地考察的時候,黃震也愛帶著劉艷芳,大家私下裡都議論說,劉艷芳是黃震的固定情婦之一。
第三個,是城關鎮的副書記黃磊,他擬任的崗位是縣委組織部的副部長。黃磊是雲林縣黃氏家族的人,估計春節前沒少給黃震送禮。從黃震給他安排的這個崗位看,沒有三四十萬,是辦不成的。
第四是縣人事局的副局長洪日新,他擬任的崗位是縣委宣傳部的副部長。他這個崗位一般般,但也解決了正科級的級別,估計也需要花十幾二十萬的錢。
第五個是縣教育局的副局長王乘風,他擬任的崗位是縣一中的黨委書記,估計這個也是送錢買的,沒有十幾二十萬,也辦不成。
第六個是縣建設局的副局長楊俊明,他擬提拔的崗位是縣政府辦公室的副主任。估計這個也是掏錢買的。
其他的那三十個擬提拔為副科級的幹部,看完簡歷,莫兵心裡就有了八九不離十。他特別留意的是這樣幾個人:
藍靚妹,縣人民醫院內科醫生,擬提拔為縣人民醫院的副院長。大家都知道,藍靚妹是個大美人,和黃震保持著長期的情人關係,黃震有個頭痛發熱,都是藍靚妹親自上門服務。
凌彩鳳,縣委辦公室財務股股長,擬提拔為縣委辦公室後勤服務中心主任,副科級。凌彩鳳也是黃震這幾年在雲林縣關係最親密的女人之一,這個女人通過和黃震發展成為情人關係,在縣委大院裡權勢熏天,黃震的個人開支都是她負責。她說從財務上拿走多少錢,就拿走多少錢,沒有人敢過問。縣委辦的小金庫,就她和黃震掌握著,想用多少錢,就用多少錢。這個女人以為背後有黃震撐腰,平常里把誰也不放在眼裡。她一個每月工資剛剛兩千出頭的股級幹部,竟然上下班開著一輛二十多萬的紅色尼桑。讓人很懷疑她的錢都是從哪裡來的。
她老公知道她的蜚短流長後,也只能忍氣吞聲。他老公原來在縣農業局當股長,凌彩鳳一次在黃震的住處使出看家的本領,伺候得黃震飄飄欲仙后,擁著凌彩鳳雪白的身子,黃震說:「小凌,你的技術這樣好,你老公多享福啊!你們兩口子的性生活肯定很精彩吧?」
凌彩鳳哼了一聲說:「誰願意這樣下功夫伺候他?他不配!」
黃震說:「我們的關係,你老公知道嗎?」
凌彩鳳說:「可能知道一點。」
黃震說:「那就給他提個副局長噹噹吧,安慰安慰他,讓他別鬧。」
於是,過了幾個月,凌彩鳳的老公就當了縣農業局的副局長。背後大家議論他,說他這個副局長的烏紗帽,都是他老婆換來的。
看到最後一個名字,侯小建,縣委辦公室後勤服務中心副主任,擬任縣委辦公室副主任科員。這不是黃震的司機小侯嗎,臨走了,連自己的司機都提拔成副科級幹部了,你說這是不是有些過分了。現在的官場上,有些領導幹部就是這樣乾的,自己的身邊人,或者沾親帶故的,都能從領導幹部的工作變動中得些好處。因為大家都知道,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那個店了,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嗎!
會議正式開始,大家一個一個開始表決。前面的六個擬提拔為正科級幹部的,沒有問題,全部得到通過。後面的三十個擬提拔為副科級幹部的,一個一個也表決了十九個。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個多小時。這個時候黃震有些尿急,起身一個人去了一趟衛生間。
黃震剛走,莫兵趁這個機會開口講話了,他鄭重其事地掃視了大家一眼,說:「各位,黃書記要走了,一下子把名額給我們用了這麼多,我們這些人怎麼辦?我們手裡也有該提拔的名額啊!都給他,我們還活不活了?不能讓他把便宜全賺完吧,他黃某人吃肉,總得讓我們大家喝口湯吧!」
大家說:「是,是,反正他要走了,上面的二十多個,已經夠給他面子了。下面的我們就不舉手,不通過,少數服從多數,他也沒辦法。」
莫兵沖大家一抱拳,說:「各位,這就對了,他走了,我們還得在這雲林縣干到猴年馬月,我們得為自己考慮考慮了,好人不能一下子做到底的,給的太多了,就不值錢了。人家也不會重視你的情義的。」
莫斌說:「大哥,你說怎麼辦我們就怎麼辦!」
莫兵說:「好,我來帶頭,大家看我的手勢,我舉手,大家就舉手。我不舉手,大家一個也不要舉手,好不好?」
大家說:「好,好。」
方強一看,局面失控了,大家都反水了,自己孤掌難鳴,也只能隨大流了,要不然今後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不好相處了。他黃震拍拍屁股走了,我方強還得在這雲林縣裡混啊,這麼多人,更得罪不起。
黃震從衛生間裡出來,他不知道會議的局面已經起了根本性的變化。會議接著表決,卻沒有一個人舉手支持他了。
他有些不解地望著方強,意思是說:「到底怎麼了?我就上了趟廁所,你們就全部反水了?」
方強無奈地看著他,搖了搖頭,意思是說,我也沒有辦法了,就這樣了吧。
這個時候莫兵說話了,他說:「黃書記,前面通過的,就算了,兄弟們還是很給你面子的,下面的這些人,我看就算了吧,條件有些差,這樣的人公布出去,老百姓會議論的。對你的名譽也有影響。再說了,你拍拍屁股走了,我們這些人還得在雲林縣混下去啊,你吃肉,也得讓我們喝口湯吧?!一次提拔了二十五個,算可以了,見好就收吧!」
黃震看了看大家,都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才陡然明白,什麼叫人一走茶就涼。現在他還沒有走,就這樣了。開個常委會就開不下去了,這幫狗娘養的,怎麼說變臉就變臉呢!但是,這個時候他不能使性子了,再過幾天,他就不是雲林縣的縣委書記了,這個時候,能保住幾個算幾個,見好就收,是最理智的做法。要是像以往那樣使性子,硬逼著大家通過,那麼當場鬧翻了,前面通過的那些人選也會當場作廢的。
算了,算了,老子不跟你們這幫王八蛋計較了,見好就收了。想到這裡,黃震說:「那好,我尊重莫縣長的意見。今天的會議就到這吧,回頭縣委組織部要迅速落實會議精神,爭取一個星期之內全部到位。」
方強說:「好的,我馬上安排人立即公示出去,三天後就可以宣布任命通知了。」
當天晚上,縣城裡許多人都知道了縣委常委會所研究的人事結果。大家更關注的笑話是,黃震中間上了一次廁所,尿了一泡尿,就把另外十一個擬提拔為副科級幹部的烏紗帽給尿沒了。這裡面,有他的司機小侯,有他的情婦藍靚妹和凌彩鳳。
當天晚上,在雲林賓館的一個豪華套房裡,這裡是黃震常住的地方。聽到消息的凌彩鳳傷心地趴在彈簧床上,哭得淚流滿面。怕聲音傳出去不好聽,她極力壓抑著自己,哽咽著對黃震說:「人家陪了你兩年多,那麼賣力地為你服務,你說想幹什麼,就讓你幹什麼,你說我值得嗎?!」
