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靈魂的祭壇

  我的腦子早已麻木，但此時此刻，看到面前這個男人的時候，卻下意識地喊出了那個富有傳奇色彩的名字來。雖然我外婆家裡並沒有洛十八的照片，甚至除了留給我的《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之外，都沒有談及過洛十八之名。其他人雖然有認識洛十八的，也從未有跟我講起過他的相貌，連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完全沒有概念，但是我在洞庭龍宮卻瞧見過他的屍身，所以從第一眼瞧見面前這個有幾分長得像梁家輝一般的男子，便已然認定，他便是洛十八。

  這是一種神秘的心靈感應，我小心翼翼地手持鬼劍，一步一步地後退，感覺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倒下。肥蟲子在我頭頂搖搖欲墜地懸浮著，剛才的戰鬥使得它也不復平日的威風，渾身的顏色晦暗到了極點，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一般。

  我小心地打量著面前的這個男子，他是一身簡單的苗家漢子打扮，穿一雙膠底鞋，褲腿挽起，白色對衫，除了滿臉鬍鬚，都是簡簡單單的模樣，跟前面的那些人都不相同。而且更加不同的一點，是他並沒有如其他人一般，一出現便二話不說，直接操起刀子來與我拼命，而是站在高台上面，美美地伸了一下懶腰，然後才低頭看了一下我，饒有興致地說道：「哎喲，你居然能夠一下子就認出我來啊？剛才打得這麼激烈，你還能夠一二三四地數個頭麼，不錯啊？」

  洛十八的話語聽在耳中，仿佛天籟，我不由得大喜過望，激動得直哆嗦，大聲喊道：「天啊，你居然能夠說話？」

  莫名其妙地打了這麼久，總算有一個能夠溝通的人，我心中自然是狂喜。而洛十八不屑地看著我旁邊的那些屍體，負手而立，說：「別拿我跟前面那些早就已經喪失了思維能力的傢伙來比。老子才只隕落了百年，又去過東祭殿，記憶可都還在呢！還有，要不是我，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曉得不？」

  他淡淡的話語讓我想起了很多事情，當年灣浩廣場之下的一聲巨吼，怒山峽谷面對那巨大牛頭的一句威懾，以及無數次的意識失控，想來都是洛十八在我體內主導，這件事情我、雜毛小道和虎皮貓大人其實都有過猜測，如今終於被證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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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恭敬地說道：「多謝前輩照顧了。」

  面對我的感謝，洛十八不以為意，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揮揮手，說：「你不用謝我，你要死了，我也會煙消雲散，所以救你就是救我，這是分內之事。不過讓我想不到的是，你這個性子軟弱、猶豫不決、本事也不強悍的傢伙，竟然能夠吸取東南西北中五大祭殿的鴻蒙氣息，將這一個無定空間之中的最終神殿給拼接出來。這件事情是歷代轉世都無法完成的任務，而他們最後的結果就是神識融合，化作了虛無。我雖然也了解一絲真相，勉強得存，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成功。當然，這也有可能是那個老傢伙的籌謀和推算，今人再牛，也比不過那些遠古的傢伙，單單憑著氣機推衍，便能夠影響幾千年後的事情……」

  洛十八侃侃而談，我心中大約能夠揣測出那個所謂的老傢伙，應該就是當年耶朗大聯盟的王，不過卻也不敢多說什麼。洛十八突然話鋒一轉，低下頭來問我：「你曉得我最驚訝的地方，是什麼嗎？」

  我不解，傻乎乎地問：「是啥？」

  洛十八的臉上似笑非笑，一雙眼睛凝聚如豆，望著我，寒聲說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那就是你竟然能夠將前面這十七個血肉傀儡給全部打敗。真想不到，我的後輩之中，竟然會有這樣的猛人。」

