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多情郎中 1/英雄初會

  幾天後，韓信順利到達安陽。令他大喜過望的是，他一下馬就在這裡遇上了故人——鍾離眜。

  此時的鐘離眜已是楚軍中的一名都尉，和將軍頭銜只有一步之遙，而且他還是將軍項羽的得力幹將。之前韓信剛投軍那陣，鍾離眜正四處聯絡諸侯，所以韓信雖然打聽過他幾次，可一直無緣得見。這一次可好了，沒想到見到了鍾離大哥。

  鍾離眜對韓信絲毫沒有拿架子，仍是一片故人之情，這令韓信感動不已。二人簡單地述說了一些別後的事情，韓信就想借著這個機會讓鍾離眜將他引薦給仰慕已久的項羽。鍾離眜雖然還不怎麼識得韓信的出眾智謀，但是以韓信的才幹只做一名伍長卻是大材小用，再說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於是他就樂得做順水人情了。

  第三天，韓信終於得見項羽，這是兩位頂天立地的英雄第一次會面。

  項羽端坐在大帳中，鍾離眜侍坐在一旁。韓信入見，行禮畢，抬起頭來仔細凝視這位傳說中的英雄。年紀輕輕的項羽果然生得虎背熊腰、目光如炬，器量宏偉至極，不愧為「萬人敵」，令韓信的心為之一震！最後，兩個人的目光相遇，韓信識趣地暫且低下頭去。

  「聽說你熟讀兵法，身手也了得，想在我這裡求得什麼？」項羽聲音洪亮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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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想為將軍參贊兵機！」韓信拱手道。他非常自信，但並不了解項羽的自負。

  「哈哈，果然是狂妄之徒！你沒打過幾天仗，就敢說為我參謀兵機，本將軍且問你，你憑的是什麼？」

  這的確有些難以應對，但韓信還是勉強作答：「憑在下有一顆決死之心，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勞！」

  「嗯，你這樣想最好，不過本將軍可不想領著眾兄弟徒做那孤魂野鬼！我且問你，你看我們為今救不救得趙國？」

  依韓信之計，救趙的確是冒險之舉，可是以項羽那快意恩仇的脾性，以及他同秦人新近結下的殺叔之仇，他非救趙不可。項羽一定在等待機會。因此，韓信選擇博取項羽的好感：「在下愚見，唇亡齒寒，我們當救趙！依眼前的急迫形勢，救命如救火，我們更當速速北進救趙！」

  「可是你不知道秦軍幾十萬大軍正張開口袋等著我們去鑽嗎？到底只是個紙上談兵的狂妄之徒！」

  「將軍所言極是，不過我等蒙受武信君大恩，有仇不報非丈夫也，一死又何足惜！」兵家最忌感情用事，可是直覺卻又告訴韓信，項羽有的是吞山納河的氣量。而且，韓信聽說項羽是「重瞳子」[1]，從前也只是聽聞過「五帝」之一的舜帝是這樣，看來項羽果然天賦異稟。

  「哈哈，夠膽識！你可比宋義那廝強多了，暫且先留下來做我的執戟郎中吧，也算跟隨我左右。」

  執戟郎中類似於項羽的侍衛長，不過項羽在兩百多親隨侍衛中安排了四個執戟郎中，所以韓信的地位也不過一般，倒是顯示出了項羽對他的信任。鍾離眜舒了一口氣，任重道遠的韓信只得先走這一步。

  韓信上任伊始就見到了急匆匆趕來為項羽出謀劃策的老范增，他知道這智計不凡、善出陰謀的老頭精於人事，對於兵機只是外行。除此之外，韓信還見到了已經同樣成為項羽干將的龍且。

  龍且看了他好半天，才回想起先前的那檔子事兒，這不是那個曾經遭他羞辱的韓信嗎？「兄弟，你那嬌滴滴的小美人兒呢，你怎麼沒在家陪著她啊？她一個人會寂寞的……」

  「她已經死了！」韓信面無表情地說道。

  「哦？你小子到底是個懦夫，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她是被人殺了？」雖然這龍且有些流氓習氣，可也是個真性情的人。

  「是，我就是來為她報仇的！」韓信仍舊面無表情地說道。

  「報仇也該有個報仇的樣子，哪天老子領你去打先鋒，就不知道你小子怕不怕死……」說完，龍且就笑著進大帳了。

  十幾天又過去了，眼看楚軍已經在安陽駐紮了一月有餘，糧草供應慢慢接濟不上，士兵們已顯露凍餒之色。趙國那邊反覆來人請求增援，形勢已經危急萬分。但楚軍主帥宋義卻每天只知置酒會賓客，妄圖籠絡人心以擴充自己的勢力網，絲毫沒有北進救趙的意思。

  作為楚軍副帥的項羽急得團團轉，他又帶上韓信等幾名親隨到宋義的軍營中，繼續苦口婆心地勸他北進。可是看項羽出營時的氣憤樣子，結果應該好不到哪裡去。這天晚上，項羽臉色駭人，露出了殺氣。

  十一月的一天早晨，蓄謀已久的項羽終於忍無可忍了，他急匆匆地闖入主帥營帳，一怒之下取了宋義性命，然後便提著人頭出帳對大家說道：「諸位，宋義這廝與齊國等合謀背叛我大楚，懷王已得密報，所以特命我暗中取了狗賊首級。今後，但凡再有敢不服楚王號令表里不一的小人，下場如他！」說著，項羽把宋義的人頭往眾人跟前一丟，眾皆駭然。

  不管大家相不相信項羽的說辭，主帥畢竟已死，大家又都懾於項羽的威勢，只得一致推舉他做代理上將軍，接替宋義統領楚軍。事後，項羽一面派人誅殺在齊國的宋義之子以斬草除根，一面又派人到懷王那裡報告。事已至此，有名無實的楚懷王只得正式任命項羽做上將軍，鍾離眜、龍且等人自然跟著升職。

  楚軍在安陽停留了四十六日之後，終於再次踏上了北進援趙之路。可喜的是，此時前齊王田建的孫子田安在攻下濟北一帶後，也帶了人來助楚軍一臂之力。

  開弓沒有回頭箭，一向威風凜凜、傲視群雄的項羽自然也曉得這一遭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他仔細盤算了一番後，心裡也不免有些打鼓。好在士氣可用，「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秦楚之間的仇怨不共戴天，怎麼都沒有理由不去放手一搏！

  「自懷王受辱、大楚一蹶不振以來，一百年了，加在咱們楚國人身上的恥辱終於到了該血債血償的一天了！」大家紛紛摩拳擦掌起來。

  與此同時，沛公劉邦同在楚懷王的授命下正率兵西進關中和項羽做東西呼應，以吸引一部分秦軍主力，減輕項羽部的壓力。劉邦這一路雖然經受了不少挫折，可是總能化險為夷，尤其是他還得到了像張良這樣的賢能高士的輔佐，因此總體進展相當順利。

  本來楚懷王就和手下諸將約定「先入定關中者王之」。也就是說，誰先平定關中，在推翻秦朝分封天下時就把關中一帶割讓給他稱王。項羽當初很希望和劉邦一同西征，可是偏偏有人向懷王建議：「大王，項羽為人殘暴，動不動就濫殺無辜，恐非長久之計！咱們應該派出一支仁義之師伐秦，所以也應該只派一位寬厚長者做督帥，否則秦人的反抗一定會很激烈，到時候局面可能就難以收拾了。」懷王果真採納了這個建議。這個建議成全劉邦的同時，也變相地成全了項羽。

  這本就是一個造就英雄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