黃震安慰她說:「我也沒想到,他們會臨時串通起來,說變卦就變卦了,都怪我,早不上晚不上,偏偏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上了一趟什麼廁所。等我回來,風向就全部變了。他們那幾個常委受莫兵鼓動,都譁變了。」
凌彩鳳說:「我跟著你,名聲現在在縣城裡都臭了,都知道你跟我的關係了,你走了,我沒辦法在縣城裡呆了。乾脆你在西城市為我找一個單位,把我調過去,我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黃震說:「好的,沒問題,我到市里安頓好了,馬上就給你辦。這件事對我是小意思。不就是找個單位嗎!我在市里關係多著呢!」
凌彩鳳說:「我相信你,你把我調到市里去,我們來往也方便些,到了那裡,我繼續一心一意地跟著你。」
黃震問:「那你老公怎麼辦?你們兩口子兩地分居,他願意幹嗎?」
凌彩鳳說:「他肯定不願意干,這樣吧,你好人做到底,乾脆把我們兩口子的工作一起解決了。那樣他得了好處,就會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對你我的來往不會幹涉的。要不然他鬧起來,到處寫信舉報你,你的仕途就受影響了。反正憑你的本事,給我們調動調動工作,並不是什麼難的事情。」
黃震想了一下,說:「好吧,我回去以後想一想辦法。我現在回到市委,是副秘書長,不像現在當著縣委書記,安排一個人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凌彩鳳破涕為笑,扭捏著撲到他懷裡撒著嬌說:「你就答應我吧,到時候人家一定好好報答你。」
黃震說:「你說怎麼報答啊?」
凌彩鳳用媚眼電了他一下,說:「你說怎麼幹,咱就怎麼幹。保管讓你飄飄欲仙。」
當初黃震和凌彩鳳接觸,也是逢場作戲而已。當時黃震剛調來雲林縣當縣委書記不到一個月,到處忙著視察,開會,講話,縣委大院裡的人對黃震都充滿了好奇感。他們知道,黃震是官二代出身,還當過西城市的團市委書記。長相英俊,風度翩翩,才四十歲出頭,這樣的男人,對那些漂亮女人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凌彩鳳在縣委大院裡曾經見到過黃震幾次,一見之下,就動了心思,心裡暗暗喜歡上了這個新來的縣委書記。為了創造和黃震接觸的機會,她幾次故意拿著一批發票,到黃震的辦公室求他簽字。黃震打量著這個年輕漂亮的財務人員,從她看自己的眼神里,感受到了她對自己的好感。晚上回到雲林賓館的住處,黃震滿腦子裡都是凌彩鳳好看的瓜子臉,豐滿適中的身子,高高的胸脯,修長的腿,翹翹的臀。實在是睡不著了,他拿起電話,撥打了司機小侯的電話,說:「你現在就去接凌彩鳳,說我有緊急的事情,讓她現在就趕到我的住處來。」
小侯是他多年的心腹,知道自己的老闆現在想幹什麼了。於是,迅速聯繫了凌彩鳳。這個時候,凌彩鳳正在家裡看電視,聽說縣委書記的司機來電話,讓她立即趕到雲林賓館見黃震。凌彩鳳心裡就知道個十之八九了。她不動聲色地換了衣服,她老公問她:「現在出去幹什麼去啊?」
她回答說:「縣委曲主任那裡有一筆緊急的帳目要處理。」
他老公就不再過問了,凌彩鳳出門打了一輛出租,立即就趕往了雲林賓館。
到了樓下,打了小侯的電話,小侯讓她自己坐電梯,去六樓的6018房間,黃書記就住在那個房間裡。
這個時候是晚上九點鐘,整個大廳里靜悄悄的,凌彩鳳上了電梯,到了六樓,順著鋪著地毯的走廊往裡走,到最裡面,就是6018房間。她按了一下門鈴,房門很快就打開了。一看,黃震穿著一套高檔的睡衣,站在門口,笑著對她說:「小凌啊,快請進。」
凌彩鳳上身穿了一件紅色的內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風衣,下面是緊身的牛仔褲,白色的旅遊鞋。進來房間,黃震關好門,隨手就把門鎖保險上了,他知道,只要凌彩鳳走進這個房間,他今天晚上的目的基本上就可以實現了。對付女人,這些年他經歷過那麼多的實戰,很有一套。
凌彩鳳打量了一下黃震的房間,發現這是一個套間,外面是客廳,放著一套沙發,有大屏幕彩電、音響、影碟機什麼的,裡面是臥室,房間裡鋪著地毯,走在上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凌彩鳳在屋子站了一下,心裡雖然有些緊張,但是她故作鎮靜,問黃震說:「黃書記,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急事嗎?」
黃震從後面直接抱住她的身子,說:「當然有了。」說著,嘴唇直接就吻上了她的臉頰,說:「小凌,我一見你,就喜歡上你了。」
凌彩鳳沒想到黃震會這樣直接,故意假裝推辭,掙扎了一下說:「黃書記,這樣不好,放開我。」
黃震直接說:「我真的很喜歡你。我也知道,你喜歡我。」
凌彩鳳說:「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你?」
黃震說:「第一,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樣。第二,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會三番五次去我辦公室,故意穿得那麼緊身。第三,我今天晚上喊你,你沒有這麼快就來的。」
凌彩鳳看黃震真是個情種,知道自己的心思,於是很高興,也就不再掩飾了,爽朗地笑著說:「原來你黃書記的情商還是很高的嗎!」
黃震說:「都是經驗。」
這一個晚上,就在兩人的濃情蜜意中過去了。中間凌彩鳳的老公打來電話,問凌彩鳳什麼時候回家。
凌彩鳳說:「單位加班,估計要到凌晨,就不回去休息了,你先睡吧,我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對付一夜算了。」
縣委辦加班也是經常的事情,他老公就沒有懷疑,於是就掛了電話。
從此以後,只要有機會,黃震都會和凌彩鳳約會。後來他又有了別的女人,像藍靚妹、劉艷芳,再加上雲林賓館的幾個長得好看的服務員,女人多了,兩個人來往的頻率才又少了起來。但是,相比較其他的女人,凌彩鳳還是最讓黃震滿意。所以她提要求,黃震只能儘量滿足,他不想放棄這個女人,畢竟這樣的女人不是你想碰到就能碰到的,需要運氣才行!
