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卷 血變

2024-09-30 17:58:26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第一章 回鄉祭祖

  雜毛小道身上背著行囊,自然是要與我一同離開的。

  山路崎嶇,下到茅山山腳,太陽已經在頭頂高照。回望山巒,天高雲闊。天氣好,心情自然也不錯。到了有信號的地方,大師兄早就已經通知了有關部門,黑色的奧迪A6,一直將我們送到句容蕭家的小村前,在彎彎的小河邊停住。我們下了車,雜毛小道邀請大師兄去家裡做客,他抿了抿乾涸的嘴唇,搖了搖頭,囑咐我們記得先去西川辦手續,然後苦笑著離開了。

  目送大師兄離去,我們才迴轉,往蕭家大院緩步走去。

  雖然陶晉鴻出山,已經做法將雜毛小道「有家難回」的命讖破除,但人總是有慣性思維的,越靠近家門,他便越忐忑。在村口徘徊了好久,正猶豫著是否進去,頭頂突然傳來了一陣罵聲:「兩個傻瓜在幹嗎?扭扭捏捏跟個娘們一樣,讓大人我等得腿都發軟。嘿,我說你,要不要進去啊?」

  聽到這熟悉的罵聲,我不怒反喜,抬頭一看,正是虎皮貓大人那廝。這肥鳥兒正趾高氣揚地站在樹枝上瞧著我們,羽毛鮮艷,比早上起來打鳴的公雞還要神氣。雜毛小道所有的緊張,都在這廝熟悉的罵聲中消散了,向大人問好。我說大人越來越帥了,它傲嬌地說那是,這些天大人可沒有閒著,從這句容到金陵,但凡是孤魂野鬼,都給它梳子一樣掃了幾遍,每到夜間,哀聲滿地,它現在可是能夠將萬窯萬三爺的名頭,給搶過來了。

  我摸著鼻子猛想,萬三爺什麼名號來著?啊,百里無鬼啊。難怪這傢伙又肥了一大圈。

  有虎皮貓大人陪伴,雜毛小道的膽氣壯了許多。我們叩響了明鏡高懸、紅布環繞的蕭家大門,過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響,開門的竟然是雜毛小道的爺爺蕭老爺子,還有他父母、三叔和小叔,後面跟著他妹蕭克霞、三叔的徒弟姜寶、小叔的乾女兒莫丹以及房族裡面的一些其他人。

  

  瞧見這陣勢,我便知道料事如神的大人已經跟大家通了氣。

  聽到爺爺、父母以及幾個長輩關切的招呼,雜毛小道想起自己這些年在外面漂泊孤苦的生活,不由得眼圈一紅,就要朝他爺爺跪下去。蕭老爺子一把扶住,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莫跪了,跪多了就不值錢了,還是留到我百年之後再跪吧。

  蕭老爺子這話說得倒也豁達,拉著雜毛小道起來,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前幾日陶晉鴻給我來信,說了你這次回茅山的事情。說實話,我很激動,小子有出息了,比我,比你幾個叔叔伯伯都有出息,這些年的苦沒有白吃。你太祖爺,也就是我父親,當年從茅山出來的時候,曾經位列長老。至如今,你挽傾天之危,立下了大功,又沉冤得雪,回返了茅山門牆,並不輸於他。來來來,且隨我去祠堂里,給你太祖爺上一炷香!」

  蕭家祠堂在後院的一個大廂房裡,裡面擺放著蕭家故去先輩的靈像。我是外人進不得那祠堂中,便在門口瞧了幾眼,又與虎皮貓大人逗了幾句嘴,大人猴急地問我朵朵呢?我告訴它休息呢,小妖倒是可以出來,要不要見?自我屍丹破開之後,朵朵的修煉就突飛猛進了,更多的時間,還是樂意待在我胸前的槐木牌中。

  聽得這話,大人有些失望,喃喃說朵朵晚上見也好,至於小妖,呃,算了,吵架吵不過她的。它鼻子靈得很,深吸一口氣,問我說肥蟲子是不是醒過來了,讓它趕緊出來,大人我還怪想它的。我說拉倒吧,回回見到它就想欺負。跟你說啊,肥蟲子現在是青春期,叛逆得很,惹毛了,六親不認,到時候就不好玩了。

  虎皮貓大人用翅膀拍著自己的胸脯,說本大人專治各種不服,放出來,放出來。

  我無奈,只有將肥蟲子喚出。虎皮貓大人見到肥蟲子肉乎乎的身子,立刻忘記了所有承諾,一聲歡呼,大叫著飛向了肥蟲子,準備用它堅硬的鳥喙去啄,肥蟲子自然撒腿就跑,兩個小傢伙你追我趕,好是一番喧鬧。

