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親局針鋒相對
2024-10-01 14:33:09
作者: 衾影無慚的Sissi
晁檸依照約定的時間提前十分鐘到了茶庭,這個地方在鬧市獨處一隅,環境清幽,不過她暫時無心欣賞,在服務員的引領下走到了一個包間。
透過半遮半掩的簾幕,她看到包間裡她的母親穆瓊女士正和坐在對面的一個雍容女士言笑著,她輕敲了下門,走進包間,隨即微笑問候:「媽,施阿姨好。」
她所稱呼的施阿姨,一見到她人便起身高興地說道:「哎檸檸,你來啦,快坐快坐。」熱情得讓她有點不好意思。
晁檸在母親旁邊坐下來,兩位長輩的話題便轉移到她身上,尤其是施阿姨,對她噓寒問暖的,一會兒問她工作忙不忙,聽聞她說最近有點忙後又開始叮囑她要勞逸結合,注意身體,一會兒又隱晦地表達了一些年輕人拼事業的同時要有一份穩定的感情的觀點。
晁檸十分耐心禮貌地搭話,微笑附和,除了親近的長輩,其他長輩說的話她不管認同亦或不認同,都不會當面去反駁,也許就是因為她這樣表現出來的「溫婉」性子,才讓施阿姨這麼偏愛她。
說起來,她跟施阿姨見面次數談不上多,半年來寥寥數次吧,她知道母親跟施阿姨相識到成為朋友也不過近一年而已,而她第一次見施阿姨,是她陪母親逛商場挑衣服時正巧遇見,兩個平時養尊處優的女士,品味也出奇相近,便一起樂此不疲地相約購物,也因此兩人後面聯繫更加頻繁,緊密。
數次接觸,施阿姨越來越喜歡她,慢慢地看她的目光從對朋友優秀女兒的欣賞變為了對潛力兒媳婦式的欣慰,因此,有了今天這場相親局。
此前從母親的隻言片語,她了解到了相親對象所謂的硬體信息,包括對方的姓名,年齡,身高,學歷,工作等,她表達疑惑,這麼條件優越的男人為什麼來相親,不應是人人瘋搶的香餑餑嘛。
母親說人上一段感情結束後,單身快一年了,一直沒談有合適的,施阿姨比較著急。
這個解釋晁檸並不買帳,男人正是三十而立的黃金年紀,有什麼好著急的。
穆瓊自知糊弄不了,但沒明說,只是用直白的眼神從頭到尾將女兒打量了一圈。
意思就是,她就是原因。
晁檸敏銳,一下便懂了,她瞭然地笑了笑,爾後又似笑非笑地問母親是怎麼跟施阿姨解釋她單身的,穆瓊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兩眼,才潦草地說了一句,你工作忙,沒時間啊。
好吧,穆瓊女士知其女卻又不盡然知其女,晁檸心裡小小地苦笑了一下,然後答應了會去赴約。
晁檸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又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腕錶,差兩分鐘就是3點整,心想這相親對象該不會遲到吧,她倒也不在意遲不遲到的,只不過覺得施阿姨那麼雍容典雅的一個人,局又是她安排的,如果自家兒子遲到,那挺給她跌面的。
不過施阿姨倒是氣定神閒,絲毫沒注意到時間。
這時,包廂外頭有了腳步聲,一道敲門聲後,一個穿著西裝姿貌甚偉的男人進來了,晁檸瞄了一下表,秒針剛剛掃過數字12。
施阿姨高興地起身,晁檸和穆瓊也隨之站起身來。
「臨勛,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穆瓊阿姨。」
男人點頭禮貌地說:「穆阿姨好。」
「這是你穆阿姨的女兒,晁檸,檸檸,這是我兒子易臨勛。」
晁檸從他進來便目光坦蕩地觀察他,對上他轉過來的打量目光也沒半分退縮,大方地伸了下手。
「你好。」
「你好。」
男人紳士地回握,輕輕握了下她手便放開了。
滿意還是不滿意,都不要表露過多內心情緒,尤其是在雙方長輩面前,維持莊重和該有的禮儀,一驚一乍是一件很失儀的事情,晁檸從小就被家裡這樣教育,漸漸的,這教養規訓反倒成了很好的保護色,何況她活了28年,現今讓她心潮起伏的事情實在不多。
男人臉色一派清風霽月,有禮有節恰到好處。
都落座後,氣氛並沒冷下來,得益於施阿姨實在是個高情商的女士,並非是處事圓滑,而是談得上面面俱到,透過她跟兒子自然而然的問話,讓晁檸知道了他獨住在浦東星河灣,上班地點在張江,也順勢讓晁檸回答了自己目前住在浦東碧雲苑,方便她到紅楓路上的中歐工商學院授課。
對話都是由施阿姨和母親在中間牽橋搭線,晁檸並沒有直接問他什麼,他也沒有,不過互相間有暗戳戳地打量,有幾次視線不期然撞上,便各自不著痕跡地挪開。
看到矜持有度的兩個人,施有琴感覺鋪墊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讓兩個孩子單獨處一處了,便跟穆瓊商議了個消遣去處,然後就撤了,臨走前還不忘囑咐一句,「你們倆好好聊啊。」
