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關於睡眠，我們到底了解多少呢？

  古代希臘人把睡眠看成是短暫的死亡。相應地，死亡也就是永恆的沉睡。因此，在希臘神話里，睡眠之神休普諾斯和死亡之神塔那托斯是孿生兄弟。

  如果拋開醫學書籍，童話故事裡也有記載。《沉睡森林的公主》（《睡美人》）就是根據古代曾經發生的真實事件改編而來的。整個王國，從公主到修鞋匠全都昏昏入睡。故事裡英俊的白馬王子吻醒了公主，至於現實中公主有沒有醒來，卻沒有人知道。

  自從小蛋陷入沉睡以來，冰箱好像也憂鬱了不少。每天很少說話，只是獨自在那裡思考些什麼問題。

  小蛋睡眠的時間還在延長。

  

  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大概有二十個小時是躺在床上。

  有時，醒過來的她也會告訴我她夢見了什麼。但往往還沒有說完就又再度入睡。

  「我就跟小熊一樣在冬眠呢。」

  她笑著說，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直至進入無聲無息的夢中。

  睡眠使得她的一天變得異常短暫。常人的一天有十二個小時可以支配。對她來說，卻只有四個小時。

  支離破碎的四個小時。

  對於一般人來說，四個小時有什麼意義呢？

  可能只夠看兩場電影，上兩節課。

  一次熱鬧的聚會。

  不知不覺地就會過去。

  誰也不會珍惜。

  但無論對我還是對她而言，這微不足道的四個小時都是無比重要的。

  也許是因為太重要了，反而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好。

  好像只能呆呆地陪著她。

  因此，我的一天也好像只剩下了這幾個小時的時間。

  只有她清醒的時候，我才感覺生活沒有停滯。

  有很多快樂和希望。

  她說不用照顧她太多，做我自己的事就好了。所以我一如既往地寫著自己的論文，讀著自己的小說。只不過，是陪在她的身邊。

  可我覺得，其實是她在用自己僅剩的時間陪伴著我。

  她的這四個小時還在不停地減少。

  有時我難免會有事出去，她就趴在窗口目送我離開。

  她在窗口看著我的時候，目光似乎有難以形容的淒涼。

  我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回家時，如果能夠在窗口看見她的身影，我都會覺得內心有一種淡淡的安寧。

  這一天，在小蛋入睡以後，我整理房間，看見房東老太太和她先生的合影。照片裡的一對青年夫婦逐漸過渡成頭髮花白的老人。

  這些照片，只是背景略有不同。但照片中流溢出的幸福感，似乎在幾十年中都沒有變過。

  等一等？

  房東老太太和她的先生？

  我腦子裡忽然有了一種模糊的印象，隱隱覺得好像忽略了什麼。

  我走進圖書館書房，在裡面找了半天，才發現自己要找的書躺在書櫥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封面甚至都沾上了灰。

  房東先生寫的書。

  書名―― 《沉睡的北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