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30 22:17:02 作者: 周明河

  天下形勢越髮結為緊密的一體,真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

  如今再說倪文俊、陳友諒這裡,自從他們於至正十五年一月拿下沔陽,因受元軍在高郵城下慘敗的影響,一時間各路豪傑聞風而至,連一向膽小怕事的倪文俊的胞弟倪文郁也覥著臉來投奔哥哥。倪文俊憤於兄弟的不爭氣,只是讓他做了一個掌管倉庫的小官。

  陳友諒本就有數萬舊部分散於沔陽、岳州一帶,他的號令一出,便再次召集起胡廷瑞等人,不過這些舊部暫時都被分散到倪文俊各部去了,以免他生疑。

  到三月時,倪文俊、陳友諒部便已有了十萬之眾,張定邊乘勢建議陳友諒道:「我部必先取武昌、漢陽,一舉搗毀湖廣元軍的腹心,湖廣這盤棋才能徹底活起來。而要使拿下武昌、漢陽多幾分把握,就當先取荊州,控御武昌上游,一面阻斷上游援敵,一面以高屋建瓴之勢威懾下游!這也是我們早先的盤算,可惜前兩年未能實現。如今我等皆是水軍,行動便利,元軍反應不及,必定會被我等各個擊破!」

  陳友諒把這個意思轉達給了倪文俊,倪氏欣然採納,到了五月間,荊州便被順利拿下。部隊稍事休整後,又立即浩浩蕩蕩南下武昌、漢陽,將兩城團團包圍起來,至七月間終於成功將其攻克。此時倪文俊、陳友諒部已達二十萬眾,從巢湖出來的趙普勝一行人溯江而上,正好趕上圍攻武昌之役,他當即被倪文俊任命為前軍將軍。

  待拿下武昌、漢陽後,倪文俊有意以漢陽為都城,於是他召集陳友諒等人,吩咐道:「本帥想要去襄陽一帶接上位來居漢陽,為了壯我軍威,也為了控御漢江上游,本帥想先率軍拿下襄陽,以作為給上位的見面禮!此次本帥親往恭迎上位,友諒可代本帥留守漢陽!」

  

  此時陳友諒已經成為倪文俊的心腹重臣,他悄聲建議道:「上位待人雖寬厚,卻寡學無才,大帥可自為丞相,挾天子以令諸侯,豈不是再好不過?」這是他給倪文俊的設計,其實也是為他自己做好的設計。

  倪文俊詭譎一笑,道:「還是友諒知我心!本帥正是此意。」

  幾天後,倪文俊便率領著大軍北上襄陽,陳友諒一時閒來無事,便打起了達氏的主意。他心知如今達氏雖是倪文俊的愛妾,但她並未生育,倪文俊也獵艷不已,一個達氏在性情粗魯的倪大帥眼裡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只是在他陳友諒眼中,倒有些特別的意味!

  陳友諒本已與達氏暗通款曲,只不過她的膽子太小,沒有什麼實際的舉動。有一次宴會時,陳友諒便壯著膽子悄悄地在達氏屁股上輕輕捏了一把,見達氏只是臉頰緋紅卻毫不聲張,陳友諒由此越發明白了她的心意。

  待倪文俊一走,達氏便聲言要去位於武昌洪山南麓的寶通禪寺進香,所以打招呼給陳友諒要他派兵護送。陳友諒會心一笑,欣然派兵前往,他自己則在前一晚就悄悄地潛藏到了寺里。

  寶通禪寺歷來是皇家寺院,在各個朝代都得到了皇家的維護和保養,寺院建築規模宏大、氣度非凡,明顯有著皇家氣派。因為受到戰亂的影響,此時的寶通禪寺略微顯得有些破敗,但該寺聞名遐邇的「萬斤鍾」依然是鎮寺之寶。這座鐘鐘身高大、造型古樸,四周有「皇帝萬歲,重臣千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銘文,其字體典雅、清晰,令觀覽者頓生膜拜之感!