  得到洛十八的誇獎，我不由得感到一陣榮幸，下意識地謙虛道：「我這都只是僥倖而已……」

  「放屁！」面對我的自謙，洛十八破口大罵，說：「什麼叫僥倖？這條路是你一步一步踏出來的，這些人也是你一刀一劍砍出來的，你謙虛個毛啊，給誰看，給我看嗎？虛偽！」

  這位祖師爺的咆哮聲是如此巨大，我們隔得好遠，竟然都有唾沫星子飛到我的頭上來。我知道他這個人素來都是放蕩不羈，不拘一格，為人也癲狂暴躁，根本就不是啥子好相與的人，要不然他的那些徒弟們也不會要麼一肚子仇怨，要麼就隻字未提。現在一番感受下來，他還真的是難伺候。

  洛十八發了一通脾氣，火兒也差不多消了一些，瞧見我頭頂盤旋的肥蟲子，眼睛一亮，說：「這就是鮭魚帶回去的蠶種，孕育而出的金蠶蠱吧？」

  我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然後回過神來，說：「啊，鮭魚是誰？」

  「鮭魚，許邦貴啊，你不認識他嗎？」洛十八一臉詫異，我則摸了摸鼻子，說：「應該是吧，這金蠶蠱是我外婆傳給我的，而許邦貴則是她的師父。」

  「你外婆是誰？」

  「我外婆叫龍老蘭。」

  洛十八點了點頭，說：「哦，原來是那個小姑娘啊，她倒是一個底子不錯的娃兒。當年我還想著等她長大了，把她收成關門弟子呢。」

  洛十八的話讓我十分詫異，抬起頭來，說：「祖師爺，難道你不知道我外婆是你的徒孫嗎？還有，你在我體內這麼多年，難道不認識肥蟲子嗎？」

  洛十八的表現有些不正常，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面對著我的質疑，洛十八冷聲哼道：「你還真的當我是那無所不知的神了？轉世輪迴，你當是小孩子在過家家呢？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等你真正跟我一樣的時候，就曉得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只希望你到時候別跟他們一樣，都變成了沒有思想的血肉傀儡！」他說著，手一揮，祭壇突然一陣抖動，所有的景物都隱隱變換，下一刻，地上所有的屍體都消失了，包括血水和肉屑，那些石像在滾滾的黑煙之中竟然又重新出現在了祭壇周圍，與之前並無區分，一模一樣。

  做完這一切，洛十八這才淡淡說道：「王傳承於世，留下來的不是力量，而是積澱千年的知識財富，而這些都不是你所能夠理解的。這個虛空之中的祭壇，除了與上蒼直接溝通之外，更多的只是一個牢籠。想要衝破牢籠，對你獲得控制權，其實是需要很強大實力的，而且消耗也大，要不是幾次我感知到了死亡的威脅，你以為我會去救你？」

  我總感覺洛十八的話里似乎藏著什麼東西，不過也不敢深究，只是問出了憋在心裡許久的一個疑問：「祖師爺，這兒到底是在哪裡，是不是洞庭龍宮？」

  洛十八為了探尋控制金蠶蠱的方法而前往洞庭龍宮，並且死在了那兒，這一點是早已得到過證實的，所以我才會猜測這兒說不定就是洞庭龍宮的地下。至於我為什麼會從老家到了這兒，那還需要再做考量。

  然而洛十八卻像看怪物一般看著我，哈哈大笑了起來，我不明就裡，問怎麼了，不是嗎？洛十八摸著下巴說道：「古耶朗總共有東南西北中五大神殿，你每到一處，便會有精岩之氣融入你的身體，當你匯集了五處性質不同的氣息，再配合我當初留下來的引子，便能夠將你靈魂中包括我在內的十八世輪迴給喚醒，並且將耶朗王當年和神親自溝通的靈魂祭殿構架出來。你所在的地方，就這個靈魂祭殿……」

  「你的引子？」聽到洛十八的坦白，我不由得勃然大怒，指著他喊道：「原來我父母被吊在房樑上，竟然是你搗的鬼？」

  洛十八感受到了我的憤怒，卻只是笑著搖搖頭，也沒有多解釋，直接從高台上跳了下來，搓了搓手，說道：「這些先不說了。後來者，按照儀式，你還需要打敗我，才能夠避免墮入深淵的命運。那麼來吧，我的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