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古渠禁區

  方所的確是一間讓人嘆為觀止的書店。

  4000平的龐大書店，藏身太古里的地下，它有著8米的挑高，地面鋪滿行星軌跡，幾十根大型切割面的混凝土柱撐住如地宮般的穹頂。鱗次櫛比的書架、陳列架視覺上給人以書海浩瀚之感。

  看得出設計者希望重現一個古老的藏經閣場景。這裡仿佛一個獨立於世的魔幻空間，一邊連接著古代，一邊向未來延伸。

  幾人的手機同時震動了起來，打開APP，小昕發來一段語音：「我已經下載了太古里的建築結構圖以及排水設施圖，大家可以打開文件查看，我開始繪製軌跡。」

  只見她的位置顯示成黃色的光點，發出波紋一樣的動態效果。

  圖紙上，太古里地下三層結構圖一目了然，再放大，書店的設施構成也清楚了。

  書店東面有樓梯可以直接通往大慈寺院落，那裡有咖啡館和衛生間，下水系統則接入大廈主下水道。奇怪的是，書店下水管道本可以直截了當往南延伸，卻拐了個彎。幾人認真分析著圖紙，也都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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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這是因地制宜，好像又解釋不通。因為拐彎的地方並沒有什麼阻擋之物，譬如難以攻破的岩層，古代遺蹟或者地下水體等。

  「這個問題，你們最好去咖啡館那邊實地調查一下。」小昕提議道。

  唐汭自是一馬當先，領著眾人就走向了東面的咖啡廳。

  方所咖啡廳被幾列低矮的書架圍在中間，遠遠的就聞到香醇的味道。在這等同於旅遊景點的先鋒書店裡面，咖啡館更像是讀書長廊，能落座的地方都坐滿了人。人們面前摞著幾本圖書，點一杯30多元的（刪除）咖啡或者清茶，好好享受幾個小時的心靈之旅。即使是平時不買書的現代人，也免不了被氛圍感染帶兩本心儀的作品回去，權當做旅遊紀念了。（刪除）

  幾人順手拿了幾本書，好不容易找了張桌子坐下來了。李歐早已在四處觀察，了解到這裡的環境特徵、監控位置、安保和員工活動等情況。

  「各位，咖啡廳的操作間後面有個儲藏室，和地下二層的公共廁所靠在一起，如果你們不想從糞池下去，可以選擇儲藏室裡面的獨立下水道。」小昕的文字出現在幾人的手機上面。

  「儲藏室？哦我看見了，可惜門鎖了。你不會讓我們光天化日之下撬門進去吧。門口的監控器咋辦。」李歐快速輸入並發送文字。

  「小昕你可以讓這裡停電嗎，只需要給我最多半分鐘我能搞定那扇門。」唐汭寫道。

  「哦小汭姐，這可不是好萊塢電影，不現實的。」小昕回復。

  「那咋個辦，躲起來，等下班過後再潛入了？」唐汭無奈地說。

  這時候一個漂亮的服務員走了過來：「請問需要咖啡或者飲料嗎？」

  唐汭連連擺手，只有貝爾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面前這個妝容精緻的妹子。

  「咖啡，啊，別提了，我總會想起巴黎那些小老百姓發泄不滿和牢騷的地方。我倒是對一杯蒙頂清茶感興趣。」

  「哦，先生，您的普通話太棒了，您是法國來的客人嗎，好帥！」服務員洋溢著動人的笑容。

  貝爾勒的手又開始不安分地騷弄著金髮，同時亮出指頭上那顆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鴿血紅寶石戒指：「我還是希望你能比較專業地跟我介紹下本地的茶飲。」

  服務員鞠了個躬，要請貝爾勒到前台去。

  唐汭臉上有些不滿，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玩兒。她正要叫停這計劃外的事情，手臂被李歐拉了一下。

  貝爾勒隨著服務員走掉了，唐汭瞪了一眼李歐，他一臉賊笑：「瞪我幹啥，顏值即正義，別破壞人家的雅興。」

  唐汭正要批判他倆，雲空忽然轉過身來說道：「下水道的彎曲，是在刻意避開一個區域，那就是僧人們參與監工的原因。」

  「古渠不管怎麼說，也算是文物，屬於大慈寺歷史的一部分，僧人們定當保其周全。不過，讓寺院高度重視的原因，我想是它可能涉及到大慈寺的秘密，那就必須同商場劃清界限。即使施工上面並沒有觸碰到寺院的禁區，也必須隔出一個安全距離。」雲空端著本兒童讀物《小王子的遊戲》一臉嚴肅，顯得有些滑稽。