當天晚上,還有一個人聽說了黃震要調走的事情,急得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就是在西城市大名鼎鼎的做工程的老闆--西城市駿馬建築安裝工程公司的董事長馬超凡。
馬超凡在西城市也是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他父親馬建南,曾經當過西城市的副市長、市政協副主席,也是西城市有名的老幹部之一。
馬超凡和黃震是髮小,兩個人都是幹部子弟,在西城市一起讀的小學,初中,高中。後來一起到省城讀的大學。大學畢業後,馬超凡進了西城市建委,混了幾年,當上了副科長。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期,全國興起一股機關幹部的下海潮,可以保留公職,機關幹部下海做生意,你失敗了,還可以回機關。馬超凡就在那個時候,利用自己多年建立的人脈關係和父親的影響力,組建了駿馬建築安裝工程公司,做起了建築工程、裝修工程。短短几年,就完成了原始資本的積累,成了千萬富翁。
黃震利用自己的影響,也曾經為他搞到了不少項目。特別是黃震到了雲林縣當了縣委書記,雲林縣一些大的建設項目都到了馬超凡的手裡,或者由他聯合其他的公司在做。大家都知道,他和黃震的關係非同一般。像縣城裡的主幹道--平安大道的建設工程,雲江防洪堤工程,縣委、縣政府大樓搬遷工程,這幾個項目總投資將近四個多億,已經大大超出了雲林縣的財政能力,大部分用的都是政府貸款,用今後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後的財政做抵押。
現在做工程的為了多攬工程,在工程前期,一般要自己墊資,這要占用一大批資金,實力不強的公司,一般不敢冒這個風險。雲林縣是國家級貧困縣,整個縣財政現在每年的收入不到一個億,在這樣的縣裡做工程,你沒有錢墊付前期的資金不行;有錢墊付,官場上沒有可靠的官員為你說話,你工程做完了,到時候結算就是個大問題了。你拿不到錢,政府無限期地拖延下去,那些做工程的老闆,一個項目搭上幾千萬的資金,就破產了,所以風險很大。
現在這些做工程的老闆,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自己已經搞掂的官員工作中途出現了變故,調走了或者突然出事了,那前期自己的投入就充滿了風險,接任的官員不理睬前任官員的事情,工程即使完工了,他們也會拖著不結算,或者在驗收的時候橫挑鼻子豎挑眼,說你這不合格那不合格,目的就是一個:不給你工程款。整個雲林縣的項目,馬超凡算了算,光是前期投入的墊資,就達到了三千多萬。現在這一年多,陸陸續續按照工期結算了五千多萬,本錢算是回來了,但是,現在馬超凡的公司拖欠供貨商的款項,加上工人的工資,已經達到三千多萬了,現在黃震拍拍屁股走了,換了別人,自己的事情不是麻煩得很嗎!想到這裡,馬超凡急得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連夜讓自己的司機開車回雲林縣,要找到黃震,當夜要個說法。
車到雲林縣城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黃震擁著凌彩鳳正在睡覺。兩個人剛剛春風一度,躺在床上休息。這個時候手機響了,黃震一看是馬超凡的,馬上就接了,說:「兄弟,這個時候找我,有急事嗎?」
馬超凡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客氣了,說:「那當然了,你要走了,也得把我的事情說清楚吧?!」
黃震說:「明天早上再見面吧,這麼晚了,不方便。」
馬超凡說:「我已經到賓館的樓下了,現在就上去,不見你,我睡不著。」
黃震想了一下,說:「那好,你等五分鐘再上來吧,我上趟廁所。」
掛了電話,黃震對凌彩鳳說:「你趕緊起來吧,穿上衣服,自己坐電梯下去,馬超凡要來了。」
凌彩鳳只好穿上衣服,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關上門出去了。坐電梯下樓,去了後面院子裡的停車場,開著自己的尼桑轎車,回家休息去了。
馬超凡在下面抽了一支中華煙,看了看手錶,五分鐘已經過去了,才提著皮包上了樓。
到了黃震的房間門口,他按了一下門鈴。這裡他是常客,所以很熟悉。
黃震依然是穿著睡衣,拉開門,對他說:「超凡,請進吧!」
馬超凡心事重重地坐下來,對黃震說:「聽說你很快就要回市里了?」
黃震說:「是的,一個星期以後工作交接。」
馬超凡說:「那我的事情這麼辦?」
黃震說:「你有合同,工程已經幹了一小半,就是我走了,你也沒有什麼事情了。」
馬超凡說:「話不能這樣講,到時候我工程幹完了,怕拿不到錢啊!」
黃震說:「不會的,縣財政局長廖放還是我提拔的人嗎,我的話他還是聽的。」
馬超凡說:「問題是新來的縣委書記我不認識,到時候接不上氣,他要是找我的麻煩,怎麼辦?」
黃震說:「這個我就不好說了,別說你不認識,我也是和他剛見過一次面,吃過一頓飯而已。你也聽說了吧,人家是省委書記的秘書,我們這些人,還巴結不上。」
馬超凡說:「這樣吧,你明天讓縣財政局的廖局長再給我撥付三千萬,我把欠人家的材料款和工人的工資先結算一些。」
黃震說:「我是沒意見,就是不知道現在縣財政還能不能拿出三千萬。全部給你,全縣的幹部就沒辦法及時發工資了。」
馬超凡說:「這個我管不了,反正你一個星期之後就要走了,讓那個姓龔的新書記到處籌錢去吧!你把該給我的給我,三千萬,我給你兩百萬的提成。你到了市里,不一樣需要用錢嗎!」
黃震一聽,他還可以最後得到兩百萬的提成,於是就換了一個口氣,說:「我問一問廖局長吧。」
於是立即打通了廖放的電話。
廖放在家裡剛洗完澡,正準備上床睡覺。今天他也知道黃震要調走的消息了,他正在擔心,自己這個縣財政局長的位子今後還能做多久呢?
