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命中注定

  我忙碌了一整天，趕到劉老三的四合院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一二月份天黑得早，朦朦朧朧中，我瞧見劉老三房間裡面沒有開燈，只以為沒有人，敲了幾下也沒人回應，便準備轉身離去。結果我還沒有走到院門口，那門便「吱呀」一下開了。披著大衣的劉老三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扯著嗓子喊道：「嘿，幹嗎要走啊？得，人可以走，手上那包東西給我留下來，老夫我可還沒有吃飯呢。」

  這傢伙還真不客氣，我笑著回來。走進屋子，我感覺屋裡屋外一樣冷，只見他屋子裡的煤爐子裡面，火早就已經熄滅，敢情他是凍醒的。

  劉老三是高人，而高人的生活一般都難以自理。我幫著他將煤爐子生好火，冰冷的房間裡面好歹有了些暖意，又圍著煤爐子將我弄的熟食和酒擺上。劉老三屁顛屁顛地將碗筷擺好，夾了一塊醬牛肉丟進嘴裡一頓猛嚼，接著一杯酒下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幸福地喊道：「哎呀，美！」

  劉老三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嘴巴一直沒有歇著。我瞧見他一副餓鬼投胎的模樣，不由得笑了：「喲呵，你這是幾頓飯沒吃了啊？」

  他停下筷子想了想，回答我道：「昨兒個喝過酒之後就睡，要不是你帶的這肉味將我給勾起來了，說不定明兒個才醒呢。」

  兩徒弟離他而去，劉老三這日子可是過得昏天黑地的。我笑著說道：「你又不是手裡沒錢，前幾天不剛剛賺一票嗎，還不趕緊找個好點的地兒，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啊，吃喝也沒有人伺候。你看看，要不是我過來，你半夜餓醒了，都不知道去哪個地兒找吃食去……」

  劉老三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說道：「小陳，我認識你小子也有十幾年了，我還不知道你啥樣兒？別跟我來這套虛的，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什麼事情要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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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傢伙一點兒也不客氣，我倒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便談及了他前幾日算命的那個日本人，問他說的那一番話，到底什麼意思。

  劉老三眉頭一皺，說道：「嗯，瞧見你不慌不忙的，想必事情也是水落石出了。那你給我仔細講來，我看看能不能幫你分析一下。」

  按理說這案情還沒有最終落定，這事一般是不能張揚的，不過劉老三與我的關係匪淺，彼此之間倒也沒有那麼多好講究的，於是我便將此案的來龍去脈給他講了一個仔細。劉老三的話不多，一邊吃，一邊聽，待我講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已經將桌子上面的大部分肉食都吃了個乾淨，這才找了一塊髒兮兮的抹布擦嘴，然後又問起了我去白雲觀還御賜長生牌時那海常真人的情形。

  待我講完之後，劉老三又飲了兩杯酒，打著飽嗝說道：「既然是這樣，你就不用操心了，赤松蟒跑不掉的。」

  我有些詫異，問：「什麼個情況？他怎麼就跑不掉了呢，人都沒有了蹤影呢？」

  劉老三拿油乎乎的手從碟子裡面抓花生米，一邊嚼，一邊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是真蠢還是咋地？那御賜長生牌放在人家白雲觀裡面八百年，你真當白雲觀沒有人能夠研究出這裡面的秘密？你真當那來自東洋島國的赤松蟒，眼光比天下十大的白雲觀主人厲害？我估計啊，那赤松蟒肯定是走了偏路，別看他一時勇猛，那不過是激發了生命潛能而已，一旦停歇下來，必然是油盡燈枯，必死無疑。要不然以白雲觀主人的風格，哪裡能夠如此就善罷甘休的？」

  劉老三的話就像夜空里的一道閃電，真的有將我點醒的感覺。經他這麼一說，我立刻回憶起來，當時與赤松蟒交手，他那打了雞血的氣勢的確有一種燃燒生命的感覺。

  既然如此，赤松蟒命不久矣，我也沒有必要為此操太多的心了，不過我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如果要找到這傢伙，去哪兒最合適？」

  劉老三連續喝了好幾杯，臉上的笑容有些渙散，醉眼迷離地看著我，笑嘻嘻地說道：「赤松蟒這條軟蛇不能人事這麼多年，飢餓難耐，大旱連年，你說他突然又能夠幹活兒了，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會是在哪裡？」

