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巨龍撞擊

  張良馗死了，他終究在先前的被俘事件中受到了太多的傷害，剛才表現得勢若猛虎，不過是因為憤怒，在燃燒著自己的生命罷了。

  修行橫練硬氣功的張良馗已然練就出了不錯的罡氣，籠罩全身，是個衝鋒陷陣的猛將，然而在這些跟隨彌勒的嫡系部隊面前，卻最終逃脫不了一死了之的命運。

  然而即便是死，他也展現出了極為強大的意志和信念，特別是他臨死之前扯著沙啞嗓子奮力疾呼的三聲「殺」，卻宛若一點火星掉進了汽油桶里，將我心中藏匿著的暴戾給瞬間點燃了。

  有一個聲音在我的耳邊瘋狂地喊道：「殺了他們，斬草除根，天下之間，唯我魔尊！」

  這聲音一遍又一遍，一邊讓我鬥志昂揚，一邊又讓我心生恐懼，好在本我的意志在瞬間出現，一滴精血湧入心頭，將其強行壓下。我曉得這東西就是當年在茅山清池宮的觀星台前，師叔祖李道子與我講起的心魔，當我被心中的魔頭給控制和引導的時候，我便不再是我，不再會有什麼十八劫，而這世間也將不再有陳志程。

  死亡的恐懼讓我控制著這股奔涌的力量，而對於敵人的憤怒和痛失戰友的悲哀又讓它縱容肆意，我腦海一陣翻騰，這時瞧見被我一掌擊中的小觀音朝著身後的蟲屍祭壇飛跌而去。

  彌勒所在的祭壇完全由蝗蟲堆積而成，而裡面既有死屍，也有活物，呈現出凸型小丘模樣的祭壇表面不斷蠕動，小觀音跌落時，彌勒的儀式正進行到至關緊要的時刻，被這般猛然一撞，整個祭壇都抖了起來，同時從那渾濁泛黃的河水中，陡然躍出了一條肉眼看不到，但是炁場可以感受的氣態長龍來，它嘴角大大張開，發出了無聲的嘶吼，朝著這邊猛然撲來。

  整體的先後順序，是彌勒揚手，氣勢高亢入雲，接著河水異變，氣龍跨空而來，緊接著小觀音狠狠地撞在了那無數蝗蟲組成的祭壇上。

  轟！

  沒有聲音，但是我的靈魂深處，卻有一股巨大的爆響，它不但充斥了整個空間，連我心頭那怒吼的力量也被震懾住了，接著我「瞧見」那股氣龍蠻橫地撞到了那祭壇上，偌大的祭壇頓時就缺了一大半，憑空蒸發。蒸發之後的祭壇並沒有立刻消失，而是化作了一道旋轉不定的光圈，這光圈不停蠕動，但見天際之上有無數宛若螢火蟲一般的光點，朝著這邊傾瀉而來，一時間宛若漫天璀璨的星河，場面十分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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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般瑰麗而詭異的畫面，著實壯麗，然而弄出這景象來的彌勒卻沒有半點得意，當他瞧見小觀音跌落到了祭壇里的時候，痛苦地跪倒在地，大聲喊道：「不！」

  他這話喊出來之後，身子瞬間移動，攔在了那條透明氣龍的鋒芒前，雙手前伸，猛然頂住了這靈脈的轟擊。

  彌勒乃區區一個凡人，而通過他秘法召集而來的氣龍，卻極有可能是傳說中黃河龍脈具象後的存在，按照他的計劃，估計是要藉助氣龍之力量，將身下祭壇的所有蝗蟲都瞬間蒸發，然而此刻為了誤入其中的小觀音，他卻也只有硬著頭皮，中斷了這個計劃，並且頂在了那透明氣龍的龍頭前。

  不知道為什麼，我莫名地希望彌勒能夠成功。

  儘管此時此刻，他是我的敵人，是導致我眾多兄弟折損的幕後兇手，但我卻終究還是希望他能夠頂住那氣龍的攻擊。

  因為他擋住了，小觀音才有可能活。

  很矛盾的心態，而就在我患得患失的時候，彌勒雙手平推，硬生生地頂住了這透明氣龍的傾天之力，我感應到了這頭傳說中的龍脈具象在一陣滔天憤怒之後，尾巴一甩，逐漸消融在了炁場之中。這透明氣龍不見了蹤影，但是它化出來的光圈卻仍在，漫天的氣息聚集在了裡面，化作一道瑩白細線，朝著祭壇一處角落激射而去。