  幽幽古寺,如如佛心,初臨寶剎的達氏不禁心生虔誠之意。聞聽綿綿不絕的誦經聲,頓生身世之嘆的她不覺淚下,甚至有了一種欲與青燈古佛相伴的衝動。可是待衝動過後,近在眼前的希冀又重新襲上心頭,於是在進香時,她祈禱道:「願佛祖保佑弟子成為皇貴妃吧,到時弟子定然為佛祖重塑金身!」

  在香霧繚繞中遊覽一番禪寺後,用過午膳,達氏便在住持的安排下到一處獨門小院裡休息。略有預感的達氏把自己的貼身丫鬟都打發到了屋外,然後帶著一絲緊張和希冀閉上了房門!就在房門要完全閉上之際,她輕啟朱唇吩咐丫鬟道:「沒我的吩咐,不許進來!」那聲音分明有些顫抖。

  達氏進了屋子,仔細看了看,四下無人,她不免覺得有些失落。可正當她略為寬衣準備午休之際,突然一個黑影躥了出來,受驚的她剛要大叫,身子已被人從後面一把抱住,同時嘴巴也被人緊緊捂住!

  只聽那人溫柔地小聲說道:「好姐姐,是我,別叫!」

  達氏一聽是陳友諒,便安靜了下來,心底老懸著的一塊石頭也落地了。陳友諒放開了她的嘴,可轉而用兩條健壯的手臂緊緊地抱住了她,閉了眼陶醉地呼吸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嘴裡還念叨著:「嚇著了吧,這輩子就讓我陳某人給姐姐當牛做馬,好不好!」

  驚魂甫定的達氏喜在心裡,卻立即回頭嬌喘著嗔怒道:「你做事都是這麼莽撞的嗎?真嚇死了人家,你還給哪個當牛做馬去!快鬆開,你抱得人家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陳友諒忙笑嘻嘻地鬆開了手,轉到正面仔仔細細地打量起她來。但見其兩彎似蹙非蹙的罥煙眉,大大的眼睛如一泓秋水般明晶含情,她的鼻翼略尖、鼻孔顯小,嘴唇是淺紅色的,膚色瑩白,再加一頭烏雲般的長髮。這嬌美而豐滿的體態,立即令陳友諒想起了「姿質豐艷,含章秀出」的楊貴妃來,確乎是:紅顏呈素、蛾眉不畫、唇不施朱、發不加澤,質素純皓、粉黛不加,減一分太短、增一分太長,不朱面若花、不粉肌如霜,風情綽約、肌不留手……

  陳友諒忍不住讚嘆道:「從前都沒有這樣仔細地看過你,如今這樣細細端詳,真箇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達氏嬌羞地一扭頭,避開了陳友諒灼熱的目光,輕啟朱唇道:「你們男人慣會這些花言巧語,到頭來不過是見了新人,忘了舊人!」

  「那好辦,姐姐現在就把我的心挖出來,你若喜歡,隨身帶著就是了!」說著,他一手扯開自己胸口的衣衫,一手抓起達氏的手就要往裡面放。

  「哎呀,你說得多瘮人!」達氏一面試圖收回自己的手,一面又嬌笑道,「罷了罷了,這都是我們女人的命啊,誰叫我們生是女兒身呢!『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

  「那我被姐姐勾得魂不守舍也都是命了!姐姐有所不知,自從那日宴會上見過了姐姐,我這每天夜裡都無法入眠,實在是太想念好姐姐你了,所以患了一身的相思病,也消瘦了不少,不信姐姐可以仔細看看!」陳友諒說著就往達氏身上湊,讓她細細端詳自己。

  由於多日大戰武昌、漢陽,陳友諒確實面目有些蒼白勞瘁,那達氏不太懂這些,居然就半信了他的話,調笑道:「著實是瘦了些,不過啊,這是你自找的!」

  「如今可算有了親近姐姐的機會,姐姐快好好給我治治吧!」說著,陳友諒就要親吻她。

  因為根本抗拒不了他的意志和力量,本已有心委身的達氏只得順從了他,任由他擺布……陳友諒順勢就要寬衣解帶,卻被如夢方醒的她一把攔住,道:「此是佛門淨地,不可造次,你要是有膽量,晚上就去我那裡吧,丫鬟們我都已經調教好了,保管無事!」倪文俊心思不細膩,不太留意一些瑣事,也為著安撫她,所以仍由達氏從家裡帶來的那些丫鬟服侍她。

