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一周後，這支臨時小隊終於抵達了最後的目的地——位於喜馬拉雅山脈西麓薩迦拉孜高原的雪嶺小鎮。從地圖上看，這是一座早已荒棄的小鎮，周圍數百公里沒有人煙。

  安頓下來以後，歐陽和017 立刻派出了大量警戒哨，對附近地區進行仔細搜索。奇怪的是，方圓幾百公里，除了那天下午遇到的那批重肌人，再也沒有發現任何重肌人的痕跡。

  經過那天的折騰，邵子安原本虛弱的身體雪上加霜，再次陷入了昏迷。這天晚上，岳瀾給他檢查過之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歐陽問道：「怎麼樣？」

  岳瀾凝神沉思，沒有回答。

  歐陽擔心地說道：「是不是……情況很不好？」

  岳瀾突然抬起頭來，說道：「歐陽，你告訴我，他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歐陽愣了一下，說道：「這個……你還是不要知道了。」

  岳瀾說道：「你要明白，邵子安既是我的同學，也是我的病人。了解他的情況，有助於我對他的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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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說道：「我明白了。」他沉默了片刻，將邵子安這些年來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講給了岳瀾。

  從多年前邵子安那段瀕死體驗的經歷，一次又一次離奇的巧合，到邵子安選擇與父親決裂，考入遠山訓練營，之後Nissa 突然來訪，岳瀾的那次拒絕，再到之後Nissa 如何陪伴他度過那段艱難的時光，邵子安與Nissa 這些年的感情，以及最後的畢業總演習，他們去了阿克莫拉，「重肌人」病毒突然爆發，直到最後Nissa 如何遇難……岳瀾靜靜地聽著，一句也沒有插嘴。

  歐陽講完，岳瀾怔怔地望著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邵子安，說道：「沒想到，這些年，他竟然遇到了這麼多事……」

  歐陽說道：「其實，子安從來沒有騙過你，你當初誤會他了。你們那件事，給了他很大的打擊，是Nissa 陪著他度過了那段時間，讓他徹底忘記了以前的事情。但是誰都沒想到，Nissa 還是離開了……」

  說到這裡，歐陽嘆了口氣，說道：「所以，你明白他現在為什麼是這個樣子了吧？」

  岳瀾緩緩點了點頭，說道：「看來，我們必須想個辦法，幫助他恢復活下去的勇氣。」

  歐陽問道：「你有什麼辦法嗎？」

  岳瀾沉吟了片刻，說道：「給他希望。」

  歐陽說道：「給他希望？」

  岳瀾說道：「前幾天那件事，雖然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一定的傷害，但從精神上來講，是一種發泄，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舒緩他的情緒。不過要想讓他徹底恢復，必須幫助他找到繼續活下去的目標。」

  歐陽問道：「目標？什麼樣的目標？」

  岳瀾說道：「無論是什麼樣的目標。每個人之所以能夠活下去，就是因為對生活有希望、有目標。邵子安現在，就是沒有了這樣的目標。」

  歐陽恍然大悟，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岳瀾說道：「你是他最好的朋友，這件事，只能由你來做。」

  歐陽說道：「我明白，你放心吧，我會去試一試的。」

  岳瀾從來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與邵子安重逢，而且，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重逢。自從八年前與邵子安相識，這個男人就給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這種印象既不是好印象，也不是壞印象。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的心裡一定隱藏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奇怪的是，邵子安一直沒有對她講過什麼。此後，邵子安冒險到沃爾瑪去救她，之後突然退學，報考遠山訓練營。岳瀾開始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邵子安心裡的那件事，或許和自己有關。直到四年前的那天，邵子安突然找到她，對她講述了那段故事。

  那是一段任何正常人都無法接受的荒誕而離奇的故事，岳瀾同樣無法接受，所以她拒絕了邵子安。

  岳瀾原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她和邵子安之間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直到幾個月前，玖川市一夜間爆發了大規模的「重肌人」病毒感染事件，爆發的時間和規模都與邵子安描述的完全相同。岳瀾這才知道，邵子安當初並沒有騙她。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岳瀾的心中開始對邵子安充滿了愧意。她知道，自己當初的那次拒絕，一定深深地傷害了他。

  與邵子安再度重逢，看到他的狀況，再聽歐陽講述他這些年的遭遇，岳瀾心中的悔意更甚，同時，她也為邵子安的經歷感到難過。

  岳瀾是一個善良而有責任感的女孩兒。或許是出於對邵子安的愧疚，又或許是因為對邵子安的同情，作為他的同學和醫生，岳瀾決定，一定要治療好、照顧好這個男人，直到他恢復健康為止。

  這支由各個城市逃亡出來的倖存者組成的隊伍，就這樣在薩迦拉孜高原這個名叫雪嶺的小鎮安頓了下來。

  在岳瀾幾人的精心照顧下，一個星期後，邵子安醒了過來。

  所有人都很激動，每個倖存者都對邵子安心存極大的感激。遇到重肌人的那天，如果不是邵子安提前發現並指揮了戰鬥，他們當中沒有人可以逃脫。同時，大伙兒對邵子安的狀況也感到深深的擔憂。