笑眯眯的眼裡藏不住的欣慰之情,仿佛已經為他們腦補了一個大歡喜的結局,晁檸只得皮笑肉不笑地揚揚手。
兩位母親一離開,包廂驟然安靜。
相親這個事,晁檸還是頭一回,她空窗了兩年,這兩年裡父母從來不催婚,她曾問及父母是真開明還是憐憫她?老爸冠冕堂皇地說有殷實的家底,根本不屑靠婚姻來維繫寶貝女兒生活的穩定,老媽則通情達理地說,左右沒有合適的,那就寧缺毋濫。
真是神仙父母也。
因為雙方長輩的關係,多少也是有些顧慮和拘謹,不像面對那些脆生生的男人讓她遊刃有餘,晁檸安靜端坐著,像他們這種長輩撮合的,就省掉了暗暗衡量對方經濟條件的樂趣,她見多了打腫臉充胖子的男人,沒見識的女孩子沒有一雙慧眼容易被唬住,而她憑感覺就能分辨,只需看這個人有沒有過於假模假式。
晁檸認為真誠是男人最頂級,也是最性感的品質,之所以油膩男、裝13男層出不窮,究根就是因為真誠在男人身上越來越稀缺了。
她有物質,所以並不在意對方有沒有錢,所以看到男人或拙劣刻意,或精心設計的表演時,她內心是忍不住笑的,但她已不具備當場揭人長短的氣概,不然一旦對方氣急敗壞就免不了衝撞,對衝下容易失儀,掉價,所以她每每都是禮貌地找個藉口結束對話,給對方留下個風姿綽約的背影。
至於說那她這不就不真誠了嗎,沒關係,這事上可以雙標,真誠是要求男人的,於她而言,不失儀才最重要。
晁檸饒有興致地看向坐在對面的男人,人是帥的,氣質成熟乾淨,超出她預期很多,這是實話。
他儀態保持得很好,沒有多餘的小動作,給她觀感還不錯,她懶得說些客套話緩和氣氛,她更想開門見山,沒興趣就趁早一拍兩散,有興趣就談一談,決定權給他,於是便耐心十足地等他先開口。
沒想到對方也很沉得住氣,遲遲不開口,還十分坦然地跟她對視了幾眼,而後便斂下眸看著面前的茶杯,一隻手順勢放在了桌面上,修長的指節有一搭沒一搭無聲地敲扣著。
晁檸默默地看了片刻,然後把目光投向落地窗外不遠處的一座小亭宇。
不急躁,也是她家教之一。
半晌,男人開口跟她說了第一句話。
「晁小姐,你想嫁給我嗎?你想的話我就娶你。」
易臨勛目光清淡,語氣也淡然,像是不覺得自己這話有多麼地出人意料,令人愕然。
晁檸眸光微動,心裡震驚幾秒後,又理智地平復下來,她心想,如果他對自己十分感興趣以至於說出娶她的話,那他面上的掩飾堪稱一絕,但細一琢磨,這話聽來也怪怪的,那性質有點像,你傍晚在樓下散步,遇見個拎著菜回來的鄰居,然後鄰居對她說,嗨晚飯吃了嗎?沒吃的話一會兒來我家吃呀。
只頓了頓,又聽他繼續道:「如果不想的話,那還麻煩你跟我母親表明一下態度。」
哦,虛張聲勢而已,原來對方是想讓她來發這張好人卡。
可是,憑什麼。
晁檸不屑地想。
如果他直截了當,誠誠懇懇地跟她說沒興趣,她會理解,也願意出面跟施阿姨說清楚,但卻用這種以進為退的方式,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太不真誠了。
如此,那她也會。
晁檸莞爾一笑,同樣說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話,「好,我嫁給你。」
易臨勛目光一頓,眉峰蹙了蹙,眸色加深幾分,終於一改剛剛的淡然神色,語氣頗為慎重地問:「晁小姐,你想好了嗎?」
他這既是好心的提醒,也是一種潛在的施壓,晁檸估計他以為她是意氣用事。
雖然是......可她也不是玩不起的人。
「易先生,是你想好了嗎?娶我。」她咬重了「娶我」這兩個字。
晁檸話說完,只等著男人妥協,並跟她道歉。
易臨勛看著她,出乎意料地笑了笑,兩手一攤,「我OK。」
「我也OK。」晁檸也扯了扯嘴角,回敬道。
說完,兩人便各自沉默了,晁檸其實看不明白,他是真OK還是仍故作姿態,但不管怎樣,在她的遊戲心態面前,她無所謂,除非這個人開始氣急敗壞有失風度,或者說出不尊重人的話,她才會鄙棄離去。
過了一會兒,他像斟酌過了再度開口,「既然這樣,那有些醜話我要說在前頭,希望晁檸小姐思考再三再做決定。」
晁檸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但說無妨。」
「晁小姐,你也看出來了我的母親對你喜愛有加,今日一見,我對你也不反感,如果你有結婚的需求,我恰好也有,那麼結婚未免不可,只是......」
他停頓下來,眉峰在微皺中凸顯得更高聳,他也許是在費心組織語言,思考如何說才能不傷了她顏面。
「請不要對我有所期待。」他神情冷漠地說出這一句。
晁檸目光晃了晃,垂下眸,平復著內心的波瀾,是的,這句話瞬間擊中她了,曾經有人跟她說怕辜負了她的期待,然後提了分手,當時她又怒又心寒,只覺得bullshit,她何時說過期待,是他對自己有高要求,卻嫁接為是她的期待。
沒有期待,何來辜負?
