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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30 21:02:31
作者: 王措
「真是不好意思,又來打擾您了。」劉同走進美甲店,嬉皮笑臉地說,「希望您不要嫌煩。」
「怎麼會呢?」店裡沒有人,李靜見劉同和薛菲臨門而入,連忙合起手裡的書,起身笑道,「二位快請坐。」
薛菲瞥了眼桌上的書,神采飛揚地說:「太巧了,我也喜歡讀這個作家的小說。」
「是嗎?」李靜似乎找到了知音,心花怒放道,「您也喜歡懸疑推理?」
「當然啦,這本《怨念》我幾乎都能背下來,結局真是出人意料。」
「好了薛菲,咱們不是來開書友會的。」劉同輕咳兩聲,示意薛菲差不多該進入正軌了,「李靜,這是你婆婆要我們捎給孩子的錢,你替孩子收下吧。」
李靜看了看,露出?個非常刻意的笑容:「請你送回去吧,我不需要。」
「你和你婆婆之間的事情我們不想管,也管不了,畢竟是你們的家務事。這是老太太的心意,要是讓我送回去,我們也沒那麼多的時間,不是嗎?」劉同將鈔票放在桌上,?本正經地說,「收下吧。」
「是啊,收下吧。」薛菲語重心長,「老太太挺想孩子的。」
李靜猶豫再三,道:「好吧,那我收下了。」
「這不就得了?」薛菲嫣然?笑。
李靜將錢放進抽屜,轉而將視線落在劉同臉上,問道:「劉警官,今天來是因為什麼?」
「哦,也不是什麼大事情。」劉同從懷裡掏出張鵬的照片遞給李靜道,「您看看這張照片,眼熟嗎?」
李靜看了?眼,直截了當地說:「這是我拍的,在兒童樂園門口,應該是四年前吧。」
「嗯,張鵬這件風衣你眼熟嗎?」
李靜猛然看了劉同?眼,愣了?下,又緩緩將視線落回照片,笑意溫存地說:「這件風衣是我送給張鵬的情人節禮物,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原來如此!」劉同唏噓不已,「看來你們過去也挺幸福的。」
「算是吧。」李靜將照片放在桌上,似乎感慨萬千,「但在許多人的生命里,幸福並不是主旋律,這就叫生活吧。」
劉同淡淡?笑:「假如下午不上班,真想立馬請你喝?場大酒。」
李靜逗樂地說:「您有時間的話,我隨時奉陪。」
「好,那就這麼定了。」劉同說,「給你看這張照片,是有這麼?個問題。」
「請講。」
「據小區後門做燒烤的大姐回憶,你在十月十二日當晚離開小區時所穿的風衣與照片裡張鵬所穿的風衣基本?樣,胸前都有?個黑色的字母『C』,而你給我展示過的那件風衣胸前並沒有東西,對此你作何解釋?」
李靜又愣了?下,笑容再次浮上嘴角:「會不會是大姐記錯了?我當晚穿的風衣真的是我買給公公的生日禮物,胸前不可能有字母。假如你們不信,可以去張鵬的衣櫃裡找找,絕對能找到這件帶字母的風衣。」
「我們找過了,沒有。」
李靜略顯激動:「那肯定被他穿走了。」
「這麼說,你認為是賣燒烤的大姐看走眼了。」
「天那麼黑難免會看走眼,這很正常。」
「嗯!」劉同點頭道,「也不是沒有道理啊。」
「我有些想不明白,劉警官三番五次來我這裡,是不是因為懷疑我幹了什麼?」
「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對常理無法解釋的現象比較好奇罷了,再說假如我真的懷疑你做了什麼,我不會三番五次來找你,而是會直接把你請到隊裡問話。」
李靜微微?笑,摸著自己的胸口道:「這我就放心了。」
劉同將照片裝回內兜,咧嘴笑問:「哎?你那尊觀音做好了嗎?」
「已經運走了。」
「哎呀,真是太可惜了,我還想好好欣賞?下呢。」劉同摸了摸額頭,「那……這幾天有新的作品嗎?」
「最近生意太忙,我想歇?陣再說。」
「也是,畢竟不是專業做泥塑的。假如不介意的話,我可不可以再去您的工作室欣賞?番?」
李靜喜笑顏開:「想不到您這麼喜歡泥塑,當然可以,請跟我來吧。」
李靜將美甲店的大門鎖上,然後帶二人進入工作室,正如李靜所說,原本放在屋子正中的那尊觀音的確被人運走了,只留了?地碎泥。與上次來時稍顯不同的是,四周陳列的泥塑中多出了幾個動物形象,金色的陽光下,兩隻白色的天鵝栩栩如生,薛菲不禁讚嘆:「唔!簡直和真的天鵝?模?樣啊,不介意的話,我能拍張照嗎?」
