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2024-09-30 21:06:37 作者: 鮮于冶銋

  李白安聽完後半晌不語,只是低頭沉思,良久後才抬頭問道:「聽先生言說,倒是將這銷煙的始末了解得清楚了,可先生是如何得知這些的?」

  錢千金笑道:「當時你我還不在這個世上,就連李大人也還只是讀書的學子,怎會知道。這事情的始末是先師在授業的空暇一一說與我聽的,而這西方諸國的律法則是這些年我在這裡專心讀書研究出的。」

  李白安「噢」了一聲,旋即追問:「以前曾多次想請問尊師之名,都未如願,不知……」錢先生捋須笑道:「沒什麼不可言的,先師名諱上安下……」

  正待繼續,只聽得車廂外周烔大叫道:「義父,錢先生,宅中老僕趙伯慌慌張張向這邊奔來,似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這趙伯和吳伯本是天津城的守門老軍,當天因親見李白安進城報信,為避免泄露消息才被帶來一路伺候,此時只見他上氣不接下氣跑到馬車近前,扶住車轅,只是呼呼喘氣。

  李錢二人急忙下得車來,李白安問道:「趙伯,到底怎麼了?」見他呼哧帶喘,氣兒都倒不勻了,錢先生道:「不急不急,喘勻氣兒再說。」趙伯邊撫著胸口邊說:「老爺,哦,哦,你們可算回來了……家裡,家裡,有人闖了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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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安忙把趙伯拉上馬車,一行人駕車飛奔趕回家中,急匆匆下車進入屋中,只見兩個老媽子和老僕吳伯正在歸置被掀得一片狼藉的桌椅板凳和各項物品,王媽邊收拾邊不住地咒罵死賊人云雲。

  眾人不及細問便徑直上樓奔向各自的房間。李白安當然最心焦的就是「絕批」,雖然自己將它藏得隱秘,可也不知賊人有無察覺。

  進得書房,雙手扣住桌下左右裝飾雕花的背面,將大理石桌面左向旋轉,一扭,台面便與底座分開一條空隙,再用力將桌面旋轉至與底座十字相交的位置,之後將桌面向右推至盡頭,桌面下一長形紫檀木匣現了出來。他打開匣子一看,不覺鬆了口氣,「絕批」正好好地躺在裡邊,旁邊放著師父贈的靈藥皮囊。

  他見寶刀無虞,便隨即將機關復原,走了出來。這時眾人也已清查自己的房間後到了外面,一問之下,都說除了被翻得一塌糊塗,並未發現少了什麼要緊的東西。

  錢千金也是納悶道:「這帶來的錢,我都將大頭存入銀行,每月支取全家的生活所需,並留些以備不時之需。可我抽屜里的五百鎊竟然沒被拿走,真是奇了怪了。」要知五百英鎊在當時已是當地一戶中等人家一年的進項。

  眾人下得樓來,向幾個僕從詳問來由。原來在他們走了大約兩個小時後,一夥賊人就闖了進來,幾個老僕婦人自是無還手之力,被綁了起來還被堵住了嘴。

  這幾人樓上樓下翻了個底兒朝天,過了大約一個小時才罷手,解開了王媽便揚長而去。

  王媽還在那兒跳著腳罵:「幾個天殺的死賊坯,綁上堵嘴也就算了,還拿門口擦靴子的抹布堵,叫他們晴天被雷劈死,坐屋裡被車撞死……」

  心月見她咒個不停,就勸道:「好了,王媽,叫他們吃飯被噎死還不行?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好口才,快去收拾吧。」

  李白安問吳伯道:「他們幾個人,什麼人?」「四個,蒙著面看不出模樣,但都留著辮子。」李錢二人互望一眼,而後見徐晉二人也點點頭。幾人走到屋外,錢千金說:「李爺是不是覺得這次,與六年前咱們剛來時那次鬧賊有聯繫?」眾人互望,均是沉默回想。

  那是他們剛買下這座莊園不久,雖然購得大宅,可是這防護就成了問題。二十幾英畝的大宅僅靠兩個老家丁來打理實在是捉襟見肘。

  在英國,大莊園多用低矮灌木叢合圍,至通向主通道處開設金屬鐵門,可這樣的布局在錢千金眼裡實在不可容忍。

  他振振有詞道:「大而虛圍,屏障形同擺設,實乃置身家於白,置卵於將覆之巢,危之大矣。」

  於是他親繪圖紙,按九宮八卦規格,含陰陽二氣,聚四象之靈,重以磚石結構布以外屏、內障,又輔以晉家唐門的消線機關,將這座大宅布置成天羅地網。

  全部完工之後,錢千金帶眾人巡視全院,一路將種種風水布局講得頭頭是道,口沫橫飛。正神采飛揚之際,一不留神就踩中了晉先予布下的索套之中,被倒懸於樹上,連呼救命。

  由此他也知這家宅不同於陣法,搞得太複雜的話自己人都得著了道兒,最後只保留了內外屏障和簡單的機關迷宮。

  可就在一切布置停當好的兩個月後,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一夥盜賊偷偷地潛了進來,在進入莊園不久後就觸動了樹叢迷宮中的響鈴機關。

  盜賊驚覺,轉身奔逃,李白安從宅中追了出來,晉先予緊隨其後,只奈家宅實在太大,半晌就見遠遠一伙人上了馬,快馬加鞭,揚長而去。

  這西洋馬與東方馬有著顯著不同,雖長勁兒不足,但短路腳程極佳,奔跑神速。只要隔了相當長的距離,起身再追,就是李白安的師父恐怕也趕不上,所以只得作罷。

  幾人聚在院中,舉起火把邊看腳印邊商量,錢千金道:「這幾人顯然不懂什麼易學陣法,陣眼中的機關一下就觸到了。」徐三豹不屑道:「你那是瞎貓碰了死耗子!」

  晉先予道:「看這腳印深淺不均,步幅一般,且與邊上多有剮蹭,顯見不是高手。」

  李白安道:「難道是朝廷的追兵來探營?」錢千金搖頭道:「非也非也,要抓,明著上學校抓孩子豈不更省事?八成是奔錢來的。」

  「那就更不對了,上月我們舉家去格林尼治遊玩,家中只有幾個老僕,下手不是更容易?」幾人實在商量不出什麼結果,只得每晚改動消線機關。

  而這之後盜賊再也沒來過,但他們總感覺在暗處有一雙陰鷙的鷹眼時時刻刻地注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錢千金道:「這次盜賊不是為錢,顯然是為了什麼要緊物事!」「我的寶刀雖說名貴,但其價值不是一般盜賊能明白的,應該也不是目標!」

  那是為了什麼呢?李白安突然想到剛才看見盛思蕊神色似有緊張,而且總是下意識地碰碰衣服。

  李白安自打來到英吉利就見她總是穿著寬鬆衣物,而非宋婉毓似的輕靈少女服飾,似在時刻隱匿衣中之物。難道這夥人是衝著她來的?

  他想起以往的種種怪跡,不禁心生疑雲。一旁的錢千金碰了碰他道:「你是不是也想到了她?」二人對視一眼,誰也沒往下說。

  這時就聽得莊園外大門口馬蹄馬嘶聲響,幾匹馬到近前停住,為首一人躍身下馬,高聲叫道:「秦、周、盛,你們幾個出來吧,同學們來看你們了!你們總要有待客之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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