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生,有你
2024-09-30 17:49:16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聽到問話,劉學道迴轉過身來,看著雜毛小道,眼神裡面,流露出了複雜的情緒。
這情緒,不知道是欣賞,還是別的什麼東西,反正有一種難言的東西在裡面。這茅山兩代人,隔著一米的距離,眼瞪眼,互看著,然後這個矮個兒老道士將快要跌倒的徐修眉抻了抻,眉頭皺起,淡淡地說道:「是誰,很重要嗎?」
雜毛小道眼睛發亮,很堅定地點了點頭,說,是的,對於我來說,等同救命之恩,所以十分重要。
劉學道那似乎僵直的臉上,開始流露出了微笑來。這個老頭子居然也會開玩笑:「是嗎?那我還是不告訴你為好……哈哈!」他見到雜毛小道露出了十分失望的表情,感覺甚為快意,搖頭晃腦地揚長而去,口中還用金陵口音高歌曰:「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此歌乃《紅樓夢》中跛足道人所念,名為《好了歌》,詞中的豁達和無奈,正好表達了他此刻的心情。這歌聲並不動聽,仿若蒼涼的吶喊,有一種信天游的感覺。隨著歌聲的遠去,他的身影漸漸化作一個黑點,消失在了山坡盡頭。
劉學道的離去,讓我們的心中多了一些惆悵。即使他在此之前,還是我們的敵人,而且將我們弄得傷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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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傷感,或許還是延續於火娃的離去。這個小蟲子,跟肥蟲子一個德性,不過似乎更加暴躁些。平日裡還不覺得,但是當它飛入了那黝黑的山洞中時,我的心中,就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怎麼說才好,總之就是心煩意亂。
苗疆小夥伴裡面,從此就少了一位可以幫忙看包,隨時準備毀屍滅跡的沙僧似的人物。
唉,火娃啊火娃,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小喇嘛江白等人並沒有離開。他們似乎有一種秘密傳遞消息的法門,過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又來了二十幾人,有穿著紅色喇嘛袍的僧人,也有一些普通藏民,其中最醒目的一個人,竟然還戴著古怪的面具。這個人,渾身死氣繚繞,不過看著又不像是修行者。待喇嘛們上前過去交流的時候,我們才知道,他居然是一個天葬師。
除了一個帶黑框眼鏡的喇嘛離開,去督辦追蹤邪靈教右使的相關事宜外,其餘人等,並不著急離開,而是開始利用附近的石塊,堆砌出一個簡陋的天葬台來。
藏傳佛教認為,人死後,靈魂和屍體不是一起脫離這個世界的,靈魂還有一個「中陰」狀態。一般需要停屍三至五日,除了設靈堂、祭台、燃酥油燈,祭獻各種食品外,還要另請僧人,從早到晚地誦念《度亡經》,來超度亡者的靈魂。
不過此刻的革日巴上師之死,情況似乎有一些特殊,幾個喇嘛圍在一起,商量了一番,才會導致現在的情況發生。我並不解其意,只是和雜毛小道、朵朵、小妖、鬼妖婆婆、虎皮貓大人一干閒雜人等,盤腿坐在岩洞口,等待著相關儀式進行。
因為是我們所不熟悉的天葬,而且周邊有這麼多職業的宗教人士,當然輪不到我們插手。來人中帶來了做法事所需要的相關材料。那頭劍脊鱷龍腹中被掏空,接著被十幾人喊著號子,拉到了天葬台之上,橫躺著,然後那個身穿黑衣、臉戴面具的天葬師開始在眾位喇嘛的經文聲中跳起了扶乩一般的舞蹈。十幾分鐘後,將這死去的革日巴上師,剝個精光,然後在他的背脊之上,劃上了一個晦澀難懂的宗教圖案。
這個圖案的主體,其實就是個「卍」字,至於其他的,我們便不是很明了了。
在此之後,剖腹、取髒、切肉、剝去頭皮、割掉頭顱,骨頭用石頭砸碎並拌以糌粑,肉切成小塊放置一旁……一切都跟我往日了解到的過程,一般無二。
眼看著之前還和我們並肩作戰的革日巴上師,變成這般,那場面讓我們十分震驚。雖然很早就知道了天葬的風俗,但是親眼所見,倒是讓我有一種感同身受的代入感,覺得自己仿佛也被分成了無數的碎肉。那種沉重的心理壓力,讓我們話語憋在胸膛中,怎麼也說不出來。
