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空白玉簡

  這聲音很明顯是一個年輕人的聲線，然而不知為什麼，卻裹挾著蒼老和恐怖的氣息，遠處的黑暗光線驟然扭曲，從空間之中走出了一個人來，這個人跟法螺道場的所有人一個打扮，披著黑色袍子，戴著一張有著金屬反光的面具，身高一般，背著雙手，每跨出一步，便有好幾米的距離，三兩下，就出現在了院子之前。

  法螺道場的人瞧見這個鐵面人，腰杆頓時就弓了起來，齊聲朝著他喊道：「拜見尊上。」

  鐵面人定住身子，停在程楊教授面前的五米處，手一揮，阻止了一眾手下的參拜，然後轉過身來，看著程楊教授說道：「我在閉關，來得略晚，聽說你手上有我的東西。既然如此，物歸原主，你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如何？」

  鐵面人說話的調調怪怪的，就好像刀尖在玻璃上面摩擦出來的那種聲音，讓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聽到這裡，我大概也能夠想像得到，那個鐵面之下的靈魂，應該就是從那千年古墓中爬出來的老鬼了。回想起當初在古墓底下見到的那一張恐怖臉孔，心中不由得一陣發慌。

  這種慌張是不由自主的情感體現，儘管我能夠極力控制，但它還是如潮水一般襲來，直到此刻，我才明白為何他能屢屢從一字劍手中逃脫，最終還令於墨晗大師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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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利蒼，千年之前就是修行魔道的高人，而千年之後，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手段，當真無人知曉。

  估計便是我全盛時期，都拿它沒有任何辦法呢。

  不過我這人越是緊張關鍵的時刻，心中那股不服就越是強烈，當下也是趴在穀倉的屋檐之下，儘量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程楊教授揚聲說道：「老魔，那份玉簡，的確是在我的手上。當初陳志程從古墓之中偷出了玉簡，輾轉過後，歸於我手，然而我研究了十多年卻一無所得；唯一所得是一身病痛，以及讓我懊悔一生的詛咒，此番前來找你，就是想讓你解除詛咒，可好？」

  對方講過了述求，而那鐵面人卻十分淡定，手一展，卻是從手下那兒接過一根拐杖來，撐住身子，接著說道：「這詛咒，是通過暹粒蟲加惡念神怨做的鬼咒，但凡接觸到傳承玉簡而得不到認可的人，都會被下詛咒，此法唯有我能解，如果你有誠意，那麼當然是沒有問題——所以，請展現出你的誠意來！」

  程楊教授恭謹地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巴掌，揚聲說道：「老孫，讓那小子吱兩聲，給大伙兒聽聽！」

  聽到這話，我的腦子一下就炸了，程楊教授讓老孫留在穀倉之中竟然還有這等打算，而程楊教授已經朝著這邊瞥了過來，我只能閉上眼睛，想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硬著頭皮叫道：「啊、啊……」

  我這兩聲慘叫就好像是被人擂在胸口兩拳之後發出來的，叫得惟妙惟肖，而我唯一擔心的一點是這聲音發出的位置，略微有些太上了，畢竟我此刻是藏在穀倉的房梁之上，沒想到我這聲音一發出來，卻好像是從地下或者四面八方出現的一般，院子裡面的人根本就摸不清楚我的方向，四處搜尋，卻終究無果。

  我心中一陣狂喜，曉得這應該是程楊教授等人的布置，就怕對方黑吃黑，來硬的，所以才隱蔽了我藏身的方位。

  瞧見連鐵面人在一起的所有人都左右搜尋，程楊教授沉聲說道：「不用找了，他人就在附近，我一同伴在看著呢，很安全，倘若你們想要靠近他的話，我同伴也許會因為心慌手一抖，說不定就把刀子插入了那小子的脖子裡去了，到時候可就真的危險了。所以，各位千萬別試圖胡亂行動，要不然，後果真的不堪設想——對了，老魔閣下，剛才那聲音，你熟嗎？」

  鐵面人仰起了頭顱，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說道：「他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上所見到的第一個人，我怎麼會忘記呢？」

