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呼嘯迷魂梯

  黑暗中的視線畢竟是有限的，這手電筒的強光一掃過來，我就感覺眼睛一陣刺痛，剛剛閉上眼，楊小懶這震撼莫名的聲音就直接響了起來，在整個樓梯處迴蕩。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心臟一陣收縮，莫名地感覺身後涼風一陣，倏然就往我的後頸這兒鑽，嚇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趕忙睜著眼往上面瞧去。這不瞧不要緊，一瞧卻把我嚇得夠嗆——原來我們剛才從上面下來的路在這兒竟然憑空消失了，空空如也，就剩一團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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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扶著牆，詫異地爬起來，還沒有站穩，後面就飛來一道勁風。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抄，撈到了一條修長美腿，扭頭一看，楊小懶氣勢洶洶地罵道：「都怪你拖拖拉拉，搞得我爹不見了，回去的路都消失了！」

  她還要伸手過來打我，我卻靈敏地避開了她揮出的這一巴掌，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沉聲說道：「如果你還想活著走出去的話，就收起這小性子，跟我一起想辦法！」

  楊小懶十幾年的修行，自然比我這剛剛入了門道的修為要高得多，不過瞧見我不再軟弱，一時間竟然忘記了掙脫，而是有些發愣地看著我。

  我甩開了楊小懶的胳膊，然後順著她手中的手電筒光芒，開始往回走，一直走到了那樓梯的盡頭，果然是突然就沒有了，手往下摸，一點觸感都沒有。楊小懶回過神來，沒有再對我打罵，而是蹲下身子，與我一同打量這突然消失了的台階，摸了兩回之後，她從牆壁上面摳出一點兒泥塊碎屑，然後朝著下方扔去。

  泥塊跌落下方，在手電筒的光芒照耀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前方黑暗，後面無路，恐懼爬上了我和楊小懶的心頭，那小娘們四處看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問我：「我們下了多少級台階？」我哪裡能夠記得，回憶了一下，說大概三十多級吧。楊小懶又丟了幾回石子，都是空落落的，然後與我商量道：「我們剛才下來的時候，這台階都還在，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可能是我們中了幻覺，我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眼前沒路，實際上是有路的，只要往回走，我們就夠得到。」

  楊小懶自小就跟隨她爹楊二丑闖蕩江湖，見多識廣，而我是山村農家娃，啥都不曉得，所以她這般說，我也就點頭，然後問：「那麼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楊小懶的眼珠子骨碌一轉，然後輕輕推了我一把，指著上方的迴路說道：「這樣子，你不管別的，直接往回走，相信我，你一定能夠腳踏實地的。」

  她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和，然而我卻還是能夠感受到她的緊張，腦子一轉，就知道她是準備讓我去試水，心中立刻變得反感起來，往後退了一步，表示不同意：「不，掉下去的話，一定會死的。我不去，要去你去。」

  楊小懶瞧見平日裡百依百順的我竟然頻頻違背她的意志，不由氣得火冒三丈，一聲大叫，伸手過來撈我，想要給我兩個大耳刮子。我雖然打不贏楊小懶，卻還是能夠避開她的手，後退兩步，將小寶劍拔出來，一字一句地說道：「楊小懶，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你別逼我，不然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楊小懶聽了我的警告，更是生氣，抬起手來，一根牛筋和人筋編織在一起、浸過屍油的皮鞭子就抖落出來，接著她那張秀美的臉上露出了冷冷的笑容：「陳二蛋，長本事了啊，你以為我現在制服不了你了對吧？」

  狗咬狗，一嘴毛，在這種生死未卜的情況下，跟楊小懶貿然發生衝突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於是我搖了搖頭，冷靜地說道：「迷魂梯，升天路，這個是種魔經裡面講到的一種法陣，我不是不知道，即便那前路真的就是實打實的台階，但是依我的修為和意志，恐怕抵受不住心魔的侵襲，便以為自己真的死了。這種蠢事，你不願干，我也不願干。我們還是談一談如何找到師父，這才是正理。」

  楊小懶將鞭子甩了一個響，像不認識我一般，仔細打量我，半天才悠悠地說了一句：「陳二蛋，這才是真正的你，對不對？」

  旁邊有點兒雜音，我沒有聽清楚，問她說了什麼。而楊小懶直接厲聲喊道：「小小年紀，如此深的城府，以前那個勤勞憨厚的陳二蛋是騙我們的，對不對？我爹告訴我，你什麼都知道，但是卻悶著不說，對不對？」

  鞭子是長兵器，而我手中的小寶劍卻只能近身搏鬥，瞧見楊小懶這般咄咄逼人的氣勢，我還是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平靜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楊小懶，我只是對你讓我去送死不滿而已。」

  楊小懶見我死不承認，不由得怒意勃發，又甩了一鞭子，大聲喊道：「你這個狗日的，欺騙老娘感情，我今天先弄死你再說。」

  這小娘們當真就是個神經病，無緣無故地就露出了獠牙來。我心中一緊，想著在這樓梯中跟她交戰，一來我不敵她，二來麻衣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回返，我也不敢拼命。然而正在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整個台階一震，我們剛才站立的那幾節台階突然垮了，朝著下方跌落而去，而這種垮落的趨勢，正在朝著我們這兒蔓延過來。

  生死關頭，我們也顧不得剛剛生出的仇怨，腦子一熱，當下也是轉過身朝著下方開始奔跑。

  我和楊小懶一起跑，在手電筒的微光照耀下，大跨步地往下沖。身後轟隆隆的聲音響起，那看似堅實的台階不斷地垮落，速度越來越快，幾乎就是追在我們的屁股後面，好像我們只要稍微有一點兒懈怠，就可能掉落下去。

  那種迸發潛力的極限狂奔，普通人堅持不了幾分鐘，即便是進入了修行養氣的門道，也持續不了多久，跑了十多分鐘，我終於有些扛不住了。

  瞧著前方仿佛永無止境的道路，我也有一點兒覺悟了，一個古墓無論耗費了多少的精力去修，都不應該弄這麼一個幾里長的台階，更大的可能，應是楊小懶所說的，我們中了迷陣，陷入了幻覺而已。想到這兒，我再也沒有了跑下去的心思，而是直接盤腿坐下來，下意識地念起了《種魔經註解》之中的經文，安定心神。這些日子以來，我幾乎是被逼著將此經熟記，下意識地念著，根本沒有一點兒猶豫。

  我當時心中在想，這是假的，如果我當真了，那我就死了；如果沒當真，那麼一切都應該消解了吧？

  台階垮落的速度太快了，我幾乎一坐下就感覺整個人都在往下墜落，無盡的黑暗把我整個人的精神都給拉扯到了下方，而靈魂則在往上飄散。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體內一陣氣息狂涌，猛地睜開眼睛，發現我並沒有跌落深淵，而是出現在了一個環形的甬道口，四下環望，瞧見旁邊有一個出口。還沒有等我明白過來，就看見楊小懶從我身邊呼嘯而過，卻仿佛看不見我一般。

  一圈，兩圈，三圈……

  我愣愣地看著楊小懶疲憊欲死地繞著圈兒跑，正想上前將她喚醒，突然憑空伸出一隻手來，將我直接拖拽到了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