兩年前黃震剛調來雲林縣七八個月,就對雲林縣的科級幹部來了一個大調整。那個時候,廖放在雲林縣李家寨鄉當鄉黨委書記。他四十六了,在下面的鄉鎮裡已經工作了十四年,就想回縣城裡工作。按照慣例,年紀大的鄉黨委書記一般會被安排到各個局裡當局長,縣財政局自然是最好的地方之一。但是,需要個人活動活動才行。廖放打聽了一下行情,最少也需要送個三十多萬。
李家寨鄉原來是個窮鄉,位於大山深處,離縣城有四十多公里,境內到處都是原始森林。廖放在這裡當了五年鄉黨委書記,注重招商引資,從外地來了一批老闆,辦起了一些木材加工廠、家具廠,銷售情況不錯,鄉里的經濟情況才漸漸好起來。現在每年的財政收入也有七百多萬了。所以,廖放手裡也有錢。他讓鄉里管財務的會計給他準備了四十萬的現金,他利用周末,坐上自己的捷達車,回了一趟縣城。
提前聯繫了黃震,廖放說:「黃書記,晚上我想到你的住處匯報一下工作。」
黃震一聽就明白了,說:「好吧,你晚上八點來吧。」
當天晚上,廖放提著一個禮品袋,去了黃震的住處。
廖放說:「黃書記,我在下面的鄉鎮已經工作了十四年了,現在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了,想回縣城裡養老,拜託黃書記在調整幹部的時候,考慮考慮我。」
黃震問:「你看上哪一個位子了?」
廖放說:「我是縣財政局出來的,還是省里的財經學院畢業的,財政是我的老本行,可以說是科班出身。如果有可能,我想回縣財政局,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可能。我聽說財政局的局長老劉要退了,安排到縣人大去。希望黃書記考慮考慮我。」
黃震說:「這個位子競爭很激烈啊,好幾個人都提出想幹這個了。」
廖放把手中的禮品袋遞給黃震說:「這是我的一點意思,拜託黃書記了。」
黃震不知道裡面放了多少錢,沒有當場答應他,只是說:「我考慮考慮,再和其他常委交流一下看法,到時候再回覆你吧?」
廖放說:「好的,好的,讓黃書記費心了。」
廖放走後,黃震數了數他拿來的錢,總共是四十萬。也算是合適了。再說了,廖放的資歷和專業都挺適合的。就這樣,一個星期之後,廖放接到了確切的消息,自己將要接任老劉的縣財政局長的職位。所以說,廖放是黃震提拔的幹部,是鐵桿之一吧。
廖放接了黃震電話,說:「老闆,你好!」
黃震說:「這麼晚了,還沒有休息吧?」
廖放說:「這就準備了。」
黃震說:「那就打擾你了。」
廖放說:「沒什麼,老闆有什麼事情請吩咐。」
黃震說:「再過幾天,我就不是你的老闆了。」
廖放說:「哪裡啊,你永遠是我的老闆。」
黃震說:「好了,我有一個事情,你告訴我,現在縣財政局的帳戶上,還有多少資金可以動用?」
廖放想了一下說:「估計有兩千三百萬。」
黃震說:「你能不能從別的地方再搞些,湊夠三千萬給我。」
廖放問:「老闆,你拿來做什麼?」
黃震說:「我就要走了,我想最後一次給馬超凡的公司支付些工程款,讓他們還一些欠別人的材料款和工人的工資。」
廖放一聽就明白了,黃震是想最後撈一把,一下子從縣財政局帳戶上劃撥走三千萬,到時候,他這個縣財政局長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新縣委書記上任了,全縣公務員的工資到時候都不能按時發放,大家鬧起來,難堪的還是他廖放。這個時候,他萬萬不能一下子把手上的錢全部用完。雖然以前他是黃震的馬仔,但是,黃震要走了,他馬上就不是雲林縣的一把手了,和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了。現在的官場上,所謂的上下級關係,都是掏錢買的,都是利益交換,誰忠誠於誰,都是空話。大家都是互相利用而已,有價值了,就有人跟;沒有價值了,人家跑都來不及的。
廖放當面不可能拒絕黃震,但又不能真的配合他,只能糊弄他說:「好的,我想想辦法吧,看能不能籌措到。」
黃震說:「你這兩天儘快辦,爭取三天以內完成任務,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廖放說:「好的,好的。」
放下電話,他對他老婆說:「這個黃震,想得倒挺美的,讓我三天之內籌措三千萬給他,我就是能籌到,也不能給他啊!」
他老婆不解地說:「為什麼啊?」
廖放說:「你想啊,他拍拍屁股走了,我們還得在這雲林縣裡混,到時候大家的工資都發不下來,怎麼生活?新書記來了,一問都是我把錢撥付出去的,我還不完蛋嗎?!」
他老婆問:「那你怎麼辦?黃震這兩天還是縣委書記,你總不能不見吧?」
廖放說:「我就裝病吧,兩天後我就不起床了,說是心臟不好,血壓也高,不去上班了。拖他一個星期,等新書記來了,就解脫了。」
他老婆說:「這個主意好,就這麼幹了。」
第二天上午九點四十五分,王一鳴正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批示文件,龔向陽和秦書海推開門進來了,龔向陽提醒他說:「老闆,時間到了,十點鐘要趕到省公安廳,參觀『掃黑除惡』專項鬥爭成果展覽。」