  陳友諒聞聽此言,當即發起狠來,道:「世上還有叫我陳友諒怕的事和怕的人嗎?就算是那倪蠻子撞破我等的好事,我便一劍刺死他算了,從此我們就長長遠遠在一起!」

  「你先別吹,看你的真本事!」達氏笑道。

  「我的本事如何,晚上就叫姐姐你好好領教領教!」陳友諒壞笑道。

  達氏當即羞得再次臉紅起來,輕輕地打罵他道:「你就作死吧!明日裡就爛了你的嘴!」

  因為已經曉得陳友諒的身手不凡,所以達氏內心的畏懼減去了不少。兩人又靠在床上繾綣了好一會兒,說了些個人身世遭際的話,最後陳友諒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達氏,讓她先行離開了。

  眼見眾人都離開以後,陳友諒這才走出了小院,乘著夜色從另一條小路悄悄下了山。

  倪文俊一家所居住的正是原湖廣行省左丞相府,陳友諒摸得門清,而且漢陽城裡的一應衛戍事宜也都是他安排的。

  入夜之後,因為宵禁,四處都靜悄悄的,只是偶爾有一排排巡邏的士兵走過。陳友諒分外難挨,便急匆匆地換了一身夜行衣偷偷溜進了倪府,瞅准了掛著紅燈籠的那座小朱樓,飛快攀緣了進去。

  發現陳友諒溜了進來,達氏打趣道:「說好二更的,你怎麼一更就來了,人家還沒有薰香沐浴呢!」

  陳友諒上前貪婪地摟住她道:「還熏什麼香,沐什麼浴,原本已經香得人家魂兒都丟了!」

  陳友諒不由分說便與達氏親熱起來,弄得她叫苦不迭。待兩人猖狂過第一回後,因尚是初秋天氣,漢陽夜間依然很熱,達氏點上了一支上好的驅蚊香,燭光朦朧的粉紅帳里,兩人便裸著身子如膠似漆地躺臥在了一起。

  達氏越發愛上了陳友諒,不免有點放縱起來,她調笑道:「那個倪蠻子,一身的魚腥味,都快把我給熏死了!他長得沒你英俊,這沒的說,可這床上的功夫,也比你差那麼多。你又這麼解風情、善知音,我的好哥哥,你是咋生的呢?」

  陳友諒聞聽此言心裡樂開了花,忙捏著達氏的臉蛋兒道:「不瞞你說,我老子也是漁家子,好在他老人家沒把這個魚腥味傳給我!至於說我的功夫嘛,都是張定邊老兄點化的,他老兄教我呼吸吐納之術,令我武功大進!這床上的功夫嘛,也就跟著水漲船高了,哈哈!」

  「快老實交代,你都糟蹋過多少良家女子?」達氏突然掐住陳友諒的脖子笑問道。

  陳友諒被掐得咳嗽不止,忙道:「我的好姐姐,天地良心,你就差人去我家裡悄悄打聽了,除了應酬時吃幾杯花酒,我陳某人何曾勾搭過良家女子?我至今可連個妾室都沒有!」

  達氏一時手鬆開來,疑問道:「對啊,你跟個偷腥的貓兒一樣,如此色膽包天,怎麼就沒個妾室呢?是不是你家娘子是一隻母老虎?」

  「我娘子可不是母老虎,她性情最溫順了!」陳友諒忙坐了起來,跪向達氏道,「好姐姐,你就信了我吧!我陳某人平生只願娶一位絕世佳人,然後與她海誓山盟、永結同心,享盡人間的榮華富貴!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那是何等快意!如今可巧碰上了阿嬌你,我陳友諒江山美人的所欲,可不就美滿了?」他這話也半是實話,他一直沒有納妾固然一方面是由於大業未成而擔心家裡鬧騰,何況已經有了三個兒子,另一方面也是由於始終未有滿意的人選。