  程楊教授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來，點頭說道：「記得就好，記得就好。」

  鐵面人沒有給他言語的機會，再次問道：「那麼，那小子從墓中偷出的真玉簡在哪兒呢？有了那東西，再交出他，我可以饒過你一命！」

  這傢伙慣於決定別人的生死，言語之間，自有一股霸氣，然而程楊教授卻不會將自己的命運寄託於虛無縹緲的承諾，他打了一個響指，周遭立刻出現了宛如蟲噬般的雜聲，接著他鄭重其事地說道：「老魔閣下，您是前輩，所以我在確保交易的公平上做出了很多努力。我們都是明白人，所以請您約束好自己的手下，不要做出雞飛蛋打、魚死網破的事情來，讓大家都難堪。」

  這一番軟中帶硬的話語讓鐵面人以及身邊法螺道場的這些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鐵面人瓮聲瓮氣地說道：「這個沒問題，你想怎麼樣？」

  程楊教授平靜地說道：「交換血誓吧，這是咱們這個行當的規矩，你意下如何？」

  在我們這些修行者中，無論是正是邪，因為對這個世界的真實面目了解得更加透徹一些，比尋常人更加看重「信仰」二字，對自己信仰所立的誓言，是絕對信守的，要不然便會怨咒之力倒灌入體，導致渾身的血液發燙降解，繼而血液沸騰蒸發而死，死狀格外恐怖悽慘，使得這所謂的血誓，也成為了很多人彼此交易之時，慎重立下的誓言。

  以最誠摯的言語向自己的信仰祈禱，倘若違背了，那麼就是跟自己的性命過不去了，所以一般來說，很多邪道中人作交易或者承諾，都會用到這個方法。

  似乎是早已有所準備，對於程楊教授的提議，鐵面人幾乎沒有多做考慮，便欣然允諾了。

  這情況不但讓我詫異，便是鐵面人身後那些法螺道場的手下，以及提出要求的程楊教授都有些驚訝，實在是沒想到他竟然這般暢快，然而身處其外的我卻突然有一種感覺，這玉簡以及十幾年前丟失的東西，這個鐵面人，或者說是利蒼老魔，似乎讓我極為期待。談妥之後，兩人彼此都起了血誓，在這一場儀式之中，彼此都觀察對方，以鑑定對方是否在這過程中有所保留，弄虛作假。

  然而雙方都沒有抓到對方把柄，血誓既成，程楊教授拍了兩下手掌，手往背後輕輕一抓，竟然摸出了一個用金絲楠木製作而成的盒子，這盒子上面繪滿了符文，而且在邊角以及正面處都有吸納陰氣的黑曜石鑲嵌其中，顯得十分貴重。

  程楊教授雙手捧著這木盒，似乎進行了一陣祈禱儀式，這才緩緩地將其打開，就在木盒蓋子開啟的一瞬間，一道白光從裡面浮現而出，鐵面人平平地伸出右手，當年那能夠解開成一大排葉片的玉簡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上。許是好久沒見，鐵面人靜靜地伸著手，感受了好一會兒那玉簡之上冰寒的玉質，身子有些顫抖，似乎還在激動的。

  然而這激動僅僅維持了不到一分鐘，緊接著他往前走了一步，猛然將手上的玉簡摔在地上。

  這玉簡堅硬，不過終究還是玉質，這麼往地上一摔，頓時就碎成了好幾塊。鐵面人渾身顫抖，對難以置信的程楊教授厲喝道：「不對，不對，這不過就是一塊毫無用處的破玉而已，臨仙遣策根本就不在裡面！能夠推演天機奧妙的臨仙遣策，在哪裡？」

  程楊教授守著這玉簡研究了十幾年，一直沒有收穫，其實心中早就已經絕望了，而此刻聽到鐵面人這般憤怒罵起，頓時便曉得自己這些年的努力，其實都是白費的，本以為玉簡之中有寶藏，只不過是自己一直沒有找到鑰匙而已，如今方才曉得自己的可笑。面臨著鐵面人的怒火，他搖了搖頭，悲哀地喊道：「這怎麼可能，那誰奪走了臨仙遣策？」

  鐵面人見程楊教授的困惑和驚慌並非虛假，立刻明白過來，寒聲說道：「玉簡之上，沒有臨仙遣策，那麼必然是進注到了某人體內——那個人不是你，不是別人，那麼一定就是那個叫做陳志程的小子了，對吧？」

  鐵面人深深吸了一口氣，猛然朝著穀倉這邊望來，伸手一指道：「他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