王一鳴喔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文件,然後去了一趟衛生間,小龔為王一鳴收拾著公文包。
王一鳴從衛生間裡出來,秦書海和龔向陽在後面跟著他,下了三樓,到了院子裡一看,省委副書記何杰站在自己的黑色奧迪轎車旁,前面是小邵開的王一鳴的奧迪轎車,後面跟著的是秦書海的黑色帕薩特。
何杰沖王一鳴笑著說:「王書記好!」
王一鳴沖他點了點頭,說:「出發吧!」
大家依次上車,車隊緩緩地開出了省委大院。
十幾分鐘後,車隊就拐進了省公安廳的大門口。
車隊剛出發,龔向陽就在車上打了石衛東秘書姜春林的手機,說:「老弟,王書記出發了,讓石省長準備迎接。」
姜春林說:「好的,好的。」
等王一鳴的座駕緩緩地拐進大門口,就見一路兩旁站滿了身穿警服的工作人員,隊伍排得足有一百多米長,為首的是石衛東和六七個廳領導。他們笑著迎候在大門口。兩旁站著的警察一起鼓掌歡迎。
王一鳴一看這個陣勢,只好讓小邵停車,後面的何杰、秦書海一看王一鳴下車了,連忙也下車,走過來陪著王一鳴。
王一鳴、何杰、秦書海挨個和石衛東並其他副廳長握手。石衛東向王一鳴介紹著各個副廳長的名字、職務。介紹到誰,誰向王一鳴敬個禮,說:「王書記好!」
王一鳴說:「你好。」
大家寒暄完畢,就前呼後擁地陪著王一鳴向辦公樓的方向走。
省公安廳的辦公樓主樓有二十六層高,也是前幾年剛剛興建的,一樓大廳寬敞明亮,可以比得上四星級賓館的大堂了。二樓整個樓層有兩千多平方米,原來就有一個展覽室,現在拿來舉辦這次展覽。
王一鳴邊走邊和兩邊的警察握手,省電視台和省報的記者們忙著拍照,其他的省委常委都站在大廳門口,笑著迎接王書記。
王一鳴一看,譚士平、鄭天運、李志斌、秦大龍、劉美娟、裘新旺、牛振海、況遠征都來了,唯獨沒有看見省長李耀。
王一鳴和他們挨個握了手,轉身對秦書海說:「秘書長,李省長為什麼沒有來?」
李耀說:「李省長昨天出發去河東市調研工業生產情況了。他計劃在河東市待兩天,在龍江市待兩天,沒時間參加這個展覽了。昨天徐萬春特意給我打了電話。」
王一鳴點了點頭,帶領大家上了二樓。
進入展廳,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堆砍刀,長的、短的,堆積在一起,估計有幾百把。
石衛東解釋說:「這只是我們這次行動中收繳的一小部分,據統計,這次行動共收繳各種刀具兩千多把。可以拉一卡車了。」
王一鳴拿起一把大砍刀看了看,足有一米長,刀片厚厚的,有一本書那麼厚,足有十幾斤重。王一鳴問石衛東:「他們用這個幹什麼?」
石衛東說:「打架。黑社會團伙火拼,這個不稀奇了。你看那裡,有雙管獵槍,有仿五四手槍,還有散彈槍,砂槍,衝鋒鎗。」
王一鳴在一把衝鋒鎗前面停下來,他拿起來,看了看,問石衛東:「這個是從哪裡搜出來的?」
石衛東說:「金山縣的黑社會。那裡有些黑社會為了稱霸一方,霸占礦源,就從境外走私衝鋒鎗。我們一共收繳了三把衝鋒鎗,六百多發子彈。」
王一鳴說:「你看,不掃黑行嗎?!現在的黑社會多麼厲害了,連衝鋒鎗都有了。他們用這些東西對付老百姓,老百姓能不膽戰心驚嗎?長此以往,我們的政府還有什麼威信?老百姓能不罵娘嗎!」
石衛東說:「王書記說的是。不掃黑,老百姓就會認為我們是黑社會的保護傘。前幾年外省破獲了一個搶劫殺人案,那個犯罪團伙不僅有衝鋒鎗,還從境外走私了一挺機槍,幾千發子彈。他們所有的裝備,用來打我們的一個派出所,綽綽有餘。你看現在的黑社會多猖狂!」
王一鳴說:「我們一定要接著打,狠狠地打。除惡務盡嗎!不僅打擊黑社會,還要挖出後面的保護傘。只有這樣,才能重新取信於民。說實話,我們現在的基層政權、各級政府,在人民群眾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和解放初期比,那是根本不可同日而語的。」
「大家都是五六十歲的人了,都從那個時代過來過,那個時候的幹部多廉潔啊!誰敢貪污?誰敢搞腐敗?有黑社會嗎?有殺人放火還不用擔心受到處罰的嗎?沒有這回事嗎!那個時候,物質上雖然大家都不富裕,但社會治安多好?幹部的作風多廉潔,領導幹部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多高?!現在的幹部能比嗎?!
「作為黨的高級幹部,我奉勸各位,回去一定要好好想一想,我們現在的執政合法性來自哪裡?我們憑什麼治國理政?說實話,我們的權力不是來自老百姓的選票,打天下的功勞我們更是沒有一點,憑什麼我們能夠坐在這個位子上?我們如果不好好地為人民服務,我們還對得起誰?」
石衛東說:「王書記說得太好了。」於是帶頭鼓掌,大家也一起鼓起掌來。
旁邊的幾個省委常委聽了,各人想著各人的心思。大家也不知道王一鳴今天的講話是有感而發,心有所指,藉機敲打誰,還是一般性的泛泛而談。反正官場上就這樣,一把手說了算。王一鳴看誰不順眼了,說幾句厲害的話,嚇唬嚇唬你,讓你知道些厲害,今後收斂一下,不敢和他對著幹,就可以了。真正撕破臉皮鬧起來,大家誰都不是軟蛋。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混到這麼高的位子上,誰沒有幾個靠山呢!就是和你王一鳴鬧了彆扭,你打狗還得看一看主人呢!
