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憑空消失的人

  據說，一起坐摩天輪的情侶最終都會分手……這便是我剛才買票時猶豫的原因。雖然作為一個理性主義者，我並不會把這種事太當真，但是也有一句話叫「好的不靈壞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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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這句話還有下文：但是，只要在摩天輪到達最高點時，如果能與戀人親吻，兩人就會永遠在一起。

  戀愛一個多月，我都沒有吻過喻婷，我對自己的唯唯諾諾感到失望。所以，今天正好借著這個傳說，就當給自己一個動力。我要吻她——就在摩天輪到達頂端之時。

  我的心撲通撲通狂跳。我人生中最緊張的兩個時刻：一次是小學二年級上課時不小心把鼻屎彈到了我們班主任的衣服上，擔心被她發現；另一次就是現在。

  等會兒要怎麼吻？是先抱住她？不不，是應該摟住她吧？摟住肩膀還是哪裡？我的目光在喻婷身上掃來掃去。

  「看什麼呀你？」喻婷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奇怪舉動。

  「啊？沒有啊，我看上面的星座圖很美。」我立即將視線移到天花板上。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我和喻婷同時向窗外望去，原來是湖對岸在放煙花。因為距離有些遠，我便掏出特意備著的一個小型望遠鏡舉到眼前，鏡片將距離拉近後，我清楚地看見許多人坐在對岸的草坪上，欣賞著火藥在夜空中綻放的場景。而比起對岸，這裡似乎要冷清得多。

  「對了，這裡不是人氣很高嗎？下午還有很多人排隊，為什麼這個點一個人也沒有？明明星座圖晚上對著夜空看才更美吧，白天有啥看頭？」喻婷不解地問。

  「嘿嘿，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收起望遠鏡，切換到最自然的狀態說道，「這個摩天輪當初確實是以『夜晚的遊樂項目』為目的建造的，以前晚上的人氣比白天更高。但是，自從出了那件事之後……」

  「什麼事呀？」喻婷露出期待我說下去的神情。

  「就在去年十月，有個男人獨自坐在天蠍座的座艙里服毒自殺了。」

  「真的啊？為什麼要服毒啊？啊呀，怎麼有這種事你不早說啊？好嚇人！」喻婷將身子往我這邊靠了靠。

  「你不看社會新聞的嗎？這事去年在微博上傳得可熱鬧了。據說，自殺的是當初星座摩天輪的開發人員之一，自殺的原因不明。

  蹊蹺的是，男人自殺的那天是10月30日，正是他的生日，他的星座正好也是天蠍座。」

  「幸好剛才沒坐天蠍座，死過人的啊！」喻婷微微顫抖了一下。

  「那件事之後，關於星座摩天輪的詭異傳言就越來越多了。有人說，夜晚乘坐摩天輪到達頂端時，會看見正下方的座艙里有藍色的幽靈飄來飄去；還有傳言說晚上坐進摩天輪里會憑空消失，接著第二天屍體在別的地方出現……」

  「好啦好啦，不要說啦！你不知道我最怕這種幽靈傳說啊？壞蛋！」喻婷用力打了一下我的手臂。

  「總之，這類靈異怪談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後來晚上就沒有什麼遊客來坐摩天輪了。這也正是這座摩天輪要拆掉重建的另一個原因。」

  「我突然沒心思看夜空了……我要下去。」喻婷露出沮喪的表情。

  我趕忙摟住她的肩，安慰道：「沒事的，這些只是傳言，不要太相信。再說，有我在，怕什麼？」

  「都怪你跟我說這些！」

  「不是你自己要問為什麼晚上人這麼少嘛……」

  「滾！」

  眼看著我們的座艙就快接近最高點，我越來越緊張，額頭不斷冒出汗珠。

  不要慌不要慌……不就親一下自己的女朋友嗎？會死啊？對對，不要慌……要有自信，要自信。能讓我展現自信的東西是什麼呢？對了，我好歹是寫推理小說的，就在喻婷面前秀一下我出色的推理能力吧，這樣就能樹立自信了。

  「小婷……我考考你哦，你知道剛才那個工作人員的生日是幾月幾號嗎？」

  「關我什麼事？」喻婷漠不關心地回了我一句。

  「你猜呀。」

  「不知道，幾號？」

  「是6月6號。」我自信滿滿地說。

  「哦。」

  「你怎麼不問為什麼？」

  「不就是他戴的項鍊嘛，當我傻啊？」

  「啊？你也看到啦？」喻婷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不愧是小婷！他胸前的那根銀色項鍊是最近網上很流行的生日項鍊哦，我看到項鍊的垂飾是兩個精緻的『數字6』，沒想到你也注意到了。」

  「嘁，那你知道他的生日是哪一年嗎？」喻婷反問道。

  「啊？我不知道，你知道？」

  「是1990年。」

  「為什麼？」

  「你沒看到他手腕上戴著紅繩，還有腰上繫著紅腰帶嗎？說明今年是他的本命年，也就是屬馬，目測他的年紀應該在20到30之間，所以一定是24歲啦。」喻婷不緊不慢地說道。

  「哇塞，你好厲害！」雖然這段推理並非滴水不漏，但我還是由衷地佩服起喻婷的觀察力。話說回來，喻婷除了觀察力驚人之外，好奇心也是重得可怕，任何事情只要是她感興趣的，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為止，這種性格還真適合做偵探呢。