  那邊，貝爾勒坐在吧檯前，一杯蒙頂茶飄溢出沁人心脾的香味，服務員一邊推銷著茶葉禮盒，一邊作著介紹。

  「據說茶是中華最古老的飲品，不僅具有提神醒腦的功效，還能養顏。你這皮膚這麼光潔漂亮，一定是經常飲茶吧。」貝爾勒把茶杯端於面前，雙眼飽含深意地望著女孩。

  女孩臉微微發紅，說話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貝爾勒把妹可是「科班出身」，這點李歐是清楚的，不然那一身優質皮囊就是浪費了。

  更重要的是，貝爾勒把妹時，腦袋會出奇的清醒，智力會提高兩個檔次，這一點，李歐也是清楚的。

  貝爾勒自然是要拿出自己那所謂的貴族血統擺弄一番的，加上顏值和文藝質感的加成，正如十字軍攻破耶路撒冷的城牆一般，一個咖啡店小姑娘的矜持之牆很快就倒塌了。

  這時，女孩拿出手機搗鼓著什麼，不時朝儲藏室那邊偷偷瞄去，李歐沿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只見那懸在天花板的監控探頭轉了一個角度，對準了牆壁。

  妹紙好樣的，原來你還有控制探頭的權限。李歐心裡暗爽了一下。

  這時，女孩和貝爾勒，一前一後離開了，悄悄打開了咖啡館後面的那間儲藏室。

  「這傢伙，太誇張了吧！」唐汭扶額說道。

  李歐翹著二郎腿喝著咖啡，悠閒地說：「戰術千萬種，落實第一條。咱們靜觀其變。」

  不一會兒，女孩子臉上含著淚跑了出來，頭也不回地往衛生間跑去了。

  「來吧，別浪費我的深情。」貝爾勒的話出現在APP中。

  「收到，大橘哥。」李歐回復。

  幾人提高警惕，裝出漫不經心地樣子，趁著沒有人注意，繞開探頭的死角，陸陸續續進了儲藏間。

  庫房裡面堆滿了貨物，發出一種發酵了的複合食品味兒，李歐眼尖，發現對面有一架探頭正對著眾人，慶幸的是，一堆壘起來的箱子擋住了監控視野。

  貝爾勒正蹲在裡面的地板上，打量著地上的一個窨井蓋。

  「大橘，13分27秒，你又傷了一個姑娘的心，刷新紀錄了。」李歐帶著批判的語氣說道。

  「渣男！」唐汭臉上分明是帶著怒氣，眼睛餘光也掃過李歐。對這兩人的素質是感到憤慨，她從未想過還可以這樣操作。

  「誤會了，我只是想和小姐姐談談茶葉貿易的事，所以進來看看貨物，可能我的要求是比較過分，讓她有點傷心了，所以談崩了。」貝爾勒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好了，時間要緊，這裡隨時可能來人。」雲空不想去多說什麼，只是催著大家。

  貝爾勒身旁普通的窨井蓋，用一般的鐵鉤就能打開，大概也是方便工人們維修管道，並沒有鎖死。

  這時候小昕傳來語音：「我找到了大慈寺古渠復原圖，總算和現在的太古里地下水道拼接在了一起。你們所在的位置是正確的，從這裡可以直接抵達古渠西北段。但我最擔心的是，僧人們會不會把古渠封死了。」

  「交給我們了，動手吧！」唐汭說干就干，從角落裡找來了鐵鉤，一個人搗鼓了幾下，就把窨井蓋弄開了。

  貝爾勒和李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女漢子一出手根本就沒別人什麼事兒了。

  一段鐵梯向下延伸，陰腐的氣味浮了起來，唐汭皺了皺眉，打開強光手電往下照了照，不走梯子，對直跳了下去。

  李歐正感嘆這女漢子都不能好好走路，下面就有聲音傳來，確認情況良好。

  一人接一人爬下樓梯，最後一個下去的是雲空，他仔細的蓋好蓋子，不露痕跡。沿著梯子下降了兩米多，就進入了咖啡館下面的水道。

  下水道中間是溝渠，流動著生活廢水。幾人沿著水道走著，正與圖紙上的線條嵌合。

  就在那個水道拐彎的地方，出現了一扇鐵門。門上噴著一行紅字：寺院禁地，禁止入內。

  「就喜歡看見這樣的警告，說明咱還來對了。」李歐打了個響指。不出所料，商場下水道改道的原因，是因為他侵犯了寺院的禁區。沒想到兩條相隔千年的下水道會忽然握手相接，寺院再開放，也無法容忍現代建築向禁地的擴張。