「當然可以。」
薛菲掏出手機像個懵懂的少女?樣說:「我最喜歡天鵝了,姐姐能不能賣我?只?我們家客廳空蕩蕩的,除了我媽燉排骨的味兒,?點兒藝術氣息都沒有。」
李靜捂嘴笑道:「既然你這麼喜歡,我可以送你?只。」
薛菲滿臉驚喜:「真的嗎?」
「當然,不過這兩隻已經賣出去了,我給妹妹做?只更漂亮的,好嗎?」
「好好好,但我?定要付錢的,否則我就不要了。」
「你說了算。」
劉同指著房間裡唯??尊觀音道:「我記得這尊觀音上次來的時候就完工了,被運走的那尊當時只是半成品,為什麼不先把這尊賣掉呢?」
「這是我留給自己的。」李靜說,「希望她能保佑我和孩子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劉同會心?笑:「心裡有美好的願望,生活才會努力奮鬥,不錯。」
「劉警官喜歡什麼?我可以為你做?個。」
「不用了,我們家有很多藝術品,根本沒時間欣賞,放在我那兒就是暴殄天物。」劉同沉思片刻道,「不過我真的特別想看看您做的那尊觀音,不知道上了顏色是什麼樣子。」
「假如真想看,我可以把那個地址給您,買泥塑的老闆是我朋友,報我的名字就行了。」
「真的嗎?這不太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
薛菲知道老謀深算的劉同又在打別的主意,於是接茬兒說:「我也特想看看,劉隊,你準備什麼時候去?」
「抽時間吧!這陣子太忙。」
「那你?定要帶我去啊。」
「哪兒都少不了你!」
離開美甲店,二人回到車上,薛菲望著?臉沉思的劉同,問道:「你覺得那尊泥塑有什麼問題?」
「還記得咱們第?次去美甲店嗎?我聞到那尊泥塑有?股淡淡的臭味兒,當時我就有些懷疑,因為泥巴絕不可能有那種氣味兒,但又不敢肯定。」
「你懷疑是屍臭?」
「沒錯,咱們第?次去美甲店的時間是十月十五日,而李靜去接孩子的時間是十月十二日,將近三天的時間,按照美甲店的室溫,屍體?定會有味道。」
「這麼說,你現在直接懷疑是李靜殺了張鵬?」
「我認為賣燒烤的大姐不會看錯,因為那個字母實在太顯眼了。那麼,她為什麼要穿張鵬的風衣?為什麼又要撒謊呢?」
「這都是毫無證據的推測。」
「要是有證據,我就不會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殺了張鵬之後,用行李箱把他拖回來,然後將屍體藏在泥塑里,你是這麼想的吧?」
「沒錯!?個人熬夜做泥塑,這不是很奇怪嗎?」
薛菲點頭道:「那倒也是。」
劉同掏出李靜給他的紙條,望著上面的地址信息,輕緩而堅定地說:「看來,咱們真得去拜拜菩薩了。」
聯繫過買泥塑的老闆後,劉同又打電話給何落,讓他和李亨?同前往北郊的竹海村。驅車半小時,城市的喧囂漸漸隱沒,伴著車內的調頻音樂,二人穿過?片片早已收割完畢的稻田,最後在?條岔路口駛下國道。
沿著狹窄的水泥路繼續開了五分鐘左右,劉同看到早已等候在村口的何落二人,李亨扔掉手裡的菸頭笑問:「劉隊,來這兒旅遊嗎?」
「廢話怎麼那麼多?開車跟我走!」
「是!」
兩輛車?前?後駛進竹海村,劉同打了電話,老闆讓他們在竹海村小學門口稍等。不到兩分鐘,?個體形消瘦、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向他們走來,劉同下車問候:「您好,是鄧老闆吧?」
「沒錯,你就是李靜的朋友吧?」
「實不相瞞,我們都是警察!」
「警察?」鄧老闆有些不解,迷惑的眼神在四個人身上快速掃了?圈,輕聲問道,「那你們和李靜什麼關係?」
「朋友啊。」
鄧老闆釋然?笑:「喔!那還是朋友嘛。」
「當然是朋友。」薛菲拎著?只黑色皮包笑道,「否則也不會介紹我們過來。」
劉同問:「鄧老闆,塑像是昨晚運回來的?」
「對啊!昨天晚上八點多,天黑以後。」
「為什麼要天黑以後呢?」
「你不知道?」鄧老闆雙目圓睜,「這神仙不能白天請,白天請就不靈了。」
李亨噗嗤?笑:「照你這麼說,那神仙都是夜貓子啊?」
「這……這這小兄弟怎麼說話的?」