  這光圈，到底是在做什麼？

  祭壇被氣龍轟擊過後，搖搖欲墜，而當其消失無影之後，也終於瞧見了那光圈淨化過來的細小光線，到底是落到了什麼地方。

  我看到了胖妞。

  我能夠感受到那光線上純粹的靈魂能量，曉得被這樣灌注，修為定然會得到一個質的飛躍，它倘若是落在了彌勒身上，我或許還能夠理解一點，然而當我瞧見接受這道光線的那個瘦小身影，居然是胖妞，頓時就一股寒意湧上了心頭來，再仔細一看，卻見胖妞的臉上無喜無悲，像個和尚一般跏趺而坐。

  那光線並沒有照在胖妞的頭頂，而是落入它張開的嘴巴里，而在它的嘴中，則露出了一對黝黑如墨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轉動著。

  當瞧見了這副場景之時，我終於明白了，那對小眼睛的主人，就是彌勒製造數起蝗災所要培育的對象，而可憐的胖妞，恐怕已經淪落成彌勒培養神秘蠱蟲的鼎爐了。

  這傢伙，他怎麼可以這樣？

  我心中憤怒不已，而此刻抱著昏迷小觀音的彌勒也是一肚子怒火，環視一圈，目光終於落在了我身上，搖頭說道：「我以為你已經回去了，卻沒想到你還是找上了門來，這是我低估了你，也怪風魔那個傢伙太過自信——籌謀數年，沒想到最終毀於你的手裡，看來我不應該答應老王和小觀音的要求，當初將你扼殺在萌芽狀態才對……」

  彌勒的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然而我看到了他抱著小觀音時顫抖的手，以及逐漸寒冷的目光，當下咬著牙，將手中的劍一舉，朝他喝道：「彌勒，我說過，你千萬別栽在我的手裡，要不然我會讓你後悔的！」

  彌勒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低頭打量著小觀音的臉，越看越生氣，秀氣好看的臉上平白生出了許多憤恨來，猛然抬起頭，衝著我說道：「小觀音對你這麼好，沒想到你卻下此毒手……」

  我搖了搖頭，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胖妞：「不對，害了小觀音的是你，是你將她牽扯到這件事情來的！」

  抱著小觀音的彌勒在憤怒之後，突然又恢復了平靜，見我朝著胖妞走了過去，臉上擠出了冷漠的笑容，揚聲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麼恨我，是因為這個小猴子嗎？當初我在中安邊境遇到它的時候，它似乎一直在急切地尋找著某個人，那焦急的模樣啊，我至今難忘。不過它是我所見過的鼎爐裡面最好的一個，這樣珍稀的東西，我肯定是不能放過的，對嗎？於是我使了手段，將它收入囊中，直到後來才知道它曾經是你養的——就因為這個，對不對？」

  我終於從彌勒的口中得到了這般確切的答案，當下也是心情激盪，指著彌勒厲聲喝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彌勒開心地笑了，「因為這個世界上，我比懦弱的你更有資格擁有它——它不屬於這個世界，它是魔道的護法，從頭到腳都充滿了征服的力量，這樣的生物不應該只是拿來耍猴戲，而是應該拿起手中的棒子，敲碎敵人的頭顱……」

  似乎因為計劃的失敗，彌勒開始對我心生殺機，所以他才格外坦白，我看著靜坐在蟲屍上的胖妞，平靜而安詳，很難想像這些年來它跟著彌勒到底經歷了什麼，不過我決心不能讓彌勒再有控制胖妞的機會，當下也是心中默算著自己與彌勒之間的距離，一邊防備著彌勒，一邊朝著胖妞的方向移動。

  我隨時等待著與彌勒這個宿命般的敵人交手，然而一直到了我即將接近胖妞的時候，他依然緊緊抱著小觀音的軀體，沒有任何異動。

  然而我卻瞧見了他的嘴角浮現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

  不對！

  我心中一跳，朝著仿佛睡著了一般的胖妞瞧去，卻見這小猴子從口中吐出了一道金光，金光朝著天空去，而它則從脖子那兒摘下套筒，灌足勁道，一棍子朝著我當頭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