  「如何為證呢?」達氏想最後確認一下他的心意。

  陳友諒便走下床去,抄起一把剪刀剪掉了自己的一綹鬢髮,把它交給她,道:「我的心你不敢要,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頭髮也如我的性命,如今交給你吧!」

  達氏曉得這個道理,也聽說過曹操割發代首的故事,心下自然感動不已,便與陳友諒再度纏綿在了一起,只是這一次她的眼睛裡多了幾點淚花。

  這番雲雨結束後,達氏又問陳友諒:「你今後如何打算?我們兩個的事情你又如何打算?」

  陳友諒握緊了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自來相術先生都說我有帝王之相,難道我還會虧待你嗎?如今先委屈你跟著倪蠻子,等我有朝一日羽翼豐滿了,定然一腳踢開了他!」

  「哈哈,我小時候,有一位算命很準的先生,說我是皇貴妃的命,看來果真就要應在你身上了!」聞聽此言,達氏不禁笑道,忽而她又有些黯然神傷,「若是好夢成真,我這輩子也就無求了,只願能把我那因戰亂失散的家人都找到……」

  陳友諒輕輕地愛撫了一下她的柔肩,道:「如此再好不過了,找人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吧!我既救了倪蠻子的命,也助他成就了大業,如今他對我是信任有加,不過你也要適時幫我吹吹枕邊風,要他多加仰賴於我!更要緊的是,你要幫我多多留心他的動向,別叫他給我設了套!」

  「嗯!」達氏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不過,為了防備他生疑,你也要多多賄賂他的那幾個姘頭,大家都幫你說好話,才顯不出我來!」

  陳友諒心裡一震,便摟緊了她道:「你可真是個冰雪聰明的絕代佳人!往後如果倪蠻子不在你這裡,你就掛出紅燈籠來!我也不會常來的,就一個月來上三四回吧,如何?」

  達氏分明已經愛上了他,當即嗔怒道:「你們都要忙於出征,咱們眼下註定了會聚少離多,凡你有空,我又方便,你抓住了機會,就儘管來好了,我這裡都是自己人,你大可放心!」其實她心底還是有些膽怯,想要陳友諒在身邊多些安全感。

  達氏揉搓著陳友諒的胸脯央求著,陳友諒不免笑道:「來得這樣頻繁,一旦被那倪蠻子撞破,終歸有些讓他面子上過不去!萬一他真的動怒,便是我結果了他,那我等的大業必要受莫大損失,你想成皇貴妃的時日,恐怕也要拖延個三五年了!」

  「我不管,不管!人家就要你常來嘛,人家的才藝你還沒怎麼見識呢!如果咱們能夠長相廝守,這個皇貴妃,我阿嬌不做也罷!」達氏發著嗲道。

  陳友諒憐香惜玉的心思被大大觸發,只好滿心滿意地答應下來,兩人的歡情愈深,越發無所顧忌起來,於是又顛鸞倒鳳了好幾回,到四更時分才饜足地睡了過去。雞叫過後,達氏的貼身丫鬟便來敲門示意,陳友諒不得不起身離開。回到家後,他一直睡到午後才起身。

  張定邊上午幾次來求見,陳友諒的下人都推說他身體不適。此時張定邊已經起疑,及至下午見到陳友諒本人後,他一望其神色,心裡已猜到了七八分,於是忍不住叮囑道:「四兄,別怪我多嘴,而今可不是沉溺男歡女愛之時,小心誤了大事!」

  陳友諒嘿嘿一笑,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定邊兄,小弟這次是初犯,下次留意便是!」

  從此以後,只要不出征,陳友諒還是堅持每個月去達氏那裡三四次,一來他是怕過於頻繁而被倪文俊發覺,二來是大業未成,還是要多聽取一下張定邊等人的良言。不過作為補償,陳友諒費盡辛苦地找到了她在戰亂中失散的家人,悄悄安置起來,也算給了她很大的慰藉。

  倪文俊自從成為丞相以來,越發驕奢淫逸、不可一世,在收納了眾多妾室後,也很少到達氏這裡來了。獨守空房的達氏拿陳友諒無法,只得希望他早早將倪文俊取而代之,自己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見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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