劉同連忙賠笑:「鄧老闆,這孫子沒文化,您千萬別生氣,趕緊帶我們去看看吧。」
鄧老闆頓時沒了笑容:「跟我來吧。」
老闆家的院子的確不小,差不多兩百來平方米,院子東西各有?棵大榕樹,樹冠遮天蔽日,樹下芳草萋萋、花香馥郁。四人隨鄧老闆來到東側的?間房子,?進門兒便聞到濃郁的香火氣息,整間屋子?派中國風,正中有?方褐色石台,觀音坐於其上,正下方有?張香案,擺著?盞香爐、供品若干。
鄧老闆說:「我們家老太太信佛,?直想供?尊大觀音,昨天見面可高興了。」
「鄧老闆,實不相瞞,除了這個女孩,我們三個最近都特別不順。」劉同指著李亨道,「這孩子前天剛死了爺爺。」
「這樣啊!」鄧老闆感慨道,李亨?臉懵然。
劉同又指著何落說:「這孩子半個月前配偶瘋了,我呢,上星期買彩票不中,所以能不能給點兒時間讓我們好好拜?拜?」
「那沒問題。」
「我看您院子裡花卉繁多,這姑娘就喜歡養花,估計有許多問題想跟您討教,是不是菲菲?」
「對對對。」薛菲連忙說,「您養的花實在太好了,能不能帶我參觀?下?」
鄧老闆笑道:「成,那你們在這兒拜,我們出去了。」
劉同雙手合十:「太感謝您了。」
「不客氣,都是朋友嘛!」
劉同搶過薛菲手裡的皮包說:「這是我們自帶的香火,那你們去吧。」
鄧老闆和薛菲離開後,劉同立馬鎖了門,從包里掏出兩柄鋼鋸,分發給何落和李亨,急聲道:「快,抓緊幹活。」
「劉隊,這……這是幹嗎?」何落眨了眨眼,?臉不知所措。
劉同轉頭凝視色彩艷麗栩栩如生的泥塑,不禁壓低了聲調說:「我懷疑這泥塑里有?具屍體。」
「什麼?」李亨驚聲。
「喊什麼?抓緊時間把頭給我鋸下來。」
「這不好吧劉隊?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呀?」
「少廢話,抓緊時間!」
何落長嘆?聲道:「別磨嘰了,幹活兒吧。」
劉同來到香案前點了三支香,自顧自地呢喃道:「大慈大悲觀世音,原諒我們的魯莽吧,為保護人民的財產和生命安全,我們實在是被逼無奈,千萬不要責怪我們,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劉同把香插進香爐,再看李亨、何落傻呵呵地望著自己,於是厲聲道,「都愣著幹嗎?動手啊?」
「您這祈禱管用嗎?」李亨冷聲問道。
「管用管用,快動手!」
「哦。」
二人揮動鋼鋸,粉塵?絲絲飄落,不到兩分鐘,泥塑腦袋被鋸了下來,劉同上前?看,頓時目瞪口呆。
「劉隊,好像什麼都沒有啊?」何落打開手機燈光照向泥塑體內,「似乎只有木頭,沒別的東西。」
「這怎麼可能?」劉同啞口無言。
「現在怎麼辦?」李亨抱著泥塑腦袋,拍了拍劉同的胳膊低聲道,「劉隊,現在怎麼辦?」
劉同將皮包里的?管玻璃膠遞給何落:「快,粘回去!」
何落?臉無辜:「這不好粘吧?有的地方都裂了。」
「好粘我用你幹嗎?把裂的地方補回去。」
「哦。」
劉同又從包里掏出?塊濕抹布,轉手將泥塑身上和石台上的粉塵全都擦拭乾淨。大概五分鐘後,門外傳來敲門聲,劉同開門笑道:「菲菲,學了不少經驗吧?」
「那當然。」薛菲滿臉堆笑,「鄧老闆可是花卉界的老司機。」
鄧老闆謙虛不已:「交流罷了,交流罷了。你們怎麼樣?拜完了嗎?」
劉同轉頭望著跪在香案前的何落和李亨,不禁皺眉道:「喂!你們差不多了吧?」
李亨義正辭嚴地說:「我今日罪孽深重,讓我再拜?拜吧。」
「好了好了,差不多行了。」
鄧老闆來到香案前說:「平時多做善事,不用拜佛也會?生平安啊。」
「真的嗎?」李亨?臉苦笑。
「當然。」
見二人起身,鄧老闆看了觀音?眼,稍加端詳後突然自問:「哎?我怎麼才發現,這塑像的腦袋好像是歪的?」
劉同連忙笑說:「應該是這個造型,您看,莊嚴中帶幾分悠閒,肅穆中含幾分靈氣,李靜的藝術天賦真是非同尋常啊。」
「你這麼?說倒也是啊。」
「鄧老闆,今天真是謝謝您了。」
「都是朋友,不客氣。」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再次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