很快,這一切完成。天葬師開始嗚嗚地吹響了海螺,這聲音蒼涼荒野,讓人心情隨著這大山一起,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過了一會兒,天空出現了一群黑點。那個天葬師似乎很激動,朝著周圍的幾個喇嘛說了一句話,那些喇嘛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說了幾句。很快,我們的頭頂一暗,一大群光頭禿鷲就降臨到了臨時壘起來的天葬台中,在那個天葬師的引導下,開始爭搶吞噬起來。
我在這裡面,居然看到了之前被朵朵降服的那頭白背兀鷲,這廝吃得十分歡快,不時和旁邊的禿鷲搶食爭奪著。
鬼妖婆婆盤坐在我們的旁邊,經過之前在黑曜石棺柩中與飛屍的一番爭鬥,此刻的她,身子便有些單薄,掩藏不住,流露出和朵朵一般的鬼妖氣息,雖然凌厲了許多,但與我們之前所見的樸實無華,似乎差了一些高手的低調。
她告訴我們,這神鳥都是分族群和就食範圍的,一般不會越界,不會有這麼多禿鷲出現,而它們此時出現了,說明革日巴上師之死,得到了神鳥們的同情。
我表面點頭,其實心中還在腹誹,想,這些鳥兒,不過就是餓了肚子,聞到這邊有食物上門,便擠過來了而已。不過瞧著這些身手高超的前輩,對於神佛之事,都是如此的虔誠而莊重,我自然知趣,不再胡說。
在那些禿鷲有些瘋狂的爭食中,很快,革日巴上師的屍體被分食一空,然後它們開始吃起了旁邊的劍脊鱷龍來。不過這東西忒大,並不是一頓兩頓能夠吃完的。然而隨著天葬師口中的海螺和鳴哨不時響起,不斷地有好多黑影子,出現在了上空。
我閉上眼,能夠感覺到在這古怪的嘈雜中,那一種別致的靜,是那種對生死的超脫和淡然。不但是對死者,而且也是對生者。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就是這種讓人動容的寧靜。
天葬儀式完結之後,小喇嘛江白過來招呼我們,問我們是不是已經跟那個老道士達成協議了,要不要隨同他們,一起返回白居寺去?我和雜毛小道商量了一番,覺得雖然劉學道放過了我們,但是並不代表我們已經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公眾場合里。雖然追兵的力度已經被削至了最弱,不過我們還是要夾著尾巴行事才好。不然說不定哪個大佬腦子抽筋,又擺弄我們一道,那可就不好了。
於是我們協商了一下,決定先返回鬼妖婆婆的佛塔中,暫且住下,養養傷,休養生息什麼的,但凡有什麼事情,白居寺隨時可以通知到我們。
小喇嘛江白還要忙著布置清洗藏地邪靈教的事務,多少也要讓阻撓倫珠大師虹化的罪魁禍首付出代價,而且他還需要將羅浮鐳射石中的倫珠上師殘魂轉世,相關的準備和處理,事情一大堆,並無多少時間和精力搭理我們,於是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我們隨著大部隊開始回撤。到了半路,我們與眾人分開,又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這才溜達到了天湖邊。湖邊的戰鬥跡象仍在,不過茅同真和龍金海蹤影不再。
我們在湖邊的草叢中摸索一番,將之前放置在這裡的背包和給養找到,然後沿著山脈腹地,返回了鬼妖婆婆所居住的佛塔。這一路上,鬼妖婆婆倒也和一個普通的藏族老婦人一般,絮絮叨叨,不斷地跟我說起我們走了,朵朵發現情況之後的絕望和可憐,像一個被人拋棄的孤兒。那哭聲,就連她佛塔最頂層上面的灰,都給震落了好些個兒。
鬼妖婆婆嘆氣,語重心長地說:「生離死別,這些東西老婆子也體會得多,所以特別能夠理解朵朵的痛苦,重見光明固然重要,但是一直和喜歡的親人朋友們在一起,這個對於朵朵的意義,比前者更加重要。」
我點頭,表示知曉,並問以後怎麼做。
鬼妖婆婆說她這裡有一整套心法,這幾日會傳授給朵朵,以後可以勤加練習,並且不斷從我的身上吸收能量,假以時日,必定可以達到目的。我說好。當夜,我們草草吃了一些糌粑,在佛塔住下,感覺從未有過的疲累。
次日上午,聽到佛塔外面有人高聲喊,卻是小喇嘛江白又來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