男人都那麼看得起自己嗎?他這話話里話外皆是寒冽,透過寒冽,晁檸看到了話意的盡頭:一段有名無實的婚姻,你確定要?
也許他沒有挑釁的意思,但不妨礙她腦補了,晁檸微笑地抬眸。
「易先生,不妨具體說說。」
如何對你不要有所期待?
一抹不可置信在易臨勛眼裡稍縱即逝,他直了直身,無情無緒地開口道:「婚後,我們各自經濟獨立,生活獨立,除了必要的家庭團聚,我們的生活圈子儘量不要有交集,並且我希望你不要過問我的生活,我們可以住在一起,但是我不會跟你睡一張床,我能保證在婚姻存續期間不出軌,不過,我對你無這方面的要求,只希望你作為妻子不要搞到讓我顏面喪失的地步就行,此外,我和你都有隨時提離婚的權利,一方提離婚後另一方要無條件答應,以上是我的要求,晁小姐不能接受的話就請不要再說願意,OK的話了。」
晁檸這下沉默了,心想遇上玩咖了,可細琢磨又不對,Player起碼還享受感情,他這是杜絕跟她有感情,而且對她沒有要求,難道......
晁檸神色變了變,她幾分存疑,覺得施阿姨不至於被蒙在鼓裡吧?
易臨勛靜靜等著,他以為這番話後,對方會立即甩臉而去,然而直到現在晁檸仍姿態如常地坐著,這很出乎他的意料,她一個不折不扣的白富美,講真的,實在沒必要受這種委屈。
許久後,晁檸緩緩地抬起頭,謹慎且認真地道:「易先生,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他點頭應允,「好。」
簡短而快速的三問三答後,晁檸又垂下眸,但這次沒沉默多久,她便抬頭看著易臨勛,鄭重其事地說道:「我想好了,我接受你所有的要求。」
易臨勛聞言肅然地看著她,目光談得上是凜然。
晁檸料想他這會兒差不多是像看神經病一樣看她,確實,正常人除非腦子被驢踢了才會在人道出這些冷漠無情毀三觀的條件後,還上趕著答應,這是有多恨嫁啊。
「晁小姐,請允許我再重申一下,不要對我有期待,特別是感情上。」
「我沒有期待。」晁檸冷冷打斷。
他的目光添了幾分懷疑,晁檸知道他準是誤會她不自量力了,她完全沒有抱著結婚之後去感化不愛自己的男人之類的幻想。
世人總是有女人是感性動物的偏見,多說無益。
「我們簽一份婚前協議,白紙黑字,以絕後顧之憂,易先生想好了就辛苦著手起擬吧。」晁檸說完後站起身,拿起包欲離開。
易臨勛叫住她,他仍是剛剛坐著的姿勢,挑著眉審視她,立體的輪廓折射出直戳人心的壓迫感,而後他薄唇輕啟:「凡事不能太草率,這樣吧,我們回去各自考慮三天,三天後我們再約個時間見面談,如何?」
晁檸紅唇微啟,但終究沒說話,她從善地點點頭,客氣地跟他說了聲再見,便離開了包廂。
易臨勛隨後也離開了,走去茶庭自有的露天停車場,一輛敞篷保時捷911正從車位緩緩駛出,朝他迎面而來,他往一旁偏了偏身, 911卻在他跟前停了下來,晁檸墨鏡下妝容精緻的臉沐浴在光線下,她揚著臉勾著笑,大方地對他說,「易先生,再會。」
他禮貌性地頷了頷首,對方不再言語,一踩油門絕塵而去,引擎聲浪在空氣中迴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