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破釜沉舟

  第二日天就放晴了，項羽率領五萬多將士陸續渡過漳河向巨鹿挺進。

  為了避開章邯軍的鋒芒，以免節外生枝，項羽把渡河的地點儘量向東轉移了一些。結果證明是項羽多慮了，秦軍對項羽此舉未予理睬。項羽的心裡直犯嘀咕：也許這是一個陰謀，章邯就是要放他過河，然後再把退路堵死，到時只有殊死一搏。

  等到楚軍全部順利到達北岸集結時，項羽突然下了一個破天荒的命令——把全部渡船鑿沉，銷毀所有做飯工具，全軍將士只許帶三天的口糧去同秦軍在巨鹿城下一決生死。軍令甫一下達，全軍上下頓時一片譁然，不少人立即對項羽提出了異議：「這豈不是要自絕我軍退路？我軍必須在三天之內戰勝秦軍，否則絕無生還可能……上將軍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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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項羽決心已定，再無人可以動搖其意志，他還親自監督部下執行命令。無奈，大家只有服從命令了。

  這天晚上，項羽下令全軍好好休息一宿為明天的決戰做準備，這可真是一個讓人緊張的夜晚。一直處於亢奮狀態的韓信坐不住了，他有些話想對上將軍說。

  韓信不是投機分子，因為他對於秦軍懷有刻骨的仇恨，既是國讎也是家恨，而且百餘年來，列國一直遭受秦國的欺凌。一報還一報，這就是天道。可是，打仗不能只顧硬拼，只依仗血氣之勇，歸根結底要費些謀劃的心思和氣力。這個時候，韓信也不想再多說什麼，即使說了項羽也未必肯聽，而且時間也不允許，因此他只得一個人悄悄走進項羽的中軍大帳。

  項羽還沒休息，他正用心地擦拭著自己的那把寶劍。這把劍比韓信的那把長，而且更寬、更厚，重達三四十斤，普通人完全揮動不起來。韓信慢慢走到項羽身邊，項羽聞聲抬起頭看了他一下：「這麼晚了，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啟稟上將軍，臣下只有一事想說與您聽！」

  「哦？何事？但說無妨。」

  「臣下只記得《吳子》兵法中有言：『昔齊桓募士五萬，以霸諸侯。晉文召為前行四萬，以獲其志。秦繆置陷陳三萬，以服鄰敵。』」

  「說下去！」項羽似乎有了些興趣。

  「『強國之君，必料其民。民有膽勇氣力者，聚為一卒。樂以進戰效力，以顯其忠勇者，聚為一卒。能逾高超遠、輕足善走者，聚為一卒。王臣失位而欲見功於上者，聚為一卒。棄城去守，欲除其丑者，聚為一卒。此五者，軍之練銳也。有此三千人，內出可以決圍，外入可以屠城矣……』」

  韓信對兵法的熟知讓項羽刮目相看。項羽丟下手中長劍若有所思：「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讓我精心挑選一批奮勇有力的敢死之士，給秦軍來一個猛虎掏心，最好直取主帥王離的性命，先行打亂他們的陣腳？」

  「正是此意，掏心之法的關鍵仍在於我軍單兵戰力勝於秦軍，急攻迫戰可速戰速決！還望上將軍三思！」

  「你兵書背得是很熟練，可是卻沒有讀透啊，」項羽來了精神，「此次我軍與秦軍之戰，不是他死即是我亡，況我軍已無退路，更當速戰速決……你也當明白，此役，我軍人人皆是敢死之士，必奮勇爭先，求與敵短兵相接！那麼還有必要先行破敵中軍嗎？」

  「可是這樣我軍的勝算更大呀，望上將軍三思！」

  「不然！如此或恐我軍其餘將士懷抱僥倖之心，只寄希望於先行破敵中軍，而非同心協力。」

  「上將軍明日可以秘密布置下去，再說……」韓信還不死心。

  「好了，休要多言，本將軍心意已決！」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趕緊回去，本將軍要睡下了，但願咱們明晚還得相見……」

  韓信知道多說無益，於是知趣地退了出來。回去的路上，韓信苦笑：你項羽敢賭，可你僅僅是賭自己的性命嗎？你賭的是我們大家的性命啊……事到如今只有聽天由命了。反正自己已無所畏懼了。

  這一晚韓信強迫自己什麼都不再想，什麼都不再惦念，最後倒也安然睡去。

  第二天上午，全軍吃過早飯被召集至一片開闊的空地舉行誓師大會。半個時辰以後，全軍整隊部署完畢，韓信站在高處向四下眺望，底下是一片烏壓壓的人潮，一片甲冑、鐵馬與戈矛刀劍的海洋，人人精神抖擻，氣勢威武雄壯……看到此情此景，韓信的心也禁不住加速跳動起來……

  作為主帥的項羽沒什麼多餘的話要囑咐，諸將也都環立在他的周圍。項羽一揚手，全軍皆肅然。他揮臂高呼：「敢死必勝！報仇雪恥！」接著，全軍也跟著一齊高呼了數聲「敢死必勝、報仇雪恥」，那聲音震天一般響徹雲霄……這一天終於到來了。面對此情此景，百感交集的韓信恨不得大哭一場，項羽也備受感動。

  戰鼓擂起來，號角吹起來，出發！

  楚軍勇士們一排接著一排喝下壯行酒，頭也不回就直奔戰場，堅實有力的步伐在雪後泥濘的路上留下一串又一串腳印……至於動情的韓信最後有沒有哭出來，誰也沒有在意。

  西風獵獵，戰馬嘶鳴，人聲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