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擺脫那個流浪漢後，沈臨沒高興多久，就再度陷入困境之中。他在一條無人小道上徘徊著，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裡。按照剛剛那個流浪漢的說法，現在到處都很危險，他這樣漫無目的地亂逛只會將自己置於更加危險的地步。

  思前想後，沈臨只想到一個去處，那就是今天早上醒來時所在的那個橋洞。那裡有很多「垃圾」，看起來並不像全為流浪漢大叔所有，所以那個橋洞底下應該不止大叔一個人住。既然那麼多人選擇在那裡定居，就說明那個地方必定較為安全。想到最後，沈臨最終還是決定回到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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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臨記得那個橋的名字，所以一路上他只要向路人打聽，便能找到回去的路線。然而和來時一樣，最大的問題還是他的體力。雖說太陽下山後氣溫降了許多，不再有脫水中暑的危險，但沈臨自從中午吃了那塊發霉的麵包後，就再也沒進食過。

  回程中沈臨也曾看到有人將吃剩的食物扔進路邊的垃圾桶，他好多次抑制住翻垃圾桶的衝動。沈臨一直在心中提醒自己，他不是一個流浪漢，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那便徹徹底底地淪為一個真正的流浪漢了。就這樣強忍腹中的飢餓，沈臨一直靠自己強大的意志力向前邁動步子。走到後來，沈臨突然意識到了一點，也許這就是老爹安排這場考驗的目的吧。現在的他比任何時候都要虛弱，但也比任何時候都要強大。

  終於，在長途跋涉兩個多小時後，沈臨看到那座熟悉的大橋。橋上燈火通明，橋底卻是截然相反的另一個世界：這裡是不被任何人關注的地方，卻常年居住著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沈臨不記得自己是否曾經駕車穿越這裡，但現在的他只想回到橋底，回到那個熟悉的地方。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沈臨終於來到橋底。橋底黑黢黢一片，看不清任何事物。沈臨只是憑著自己的感覺向前摸索著。突然，他似乎踢中一個易拉罐，頓時便有一陣清脆的碰撞聲響起。沈臨屏住呼吸，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前方。過了一會兒，周圍還是一片安靜，似乎沒有人發現他的存在。沈臨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回來了？看來似乎不是很順利啊……」

  沈臨聽出這正是那位流浪漢大叔的聲音，只是讓他吃驚的是，這個大叔僅憑一個易拉罐的碰撞聲就直接認出了他。不一會兒，前方有一處亮起了燈光，具體來說是手電筒的光亮。沈臨走了過去，黑暗中他看到了大叔熟悉的臉龐。

  沈臨還沒說話，大叔就遞過來一份盒飯。和早晨發霉的麵包一樣，這份盒飯的賣相同樣稱不上好看，甚至還有一個被啃了一半的雞腿。可此時的沈臨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他毫不猶豫地接過盒飯，一頓狼吞虎咽。沒一會兒，大半盒飯就已經被沈臨吞入腹中，他甚至覺得這是自己活到現在吃過的最美味的一頓。沈臨看著眼前這位今天一直幫助自己的大叔，心裡感激不已。

  那天晚上，雖然只是簡簡單單地躺在硬紙板上，沈臨卻感到無比滿足。一天的勞累讓他很快就睡了過去。第二天一早，流浪漢大叔將沈臨叫了起來，讓沈臨陪著他一起去拾荒。沈臨很清楚拾荒這個詞意味著什麼，但他並沒有拒絕。沈臨知道昨天自己吃的那兩頓飯是怎麼來的，如果他還堅持那可笑的自尊心，無疑會餓死。所以沈臨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陪著大叔一起離開橋洞。

  之後的事是沈臨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他第一次翻了垃圾堆，第一次撿了別人吃剩的東西，第一次看到那些殘羹冷炙時吞咽口水。當沈臨吃飽喝足美美地打了個飽嗝後，他第一次覺得原來人生還可以這麼簡單。飯後休息和流浪漢大叔閒聊時，沈臨終於知道了大叔昨晚是怎麼在沒開燈的情況下認出自己的。