  給劉老三買的這頓飯可花了我不少的錢，不過物超所值。從他家裡出來之後，我直接跑回總局，找到值班的努爾和趙中華，讓他們去聯絡全市的公安機關，看看能不能在這兩天之內搞一次大規模的娛樂場所清理工作。

  這事牽涉到很多方面，未必會有進展，不過到底能不能找到赤松蟒，就得看力度如何了。除此之外，還需要各個基層部門留意，這兩天是否發生過年輕女性被侵犯或者失蹤的案件。

  布置下去之後，我這才回家休息，一覺睡到中午，再到總局才得到匯報，說日本代表團已經接受了我們給出的證據和解釋，不會因為赤松蟒的身份而偏袒，不過希望我們能夠儘快將他找到，不要因為這件事情影響到兩國的正常關係。

  聽到這兒，我便知道原本牛轟轟的赤松蟒在國家利益面前，最終還是被拋棄了。

  不過想來也是，不管赤松蟒在日本國內的地位到底有多麼高，他做的事情被人抓了個正著，漏了底，在鐵一樣的證據面前，倘若日本代表團再視之如無物，一意孤行的話，那就實在是讓人瞧不起了。很多事情一旦上升到國格層面，任何人都是螳臂當車。

  不過投桃報李，作為回報，我們也沒有對另外兩名日本成員進行更深的調查，而是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將此事就此揭過。

  一切似乎皆大歡喜，不過我並不滿意。上面協調了各個分局，準備在這兩天開展一次掃黃活動，這事自然不能大張旗鼓，所以我只有咬著牙配合一下。

  這些主要的事情忙完之後，努爾來到我的辦公室，遞給我一份報告。這是一份陳子豪的檔案，是這一次被抓捕的老鼠會成員的口供，以及其他有關部門的檔案匯總。我大概看了一下，發現這個來自津沽的年輕人居然還讀了兩年大學。

  八十年代的大學含金量自然不是二十年後實行擴招的大學所能夠比擬的，不過這傢伙半路就因為某些原因輟學了，而後加入老鼠會，憑藉著自己豐富的古董知識和靈活的頭腦，逐漸取得了蒼天鼠丁波的信任，擔任起了金牌掮客的重任。

  陳子豪做的都是銷贓的活兒，經手的都是生意層面上的事。他讀過大學，能夠說英語和日語，又精通古董鑑賞，算是十足的技術性人才，所以倒也沒有什麼機會做壞事。

  手上沒沾血，特別是無辜者的血，這一點對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我又看了一下他的檔案，發現他跟鑽天鼠俞麟學過兩個星期輕身提縱的功法，鼻子特靈，而且動手能力很強，這樣的人可算得上是一個多面手，實在難得。唯一讓努爾猶豫的一點，就是他跟俞麟有過接觸，兩人之間是否有聯繫，他有些吃不准。

  我想了一下，說：「見見他吧，我親自摸摸底。」

  努爾笑了，說：「也對，他這兩天一直鬧著要見你呢，說你那天給他吃了紅色藥丸，可一直沒給解藥，弄得他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總感覺肚子裡面有東西在爬。」

  我也笑了，這是心理作用，辟穀丹要是能有這樣的效果，那可真奇怪了。我下午去醫院探望了陳子豪，解釋了大半天，這個傢伙才將信將疑。

  在我問起他和俞麟之間的關係時，他並沒有一口否認，而是跟我說俞麟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帶他的那兩個星期也是他人生中最難忘的時刻。不過人各有志，他大學輟學之後，老父親就被氣病了，到現在都沒有好轉，要是知道國家已經重新承認他了，他父親可不得高興壞了？

  陳子豪輟學的原因檔案里也有記載，這種錯誤寫入檔案會釘死一個人的前途，而他為了讓父親高興，想重新做人，也就可以理解了。

  我基本上認可了他，告訴他：「傷好之後需要經過一段時間的定向培訓，然後你就能夠加入我們了。」

  陳子豪激動地握住我的手，眼淚頓時就嘩啦啦地流了出來。

  離開醫院，我返回總局，還沒有到辦公室，便瞧見張勵耘從窗戶那兒探出頭來，向我興奮地揮手喊道：「老大，赤松蟒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