  本來還想靠耍點小聰明建立自信的，看來現在是班門弄斧了。眼看著再過十幾秒鐘座艙就會升到最高點。

  怎麼辦？算了，豁出去了！

  「哇，果然升到頂看是最美的。」喻婷凝視著上方的星座圖，感嘆道。

  這時，我悄悄將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慢慢將她的身子轉過來，

  同時深吸一口氣。就在我將臉湊過去的那一刻，喻婷下意識地往下看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聲尖叫。

  完了，徹底完了！看來她不想被我親，這下尷尬了。

  「你看，下面……有個人。」喻婷指著座艙正下方，驚恐地說。

  我這才回過神來，低頭向下看去，視線透過玻璃地面貫穿到正下方的座艙。按照位置來推算，此刻在正下方，也就是在摩天輪最底端的，應該是天蠍座的座艙。透過頂部玻璃板上的蠍子圖案，視線直接進入座艙內部——的確有個人影躺倒在座艙里。我定睛一看，仰面躺著的是一個穿著牛仔褲的長髮女人。難道就是在我們後面買票的那名遊客？因為距離比較遠，女人的身姿顯得有些模糊，臉也看不清。

  可現在沒有閒暇管這些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一把抱住喻婷，我什麼也不想就將臉湊過去，用力吻住她的嘴唇。

  終於……趕上了，千鈞一髮！

  喻婷的嘴唇濕濕軟軟的，這是我從來沒體會過的感覺。就這樣，我雙目緊閉，完全看不見喻婷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將嘴移開。親吻喻婷的時候，我對時間是沒有概念的。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座艙已運行到3點鐘位置，馬上就要轉完一圈到達站台了。

  結束了，就在這個夜空下，在星座摩天輪的最高點，我的初吻沒了。

  「馬上到了……」喻婷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輕輕抹了抹嘴唇，兩頰露出微微的紅暈。

  「嗯……」

  我感到此刻的氣氛有點尷尬。就在這時，喻婷撲到我懷裡，將頭埋在我的胸口，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臉上掛著微笑。

  我剛想揉揉她的頭髮配合她，她卻馬上直起身子，一臉緊張地

  道：「對了，剛才那個女人，你看到了嗎？」

  我回過神來，直點頭：「啊，看到了，就在下面的座艙里，不知道什麼情況。」由於剛才完全沉浸在激動的情緒中，差點把這事給忘了。我急忙往外邊看了一眼，天蠍座跟我們相隔五個座艙，此刻差不多在我們正對面，和我們保持水平的位置。我再次掏出望遠鏡向對面望去，而這時前端的一塊凸透鏡突然鬆脫了，鏡片掉在地上碎了一地，我便只得收起這質量不過關的破玩意兒。不過即使使用望遠鏡，從這個角度也無法觀察到座艙底部的環境，因此看不見躺在座艙地上的女人。

  「為什麼會躺在裡面啊……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情？我想到你剛才說的那些……現在一身雞皮疙瘩。」喻婷擔憂地說。

  「不知道，先下去再說吧，跟工作人員說一下。」

  金牛座座艙完成一個周期的旋轉，徐徐靠近站台，外面的工作人員拉開艙門的插銷，引導我們走下來。

  「天蠍座的座艙里是不是有人？」一下摩天輪，我就對那名工作人員問道。

  喻婷也急匆匆地說明情況：「剛才我們轉到頂點的時候，看見下面的天蠍座座艙里有個女人躺在裡面。」

  我望了一眼喻婷，補充道：「應該就是在我們後面的那個女的，穿著牛仔褲，長頭髮，我記得很清楚。」

  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語氣肯定地說：「對啊，你們後面的女遊客，確實上了天蠍座的座艙。怎麼會躺在裡面？」

  「可是好奇怪……」喻婷一臉疑惑，「她明明就在我們後面，照理說乘上的應該是金牛座後面的那個座艙，即使遲一些，也不會和我們相隔五個座艙那麼多吧？」

  「是她執意要坐天蠍座的，我也沒辦法。」男人兩手一攤，無奈地道，「原則上，我們不會讓遊客選擇乘坐哪個星座，都是按排

  隊順序輪到哪個是哪個。但那女遊客很固執，一定要坐天蠍座，可能她特別喜歡這個星座吧。我看現在也沒什麼人，想想算了，就答應了她的要求。所以在你們上去後，她等摩天輪轉了半圈才坐上去。」

  「原來是這樣……早知道我也要求乘坐射手座了。」喻婷有些失望地說。

  之後，我們三人都有些不安地望著天蠍座的座艙，等待著它回到站台。就在座艙靠近站台時，我們從座艙底部向內望去，然而不可思議的是——女人根本不在裡面。

  這是怎麼回事？

  天蠍座座艙駛進站台，工作人員關上摩天輪的運行開關，水面上的摩天輪停止了轉動，時間仿佛也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

  拉開插銷，打開艙門，空蕩蕩的座艙內部展現在我們面前。

  「人呢？」工作人員一臉茫然。

  「剛才明明看見她躺在裡面啊。」喻婷同樣滿臉疑惑。

  我迅速跨進座艙，檢查了一遍座艙內部。四周的玻璃窗和上下玻璃板都是嵌死的，無法打開。座椅緊貼座艙內壁環繞了一圈，只在艙門這邊留了個空擋，而座椅底部是實心的，沒有機關，也不能藏人。結果就是座艙里真的什麼都沒有。此時，座艙頂部的天蠍座圖案正散發出詭異的綠光，讓我有些不寒而慄。

  一個女人，就這樣在密閉的摩天輪座艙中，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