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牛振海聽了,心裡打了一個冷顫。他臉上尷尬地笑著,心裡卻在嘀咕:「這個王一鳴,是不是在和石衛東唱雙簧,敲打我呢?!」
牛振海知道,現在石衛東在王一鳴跟前很紅,而自己時不時地給石衛東使些絆子,讓石衛東很不舒服。石衛東會不會到王一鳴那裡打我的小報告,估計一定會的。
他媽的,狗日的石衛東,走著瞧,跟我斗,我看你還嫩了點!牛振海心裡說。
這個春節,李耀過得很不爽。雖然這是他當上省長後過的第一個春節,家裡每天可以說是門庭若市,比在江城市擔任市委書記的時候,人數上並沒有多大差別。從來人的職務上看,檔次明顯得提高了不少。原來到家裡拜訪他的,絕大多數是江城市各個區縣的縣委書記,縣長,區長和區委書記,各個局、委、辦的局長、主任,這樣說吧,市直各單位的一把手、二把手,基本上一個不少。誰到年底不看望一下市委書記啊,你說你這個烏紗帽,明年還想要不想要了!這百十個人,要麼下面管著上百萬人口,要麼管著一個行業,他們都是實權派,他們知道,自己的烏紗帽是李耀給的,到了年底,是他們孝敬李耀的時候了,所以他們出手就一個比著一個大方。當然,其中也是有差別的。
有的年紀大了,知道自己升遷的希望已經越來越渺茫了,於是就象徵性地送幾個,算是表示一下意思,求得一個心理平衡。只要你李耀不找我的麻煩,讓我平平安安地混到退休,就萬事大吉了。這樣的人,通常會以發年終獎的藉口,向李耀送個三兩萬。
單位效益好,位置關鍵的,你得送個五六萬。在下面當縣委書記、縣長或者區委書記、區長的,你最少也得送個十萬八萬的,這樣才能說得過去。你不想想,你一個春節可以向下面的官員收多少錢。有些縣委書記一個春節輕輕鬆鬆可以收幾百萬,你拿出幾十分之一送出去,有什麼不可以。就是不想升官了,光是保官,你送這幾個小錢出去,根本不虧。要不然惹惱了李耀,他一句話,你的烏紗帽就沒了,安排你到哪個市直機關做調研員,你屁都不是了,到了春節,看還有誰到你家裡去送禮。
對於那些年輕有為還想往上爬的官員,這些小錢就根本不行了。有的縣委書記、區委書記、各個關鍵崗位上的局長、主任,他們想升副廳級,對於處級幹部來說,這一步非常關鍵。升了副廳級,他們就成了高級幹部。今後表現得好了,還有升正廳級的可能。他們能不能升副廳級,有時候就是李耀一句話。因為李耀是省委副書記,在省委常委會上有投票權。同時,李耀兼任著江城市委書記,推薦誰升任副廳級,他說了算。
所以,那些想升官的縣委書記、區委書記和局長、主任們,每逢春節的時候,都要挖空心思,琢磨著這一次給李耀送多少錢合適。少了吧,肯定不行,怕李耀看不上眼;多了吧,多少算是多呢!所以每次送錢的時候,對於那些下級官員也是一直折磨。好在這些人都是官場上的人精,細心琢磨,多方打聽,於是就得出一個大概的數目。再根據他們自己想要得到的位子,送出適合的錢數。比如,想要進常委,這個競爭就非常激烈了,錢就必然要多些。沒有一百萬出頭,估計你想也不要想。
不想那麼高,弄個副市長噹噹就可以了,你估計也得送個七八十萬才有把握。
市委常委、副市長我都不想,只要求給我解決個副廳級就行了,到市人大或者市政協當個副主任、副主席什麼的,我就滿足了,那好,你也得準備個五六十萬才有把握。
這些正處級幹部送的錢,每年都占大頭,他們是李耀最重要的財富來源。
此外,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協四大班子的領導,這些已經是副廳級幹部的,有些人也會出於各種各樣的目的給李耀送錢。有的人是為了給自己換一換位子,比如,已經是政協副主席或者是人大副主任的,年齡還合適的,就想到市政府當一任副市長。有些是副市長的,就想進市委常委。有的是組織部長、宣傳部長、統戰部長的,還盼望著有一天能夠升任市委副書記。有的市委常委還盼望著李耀為自己說句話,交流到外地,再升一級,做市長,或者到省直機關當廳長什麼的。還有一些老幹部為了安排自己的子女,也會向李耀送禮。
除此之外,那些副處級幹部為了升任正處級,也會千方百計到李耀家裡或者辦公室里送禮。縣委副書記,想當縣長或者縣委書記。副局長,想升任局長,或者交流到下面,當縣委副書記。這也是一個特別龐大的隊伍。江城市是省城,號稱三百多萬的城市人口,加上郊縣,有八百多萬人。副處級幹部有一千多個。這些人裡面,就是有三分之一的人給李耀送禮,每人送兩萬,那也不得了。
此外,還有市委、市政府機關里那些科級幹部,有的是秘書,有的是後勤工作人員,他們有的是為了解決自己的編制問題,有的是為了解決自己的升遷問題,有的或許就是為了調換一個工作,他們利用和李耀在工作中有接觸的機會,千方百計地推銷自己。男的逢年過節到李耀家裡或者辦公室里,送些錢、購物卡或者稀罕的禮物。女的呢,如果自認為還有幾分姿色,可以吸引李耀的注意,就會去李耀辦公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渾身上下釋放出性感的味道,讓李耀感到眼前一亮,放下手中的文件,和你熱情地聊聊天,等火候差不多了,那些女人就會主動地投懷送抱。當然辦公室不是個可以放肆玩弄女人的地方。大家心知肚明了,有了合適的機會,一個電話打過去,那些女人就會趕到李耀在賓館的住處,或者李耀在出差的時候,安排她們做服務工作。在北京、上海或者香港,白天出席公務活動,晚上,那些女人會自動跑到李耀的房間裡去,下功夫伺候他的。
所以,在江城市裡兼任市委書記,對於李耀來說是最風光的三年,也是活得最瀟灑的三年。那個權力都是實打實的,含金量很高。逢年過節,輕輕鬆鬆都是幾百萬。李耀算了算,在江城市當市委書記這三年,每年的禮金就有七八百萬。加上高檔菸酒,高檔服裝,藝術品什麼的,每年的收入最少超過一千萬。
剛剛過去的這幾個月,他雖然如願以償地當了省長,升了正省級,在省里當了老二,一時間風光無限,羨慕的人很多,電視上、報紙上也基本上做到了天天有圖像,天天有新聞,但是,春節一過,他才發現,升了省長,級別是上去了,名義上是比原來好聽些,但和原來當市委書記的時候一比差距就出來了。現在是得了虛名,失去了不少的實惠。