  這一切都是因為味道。一般流浪漢的身上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特殊氣味——許久沒有洗澡渾身積攢的酸臭味。但沈臨身上沒有，所以昨天早晨在河灘邊發現沈臨時，流浪漢大叔才一下子就判斷出沈臨之前不是一個流浪漢。昨晚也是這樣，流浪漢大叔察覺出有人靠近，但是又沒有聞到來人身上的那股氣味，再加上一般除了流浪漢同伴之外根本沒人會來這裡，所以他才立刻認出了沈臨。

  不過這天之後，情況很快就有了變化。一連多天不洗澡後，沈臨身上也有了這種味道，當然他自己是意識不到的。只有每次在路上遇到行人，他們幾乎都會不約而同地捂住鼻子快速離開時，沈臨才會確認這一點——自己終於成為一個合格的流浪漢了啊！沈臨不時發出這樣的感慨。

  就這樣又過了半個多月，沈臨和流浪漢大叔的關係也越來越好，他們之間甚至已經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除了自己是使用窮人模擬器才變成流浪漢這一點，沈臨幾乎將自己的所有背景都和盤托出。在沈臨的描述中，他是因為父母破產自殺又被仇人逼債才不得已成了一個流浪漢。不過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沈臨都是如實說的，包括他以前當富二代時花天酒地的生活。每當沈臨提到以前的富人生活時，流浪漢大叔都會發出羨慕不已的讚嘆聲。

  至於大叔自己，沈臨也從他本人口中了解不少。大叔原本有一個美麗的妻子和可愛的兒子，但是多年前他經營的公司破產，為了不連累家人，他主動與他們斷絕了聯繫。自此以後，大叔就成了一名流浪漢，而他也再沒有見過妻子和兒子。聽到這些話後，沈臨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從褲兜中掏出了那串鑰匙扣。

  這是前一陣那個流浪漢交給自己的，是「阿川」，也是沈臨現在這具身體曾經的主人的私人物品。鑰匙扣的一個掛件上有一張小女孩的照片，想必是「阿川」的親人，極有可能就是他的女兒。只是「阿川」將這具身體租了出去，恐怕他沒機會再見到女兒了，沈臨不無同情地想。

  也許是被這具身體主人的殘留記憶所感染，每當沈臨看到小女孩的照片，心裡總會產生一種別樣的情緒。所以後來沈臨便將這個鑰匙扣放在每晚入睡的地方，不再隨身攜帶。

  有時沈臨也會感到好奇，阿川到底經歷了什麼？他為何會變成流浪漢？後來又為何選擇出租身體？他現在又在何處呢？夜深人靜的晚上，沈臨躺在硬紙板上，心裡總是有著類似的奇怪想法。而他最想知道的，就是老爹對自己的考驗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事實證明，考驗遠未結束。一個月過去了，如今的沈臨已經變成徹頭徹尾的流浪漢。掌握技巧之後，每次外出拾荒，他都能有不小的收穫。後來有一次拾荒的過程中，沈臨又遇到那位仍把他當作「阿川」的流浪漢。在之後的接觸中，沈臨了解到對方的綽號叫大莊。只是讓沈臨沒想到的是，大莊在他們再次見面時說出的第一句話，還是關於那個寶貝石頭的。

  「阿川，我知道那個寶貝究竟去哪了！肯定是被那天救你的流浪漢大叔拿了，我就知道，他那天對你這麼好，肯定沒安什麼好心！」

  看著大莊那一副雙眼發亮的興奮模樣，沈臨也不好意思說什麼，他打了個馬虎眼就離開了。這之後，大莊經常來他們這片拾荒，美其名曰「巧遇」，實際原因沈臨很清楚，他這是為了監視眼中的嫌疑人——大叔。大叔顯然對此一無所知，所以每次見到大莊後都會笑著打招呼。時間久了，他們幾人竟真的熟識起來。不過沈臨為了防止暴露自己的身份，還是始終和大莊保持一定的距離。

  正當沈臨不停期待著自己的考驗早點結束時，一個巨大的變故突然發生：大叔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