  區區一扇鐵門，根本擋不住有備而來的幾人。唐汭用一纖細的鐵鉤針就打開了門鎖。

  打開門，才走了幾步，又是一個圓形的鐵柵欄擋在面前。

  「液壓鉗。」唐汭手一攤，他知道這東西是貝爾勒馱著。

  「女俠歇會兒，這種搬磚的事交給俺了。」貝爾勒趕緊獻殷勤，翻出工具，擼了擼袖子，上了蠻力，很快搞定了這個鐵柵欄。

  幾人跨過這道障礙，進入了一個古老的水渠。瞬間的時空轉換，有種說不出的玄妙感。

  這條溝寬有一米不到，底部有古磚鋪陳，水道的高度只夠弓著身子前進。

  長長的溝渠空無一物，雨水從兩邊土層滲透進來，又沉入了溝渠磚石縫隙，水道早已失效，沒有了引水效果。

  雲空查看這這些磚石，有的上面還依稀可見古老的文字，推得溝渠大概是唐時所建。

  一條普普通通的水道，並沒有什麼不同之處。唐汭打頭，李歐斷後，四人進了管道，大家貓著腰緩緩前進。

  走了大概有幾十米的地方，前面出現了分叉口，一條比較開闊，一條則拐了個彎通向寺院方向。

  「大的是匯合後的水道，通往城區內河。小的這條是從寺院底部過來的。往左走，很快會接入寺院的主水道。」小昕的聲音像是指路明燈。

  幾人轉了個向，沿著那條水道行走了上百米，期間的蜘蛛網、蜈蚣什麼的，四處都有，還有躲避雨水的野兔。

  不久，打頭的唐汭就一腳踏進了一條寬大的下水道。

  水道建築年代似乎要晚於之前，修建的算是闊氣了些，人可以貓著腰在裡面自如行走了。

  在小昕的指引下，大家一帆風順地前進著，直到一堵黃色的土牆擋住了去路，水道走到頭了。

  頭頂上，傳來佛堂敲磬的聲音，還隱約有人在說話，遠處還有掃地的沙沙聲。在這幽靜狹窄的下水道里，外面的每一個聲響都被土壤介質傳播進來。

  「同志們，你們目前位於羅漢閣的外圍了，希望就在前方！」小昕鼓舞著大家。

  「我看是絕望吧，前面是死胡同，啥玩意兒也沒啊。」李歐沒好氣的對著手機說。他只是感到稀里糊塗地就卷進這個行動了，然後做的事越來越荒唐。

  雲空坐在地上，揉著自己酸疼的腰部。唐汭四處觀察著，希望可以發現蛛絲馬跡。忽然，她聽見了某種咕咕的水聲。

  「你們聽。水聲！對不對！」唐汭也已察覺，驚喜地說。

  側耳傾聽，果然，有一種節律的，微微的水波蕩漾的聲音，好像還有氣泡的咕嚕聲。

  「就在這堵牆後面！」雲空耳朵貼著石牆，肯定地說道。

  「小昕，你能不能想辦法探測一下羅漢閣下面的狀況。」雲空對著手機喊話。

  「唔，現在寺院應該是下班時間，沒什麼人了，我想辦法搞定。」小昕說道。

  比較幸運的是，僧人們都離開了，往大雄寶殿集中，可能是有一個夜間的法課。

  羅漢閣的門半掩著，並未鎖死。小昕溜了進去，把門帶了起來。

  羅漢閣裡面一片肅穆，燈光有些昏暗，那些千姿百態的羅漢雕像仿佛活了一般，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看。

  小昕心裡有些發毛，她還從來沒有一個人晚上跑進寺廟裡來。走了一圈，確認沒有其他人了，趕忙從背包里拿出一台設備。

  那是美國產的流浪者探地成像儀，最大的優勢是便於攜帶。但探索的深度並不是太高，只有20米，應該也足夠了。它能利用探測地球電磁場遇到不同介質產生的變化來描繪出不同顏色三維圖像，進而了解地下的地貌和地物。