整個春節前後,到他家裡和辦公室里送禮的人雖然也是絡繹不絕,但是,含金量卻明顯得下降了。那些廳局長,有的就是象徵性地給他送些高檔菸酒、補品之類的東西,就是一個禮節拜訪,根本沒有送一分真金白銀。各個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像范一弓、馬正紅、況遠征這樣的省委常委,根本對他是一分錢的禮物也沒有送,李耀不知道他們三個是不是給王一鳴送過禮,按理說,他們是應該給王一鳴送禮的,他們雖然是省委常委,李耀這個省長他們不怕,但是,王一鳴這個省委書記他們還是要巴結巴結的,因為王一鳴可以調整他們的工作。你不聽話了,把你放到省政協或者省人大去,提前退休養老,這個權力王一鳴還是有的。
其他的市委書記,有的是王一鳴的鐵桿,像桂江市委書記游金平,人家根本用不著刻意巴結他李耀。有的是前朝元老,像西城市委書記竇宏偉、海城市委書記藍自強、龍江市委書記劉漢基。這些人都用不著刻意巴結他李耀,他們巴結的唯一對象就是王一鳴了。當然,必要的禮節還是少不了的,他們會讓自己的秘書或者司機準備一些高檔的菸酒、補品什麼的,送給李耀。
從各市、各廳局一把手、二把手身上,李耀搞不到什麼真金白銀,茅台酒、中華煙倒是得了不少,家裡的倉庫都堆滿了,但是,這些東西不是錢啊,要拿出去換錢,還需要一個程序--就是弄到高檔菸酒回收商店裡,他堂堂一個大省長,這樣做,傳出去就太不像話了!所以當他老婆說,想讓人拉走,隨便給幾個錢就算了,放在家裡占地方。他眼睛一瞪,沖他老婆吼了一聲說:「你懂什麼?!就看到錢了,我這個堂堂的省長還要不要臉!傳出去還能見人嗎?!」
他兒子李順平忙出來打圓場說:「好了,過幾天有時間了,我自己開車拉出去,到外面交給一個開商店的朋友,處理掉就算了。」
李順平是李耀的獨生子,今年三十四歲,前幾年從W省調到西江省,被安排在江城市市政府辦公室做主任科員。等李耀到了江城市當了市委書記,就把李順平下派到江城市城中區,當了區委常委、宣傳部長。現在李順平是江城市城北區的區委副書記。為了兒子的前途,李耀已經向況遠征打了招呼,況遠徵答應,準備安排李順平到下面的縣做縣長,或者就在幾個城區,解決個區長的位子。像他這樣的官二代,想當官,自然可以走捷徑的。反正什麼都有老子罩著,只要不胡來,按部就班,三兩年上一個台階,隨隨便便都可以做到副廳級的。
李耀對自己的兒子期望很大,希望他能夠和自己一樣從政,三十多歲做到正處,四十多歲做到正廳,五十多歲升副省級。再往上,就不好說了,要看各人的運氣和造化了。
李耀做了省長,江城市那些處級、副處級幹部,誰也不用給他送禮了,他們統統到況遠征家裡送禮去了,這就讓李耀少了一大塊禮金的收入。省政府辦公廳雖然還有一百多號人,但是,李耀剛做省長,跟許多人不熟悉,大家見了他還很拘謹。有幾個省政府的副秘書長想到李耀家裡拜拜門子,也是躊躇了再三,為送多少錢、送什麼禮物而發愁。他們為了自己的前途,最後只能厚著臉皮到李耀家裡或者辦公室里送上一份禮物。因為他們知道,從此以後,整個省政府大院裡就是李耀一個人說了算了。他說誰行,誰就能升官,甚至飛黃騰達;他說誰不行,你馬上就會靠邊站,或者被趕出省政府辦公廳。所以,不管他們原來是誰的人,都面臨著一個重新洗牌的問題。
那些處長、副處長心裡就更忐忑了,他們平常里根本沒有接觸李耀的機會,他們巴結人,也只能巴結到秘書長徐萬春這個級別。所以,敢到李耀家裡或者辦公室送禮的處級幹部更是鳳毛麟角。
所以整個春節,李耀發現,自己的禮金收入比著在江城市當市委書記,那差別簡直是太大了。也就是區區一兩百萬元。這個狗屁省長,也就是聽著好聽些,一點也不實惠!
大年初十,李耀就帶著一隊人馬到下面的河東市和龍江市視察去了。名義是調研全省的工業生產情況。
今年是省委新的一屆領導班子上台執政的第一年,全省上下對王一鳴和李耀這個執政集體,心中還是充滿了期待的。希望這一屆新的領導班子,能夠帶領全省人民奮發有為,迎頭趕上發達地區的發展步伐,縮小和先進地區的差距。
按照分工,王一鳴作為省委書記,主要負責全省的重大戰略決策、選幹部和用幹部上。而李耀作為一省之長,政府首腦,他身上其實擔負著發展經濟,保障全省GDP維持高速增長的勢頭,實現西江省在年初的黨代會上制定的新的戰略目標。現在全國上下對這個所謂的GDP特別看重,組織部門考核幹部的時候,你有沒有什麼政績,第一要看GDP總量的增長指標。西江省這幾年,GDP的總量在全國的排名中一直位居倒數第六、第七的樣子。不尷不尬,讓西江省的領導在中央大領導面前,提起GDP,就感到很沒有面子。
怎麼辦?王一鳴在西江省黨代會做的報告中提出,要保持經濟發展速度,比中央要求的至少提高三到五個百分點,做大做強西江省的工業規模,重點抓好機械、製藥、鋼鐵、菸草、化工、造紙等十大戰略產業,爭取實現十個行業年產值都突破1000億,整體上突破一萬億大關,讓西江省的工業發展邁上一個大台階。工業生產上去了,財政收入才能大幅度地增加,今年全省的財政收入目標是增長25%,達到一千二百億元。
這些都是省長李耀帶領的省政府的中心工作,所以春節之後,剛上班兩天,李耀就風塵僕僕地帶著一幫隨員出發了。他此行的第一站是西江省的工業重鎮--河東市。
上午八點鐘,一隊由警車、越野車、小轎車組成的車隊,在高速公路口排好隊,在前面一輛警車的引導下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陪同李耀視察的有省政府秘書長徐萬春,財政廳長蕭華傑,發改委主任毛春林,經委主任趙建才,商務廳廳長郭明朗,省菸草專賣局局長、菸草公司總經理薛亮,公安廳副廳長熊鎮強,這些都是省政府各部門的要員,此外就是一幫子隨員了,秘書、司機、警衛等。