  這天下午，歐陽來到了邵子安的房間。幾個月的時間裡，邵子安僅僅依靠葡萄糖和生理鹽水維持生命，人已經瘦得完全脫了形。

  歐陽在床邊坐下，說道：「感覺怎麼樣？」

  對於歐陽的到來，邵子安沒有任何反應，更沒有回答歐陽的問題。

  歐陽說道：「我們來看看你。這些天你一直躺在這兒，外面的事你都不知道。咱們已經到地方了，就是你說過的那個地方，一切還挺順利的。」

  邵子安靜靜地躺在床上，茫然地望著天花板，連眼皮都沒有眨一眨。

  歐陽說道：「我過來是想跟你好好聊聊。有些話呢，我知道不應該現在跟你說，但我覺得你還是得聽聽。」

  說到這裡，歐陽頓了頓，抬起頭來，望著邵子安，說道：「我想跟你說的，是Nissa 的事情。」

  聽到Nissa 的名字，邵子安的身體明顯一顫。

  歐陽說道：「Nissa 是個好女孩兒，但是她現在已經不在了。你很難過，我們也都很理解。可是你不能一直這麼下去，因為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不僅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我們，更是為了Nissa。」

  歐陽說到這裡，神情有些激動，他平靜了片刻，才繼續說道：「這幾個月以來發生的事情，可以說是極度的匪夷所思。到今天為止，我們可以下一個定論了：十二年前你那段瀕死體驗的經歷，真的應驗了。」

  歐陽頓了頓，說道：「我一直在想這件事，說實話，我一直也沒有想通。

  你有沒有想過，這世界上真的有這麼離奇的事情嗎？還是說……有什麼別的原因？」

  說到這裡，歐陽再次停頓了一下，才說道：「到了這裡以後，我徹底冷靜下來，把所有的事情前前後後仔細想了一遍，我發現了一些東西。

  有幾件事，非常奇怪，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第一件事，到了這裡以後，我向所有倖存者仔細詢問了各個城市『重肌人』病毒爆發的情況。從目前得到的情況看，全世界所有城市病毒爆發的時間，都集中在七月十三號到七月十九號這一個星期內，沒有一座城市早於七月十三號。你還記得我們從阿克莫拉逃回嘎里小鎮是哪一天嗎？我記得很清楚，是六月三十號。

  「這說明什麼？說明在全世界所有城市大規模爆發『重肌人』病毒之前整整兩周，阿克莫拉的C-41 區臨時基地、我們逃回尼泊爾降落的那座機場、嘎里小鎮，以及我們之後逃亡所經過的每一處地方，包括Nissa 遇難的那座小鎮，這幾個地方都提前爆發了病毒，提前了至少兩周的時間！

  「第二件事，你還記得前幾天我們遇到的那些重肌人嗎？到了這裡以後，我和017 立刻派人搜索了方圓幾百公里，奇怪的是，除了那批重肌人，再也沒有發現任何重肌人的痕跡。這裡平均海拔超過四千米，人煙稀少，爆發的病毒根本還沒有到達這裡。那麼那天我們遇到的重肌人，是從哪裡來的？

  「第三件事，也是最蹊蹺的事，就是阿克莫拉德軍基地的那盤鋼絲錄音帶。這些天我一直在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留下那盤錄音帶的人，到底是誰？」

  歐陽停頓了片刻，說道：「好了，我就先說這幾件。你知道嗎？我現在有一種非常可怕的預感，整件事情恐怕遠比我們想的複雜。」

  歐陽抬起頭來，望著邵子安，一字一句說道：「你想一想，Nissa 為什麼會離開我們，不就是因為『重肌人』病毒爆發嗎？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麼？這件事的背後究竟有著什麼樣的原因？你十二年前那段瀕死體驗的經歷為什麼會應驗？這一切的一切，我們還都不知道。你是不是需要去探查一下？如果整件事的背後真的有一種什麼樣的力量，你是不是應該去把它找出來，為Nissa 找到這個真相，甚至去為Nissa 報仇？作為男人，這是你必須做的事情，也是你能為Nissa 做的最後的事情。就算你要去死，也要把這些事情完成才能去死，你說對不對？」

  歐陽一口氣將這些話說完。然而邵子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對於歐陽的這番話，似乎完全沒有聽到。

  歐陽凝視著邵子安，嘆了口氣，說道：「好吧，想說的話，我都已經跟你說了，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我也不知道你聽到了沒有。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有時間我再過來看你。」

  歐陽起身要走，突然聽到邵子安說道：「歐陽。」

  歐陽回過身來，只見邵子安正望著他。

  歐陽說道：「你……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邵子安緩緩說道：「我餓了。」

  歐陽愣道：「你說什麼？」

  邵子安重複道：「我餓了，我想吃東西。」

  歐陽一時間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呆了半晌才激動得連連點頭，說道：「好，好，你等著，我這就給你拿去。」

  歐陽飛奔著跑出房間。不大會兒工夫，歐陽和岳瀾、曉芸、017 幾人端著一鍋熱騰騰的米粥回來。

  歐陽給邵子安盛了一碗，說道：「這是岳瀾剛熬好的粥，你趁熱喝。」

  017 和曉芸幫忙將邵子安扶起。歐陽接過岳瀾遞過來的調羹，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涼，小心翼翼地餵到邵子安的口中。

  邵子安已經很多天沒有進食了，他極為艱難地將這勺粥吞咽下去。

  這一次他並沒有嘔吐，一點兒都沒有嘔吐。緩了片刻，他接過歐陽手裡的粥碗，如獲甘霖般一口氣將整碗粥喝完。

  邵子安將粥碗還給歐陽，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歐陽，你說得對，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要好起來，要查清這件事，要給Nissa 一個交代。」

  歐陽回頭望向岳瀾，又看了看一旁的017 和曉芸。在這一刻，每個人的眼睛都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