  這是一對歡喜冤家,我且不去管它們。待到祭拜完先祖,大家坐在堂屋,雜毛小道開始講起了數次遇見周林,最後將他給正法之事,箇中曲折和兇險,讓聽者莫不驚嘆,冷汗連連;便是小叔和三叔當日曾聽我們說過,此刻聽到細節,也不由得不斷發出驚嘆聲來。

  蕭老爺子的大女兒,也就是周林的母親此刻並沒有在蕭家大院裡面,她上次從三叔手中得到了半塊廢棄的黑蝠雕老玉佩以及自家兒子已經伏誅的消息,便回到家裡,拿著周林的舊衣服和那塊破玉佩,弄了一個衣冠冢。她在家裡辦了一個喪禮,但是並沒有通知蕭老爺子,想來不管自家兒子如何,多少還是有些埋怨這邊的。不過蕭老爺子談及此事,也頗多感慨,這龍生九子,各有不同。莫作惡,世間自有報應。她只是心裏面想不開,過些日子便好。

  當天蕭家擺宴,總共坐了四桌,我被叫到了首席。

  小叔是個資深驢友,也是個酒桶子,拉著我二話不說,灌了三碗酒,我自然不敢落後,與其拼起酒來,先是小杯,又是碗,接著對著瓶子吹,咕嚕咕嚕,好不痛快。朵朵和小妖也都出來了,跟虎皮貓大人上了席面,同桌的還有姜寶和小莫丹,雜毛小道的妹妹以及蕭家的幾個婆姨在旁邊照顧著。酒喝了不知道多少,小叔瞧見我只是上廁所,酒意全無,越發不服氣,白酒喝完了,叫人去村子裡拿來幾桶米酒,繼續喝。喝到後來小叔也有些暈了,問我為何千杯不醉?雜毛小道在旁邊哈哈直笑,附耳與他說明分曉,結果小叔罵了一句髒話,人便栽到了桌子底下去。那天開心,一席吃到夜間十一點,很多人都喝多了,便連素來講究養生的蕭老爺子也陪著喝了三杯。有人醉了,有人哭了,不過那都是喜悅的淚水。

  宴後,殘羹冷炙自有婆姨們收拾,我和雜毛小道一身酒氣地坐在主屋的青瓦房頂上,看著村中燈火寂寥,遠處田地里蛙聲一片,小河在星光下緩緩流淌,不由得享受起這短暫的寧靜來。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雜毛小道的嘆氣聲,問他怎麼了?

  雜毛小道問我剛才看到三叔了嗎?我點頭,說開席不久就被姜寶推回房間去了,估計這會兒已經睡著了吧。雜毛小道搖了搖頭,說沒睡。

  三叔離我們這兒隔著兩個院子,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出這判斷的,不過也沒有詢問。雖說雜毛小道手刃周林,清理了門戶,但是三叔養育周林這麼多年,他又不是梅浪那種無情之人,怎麼會不心傷呢?而且當日我們初見三叔的時候,意氣風發,好睿智幹練的一個鄉間奇人,現如今卻終日與輪椅為伍,纏綿病榻,他心裡的那種失落和孤苦,又是誰能夠了解的呢?

  談及三叔那斑白的兩鬢,我和雜毛小道就唏噓不已,可是這天下之大,我們要到哪裡去尋找那雨紅玉髓,或者說是龍涎液呢?

  我們在蕭家待了三天。白天,我和雜毛小道幫著他家裡做些農活,晚上回來,要麼與長輩們聊天談話,要麼就在三叔房間裡面商量病情。三叔這病傷及了神魂,肥蟲子管不得用,洗髓伐骨金丹那種東西,對他來說更是虎狼之藥,宛如砒霜。

  不過三叔倒也不是很頹喪,他的心情還不錯,在家每日讀讀醫書道典,然後主要的任務就是監督姜寶的修行。小叔最近不知道忙些什麼,結果小莫丹也交給他管,再加上族中幾個小屁孩兒,他儼然就是一個孩子王,樂在其中。

  大師兄那邊又打電話過來催促,讓我們去西南局備個案,辦些手續。其實我的事情真相大白了,並不用這麼麻煩,主要是雜毛小道這裡,不管我是否清白,他劫囚車這行為,確實是彪悍了,追究起來,是可以治罪的。

  不過雖說這法不容情,但是畢竟是一起冤假錯案,而大師兄和蕭家大伯等人又都在盯著,最重要的是陶晉鴻出關了,這個消息一定級別的人士自然清楚,這情形對我們是十分有利的。雖說如此,手續還是要辦的,所以沒辦法,我們不得不辭別了蕭家諸人,前往西川。

  在那裡,有我們的仇家;在那裡,有我們的恩人;在那裡,有我們的愛恨情仇。西川,我小毒物和雜毛小道,終於又要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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