省長出行,各個高速公路口已經提前接到了通知,在省長的車隊來到前就提前關閉了高速公路的入口,於是,各個路口都排了幾公里的車隊。大家對這個情況也司空見慣了,知道有大人物要來了。過了一會兒,大家就看到,由警車開道的一個車隊呼嘯而過,於是高速公路口重新開通,大家的生活又恢復了正常。
一路上暢通無阻,車隊於上午十點鐘到達河東市的高速公路口。一出來,就看到前面路邊停了一大排的車子,旁邊站了一群人,為首的是省委常委、河東市委書記馬正紅,不用問,他們都是來迎接省長李耀的。
馬正紅這個人為人比較老道,按說省長李耀來,他可以到高速公路口迎接,也可以不到,他是省委常委,資格在那擺著呢,讓市長蔡名揚來迎接就可以了。甚至陪同李耀視察,他都不用出面,中午或者晚上陪同李耀吃頓飯,盡一下地主之誼就可以了。
但是,考慮到這是李耀春節後的第一次視察,馬正紅還是很重視。俗話說,禮多人不怪,李耀來了,你親自出面,迎接到高速公路口,給李耀做足了面子,大家見了面心理上的感覺還是不一樣。
官場上就這樣,有時候必要的形式還是要講一些的,你做了,說明你心裡有我;你不做,說明我在你心裡根本沒有位置。那好,咱走著瞧,等你需要我幫助的時候,我肯定讓你知道什麼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馬正紅在西江省的官場上摸爬滾打了三十多年,混到省委常委的高位上,說明這個人對官場上的東西門清得很。
馬正紅和李耀一樣,都屬於草根出身的官員,沒有什麼背景,他們能在激烈的官場競爭中脫穎而出,靠的是自己的智慧和手腕,更為重要的是,他們趕上了一個好的時代,正所謂時勢造英雄,他們那一代人,就是時代的幸運兒。
1948年,馬正紅出生在西江省海城市下面的一個縣的普通漁民家庭,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漁民,祖祖輩輩靠在海上打漁為生。岸上沒有房子,兩艘破船就是他們的全部家當。一旦碰到刮颱風的季節,漁船上不能住人了,他們就只能到岸上投親靠友,實在不行,就住在當地的觀音廟裡,對付幾天。
隨著新中國的建立,解放軍大舉進攻大西南,蔣介石的隊伍土崩瓦解,西江全省也得到了解放,建立了人民政府。馬正紅全家作為窮苦的漁民,上岸分得了房子、土地,平常里還可以下海捕魚。家裡的生活一下子實現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新中國,他這樣的漁民的孩子也可以上學了,接受了正規的小學教育、初中教育,由於成績優秀,馬正紅16歲的時候考上了市裡的高中。後來學校里停課鬧革命,許多老師受到了批鬥,有的女老師脖子裡還被掛上破鞋,頭上戴著高帽子,遊街示眾。
馬正紅那個時候對政治鬥爭不理解,感覺這樣鬥來鬥去,侮辱人格,有的老師平常里感覺很好的,怎麼一下子就變了。本來他是想等高中畢業,以自己的成績是能夠考上一所大學的,將來成為國家領導幹部,現在整個社會出現了大動盪,大學也停止招生了,自己的理想破滅了,沒辦法只能回到家裡,參加生產隊的勞動。
好在他有文化,回到大隊,立即成了香餑餑。大隊支書認為他是個秀才,就讓他做了大隊會計。平常里到公社辦什麼事情,也帶著他,目的是讓他多認識認識公社裡的領導。一來二去,公社書記也認識了這個上過高中的年輕人。
公社書記姓許,是個轉業的軍官,曾經參加過解放戰爭,在部隊時混到了營長的職位,轉業後安排到縣裡,先是做了縣委辦公室的副主任,過了幾年,就到了坡頭公社當了書記。
徐書記看馬正紅個子不高,但長得眉清目秀,就非常中意他,一打聽,他在縣裡讀過高中,是個文化人,就更感興趣了,於是就把馬正紅要來,安排在公社辦公室,做自己的通訊員。
馬正紅一看許書記這麼高看自己,人家是部隊的營長出身,上過戰場真正立過戰功的人,自己不能不識抬舉啊!於是,對許書記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比對他親爹親娘都盡心。
許書記對他進行了一年多的考驗,一看,小伙子行,比自己兒子對自己都盡心。於是一高興,就有把馬正紅招為女婿的想法。他閨女許小潔當時被安排在供銷社做營業員,長相雖然不怎麼樣,但由於人家是公社書記的閨女,也不是誰想追就能夠追得上的。
徐書記有一次把話挑明,說想讓馬正紅當自己的上門女婿,問馬正紅干不干。馬正紅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這個身份還是農民,雖然現在給許書記當著通訊員,但這都是臨時的,許書記不高興了,一句話,他還得回去繼續當農民。許小潔雖然長得不怎麼樣,個子矮,皮膚粗糙,身材非常瘦,沒有曲線,實在是說不上漂亮,連一般也占不上。年齡也比馬正紅大兩歲。但是這些都不重要,對於馬正紅來說,娶了許小潔他才會有安全感。有了老岳父的照應,他才有希望從一個農民變成國家幹部,吃上商品糧。那個時候,吃商品糧和農業糧,兩者的待遇和身份那是不能比的。吃商品糧,一畢業國家就給你安排工作,不管是到工廠還是到機關,生老病死都有國家管著了。吃農業糧,你一年能分多少糧食,要看你所在的生產隊的收成如何。收成好了,多分幾十斤;收成不好,累死累活的,一年到頭連肚子都混不飽。吃農業糧的男人更別提能娶上吃商品糧的女人了,那簡直就是燒高香了,因為人家生了孩子都是吃商品糧的。所以對於馬正紅來說,娶許小潔做老婆當時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馬正紅一口就答應了,許書記很高興,對他說:「這麼吧,你回一趟家,給你父母說一說,選個日子,就給你們辦事吧!」
那個年代,結婚很簡單,舉行一個儀式,到公社開個結婚證,包幾斤糖果,當場一散發,放一掛鞭炮就可以了。不用擺酒宴,也沒有東西擺酒宴吶!
馬正紅和許小潔結婚後,雙方都在公社所在地上班,於是供銷社就騰出兩間房子,一間做臥室,一間做廚房,算是為他們安了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