  小昕把處理器掛在腰間，展開摺疊的探地器，像是一把掃帚。手機通過藍牙連接設備，作為終端顯示器。

  啟動裝置，打開手機軟體，開始顯示地下的狀況。

  小昕按照操作方法，緩緩地行走，這羅漢閣下面的情況便在手機里一點一點描繪出來。

  心越跳越快，她漸漸看到了這羅漢閣地下的秘密，那隱隱約約的五顏六色的圖像，讓她驚訝不已……

  李歐幾人坐在下水道里，已經大汗淋漓。這6月天的閉塞的下水道，可不是人呆的。

  「這真他媽是學洋人喝咖啡，自討苦吃。本來老子還吹著空調吃缽缽雞的，非得跑到這兒來鑽洞洞。」李歐的情緒有些煩躁了。

  「出息，缽缽雞吃那麼多你會跟法國人一樣體味十足。」貝爾勒把舌頭吐出來，像條金毛犬。

  「然後為了掩蓋體味，就轉行做香水了是吧。」李歐接起他的幽默。

  雲空看著兩人，眯著眼笑道：「現在的時代真不同了，人們可以自由選擇在哪個國家生活、工作，在哪都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不像我們那時候，別說出國了，連出省都不容易。」

  「時代變化太快，看不懂了吧雲空老師傅。」李歐調侃道，眼睛一瞄，盯上了低頭看手機的唐汭，「我有點好奇的是，這武術行業，現在發展的怎麼樣了？」

  唐汭頭也沒抬地說：「武術是來自於傳統，但也面向未來。人們對武藝和健康的追求永不會過時。武術還是溝通中外文化交流的橋樑。」雖然一聽就是套話，但也沒什麼不妥的。

  貝爾勒插嘴道：「中國武術世界知名，我朋友在巴黎開有一家健身館，其中就聘請了華人武術教練，專門教詠春拳，不知道和女俠的峨眉武術有什麼區別。」

  「詠春的特點在於精簡、靈活、實戰性強，不過我們峨眉武術歷史更為悠久，源於對自然的觀察體悟，目前有很多分支和派系，具有不同的功用性。」

  「哦，唐女俠那天在巴黎露的兩手當場把我們倆圈粉了，這屬於峨眉武術的什麼套路？」貝爾勒屁股往唐汭那邊挪了挪。

  「我主要修學的是峨眉武術的玉女拳法。」唐汭說道。

  「這名字好，名如其人。」貝爾勒覺得能從唐美人那裡套點話出來是個比較有成就感的事情。正要繼續撩她，這時候幾人的手機震了。

  「大家快看，羅漢閣下面果然有密室！」小昕的聲音帶著驚喜。

  手機上發來一張圖片，是地下遙感圖像。

  在那些起伏的岩石土層中，有一個平整的空間，四四方方，有幾個圓柱樣的物體立在裡面。中間是一個圓形的結構，周圍有一些看不太清的環形物。

  「很明顯有人工建造痕跡！」雲空也有些激動了：「沒想到大慈寺的地下，竟藏著一個密室！」

  貝爾勒激動地說：「Oh，來對地方了，這就是寺院的秘密吧！」

  小昕說道：「這台儀器解析度並不是太好，但我肯定這下面有文章。」

  「法師，我們要鑿開這堵土牆了。」唐汭是行動派，確定好的事情不需要猶豫，便往背包里拿工具。

  李歐還在納悶呢，這些傢伙說是調查情況，現在就迫不及待要動手搞破壞，看起來也不是那麼講道德的主，尤其是那個大和尚，竟然連點出家人的矜持都沒有，急吼吼地也不曉得多考慮一下，這樣做下去不是犯法就是有罪。

  本來想要勸一下大家，卻見貝爾勒已經拿起了便攜工兵鏟，和唐汭一起對著這土牆一頓亂搗。

  這土牆外強中乾，哪經得住這幾人折騰，三下兩下就破開一個窟窿。

  一股陰冷的氣息竄了過來，還帶有難以名狀的腐味。

  貝爾勒看這牆已經頹了，退後幾步，就沖了過來。

  「等等！」雲空想都沒想過這傢伙這麼莽撞，可一時間攔他不住，貝爾勒憑著自己的大塊頭的慣性，猛地一下撞上了土牆。

  土牆轟然倒塌，貝爾勒忽然失聲大喊起來，這土牆後面是個斜坡，他跟著一堆土塊就滑了下去。

  「大橘！」李歐一邊揮開那些塵土，一邊用手電往斜坡下照去。

  貝爾勒摔得哼哼唧唧的，說是沒事，這下面有個房間。

  於是大家就一個接一個滑下了斜坡，掉進一個寬敞的空間裡面。

  房間中幾根石柱頂著天頂，上面還掛有殘留著燈油的燭台。李歐用火機由近及遠依次點燃，室內的光線漸漸明亮起來，眼前的景象也掙脫黑暗的遮蔽，漸漸清晰。幾人心跳加速，呼吸幾乎停頓，渾身的汗毛都收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