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個老處男

2024-09-30 17:42:35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我和大部隊一起衝到青城二老旁邊,只見那些穿著黑色棉襖、戴著惡鬼面具的傢伙紛紛朝南邊退去。戰士們憋屈這麼久,終於見到了正主,焉能不興奮。舉槍瞄準,「砰砰砰」,槍聲在空間裡歡快地轟鳴著,如同赴一場盛大的宴會。也有戰士在怒吼:為之前被石頭砸死的兄弟復仇。

  當硝煙散盡,在我們面前,一地的屍體,七八人躺伏,三兩人哀號,血流了一地。真實的槍戰,造成的傷亡是觸目驚心的,有人腦殼被轟掉了半邊,濺出好多腦漿,有人胸口中彈,巨大的傷口處黑紅血肉模糊,以及各種殘肢斷臂,傾瀉一地……

  那種視覺衝擊力,只有真正上過戰場的人,才能感受到。

  馮排長帶著士兵追擊,而我們則留下來,抓幾個活口,如何出去,可能還要靠他們。

  傷者大聲呻吟著,大量失血使他們的生命機能飛速流失。將面具取下,露出一張張陌生而平凡的臉。這些人,有男有女,與擦肩而過的路人,並沒有什麼區別。如果在外面看見,沒有人會想到他們就是臭名昭著的鬼面袍哥會成員。

  我蹲下來,喚出肥蟲子,鑽進離我最近的一個袍哥會成員身體裡。

  很快,這個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身子一弓,臉上擠出怪異而痛苦的表情,長嘆一口氣,然後滿目糾結,滾滾的男兒淚流了下來。沒時間跟他扯皮,我揪住這個小腹中彈的男人,急迫地問:「你們到底有多少人,張大勇在不在這裡?不想死的話,趕緊說出來!」

  肥蟲子在他腹中翻江倒海,這種痛苦遠遠大過二十四日子午斷腸蠱,非常人可以忍受。

  

  然而這個傢伙在那足以讓人窒息的痛苦中,卻露出了慘厲的笑容。他張開一口潔白而整潔的牙齒,顧不得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艱難說道:「小子,你別狂。既然你們到了這裡,就不要想豎著出去。識趣的話,跪地求饒,加入我們。不然的話,明年的今天,便是你們的忌日!」

  雜毛小道哈哈大笑,說:「你個龜兒子,腦殼都被洗掉了,跟咱們玩堅貞不屈?小毒物,弄他!」

  我獰笑一聲,打了一個響指,這中年男人頓時一聲慘叫,在血泊中痛苦地翻來倒去、死去活來地哭嚎。人雖然可以憑信念,讓自己的精神變堅強,但這終究只是一種意念,代替不了生物神經以及肉體上的痛苦,再強硬的漢子,到了極致,唯一能堅持的,就是用死亡來逃避。

  我不再管他,而是回過頭,瞧著旁邊的青城二老。

  與分別前不同,這二位的臉上身上,也是傷痕累累,血跡斑斑。我們拱手為禮,詢問二老進來的情況。

  秀雲和尚先行作答說,他和老王一同進入地道,前期循著曹礫的背影追蹤,追了差不多十來分鐘,便見到一個岔路口。老王根據痕跡掐指算,朝下面行進。結果走了不到幾分鐘,岩壁處衝出一個傢伙,與他們對拼了一記,然後從另外一個洞口跑掉。他們一路追擊至此,被人設伏,因為身單勢弱,皆有受傷。所幸這些傢伙中並無高手,我們又增援及時,所以才沒有敗走麥城,長眠於此。

  聽了大和尚的敘述,我心中沉重起來,旁邊的白露潭問:「怎麼我們過來的時候,只有一條道,並沒有看見其他洞口?」王正一搖頭,說「不知道。」而我則問白露潭:「小白,你剛才請神,有沒有什麼消息?」

  白露潭搖頭說:「這裡邪門,觸目處皆是黑暗,越請越恐怖,沒有山神,只有魔王。」所以她在我破了南羌黑癭後,便放棄了。說到這裡,被我下了金蠶蠱的中年男子突然一聲大叫,狂吼道:「既入我門,生當作死;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世間皆卑微,唯有魔王尊……」

  聽到這話,旁邊的吳臨一突然抽出一把金色小刀,狠狠地捅入這個人的心臟。中年男子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睛幾乎凸了出來,雙手抓住吳臨一的手,口中擠出了幾個字:「想我史龍武……」旁人還沒反應過來,但我和雜毛小道卻立刻衝上去,老蕭扶著這中年男人,而我則一把將吳臨一推開。然而吳臨一沒有鬆開刀子,緊緊攥住,在踉蹌後退時,將這刀子拔出來。

  刀子一拔,一股鮮血就飆射出來,史龍武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眼珠凸出,咳咳兩聲,再無聲息。吳臨一這個傢伙殺人滅口的時候手腳利落,然而被我推了一把,卻倒在地上不起來。黃鵬飛和白露潭等人攔在我的面前,黃鵬飛橫眉怒眼,說:「陸左你幹嗎?吳老師剛剛受了傷,你想要殺了他嗎?」

  我將手指探到史龍武的鼻間,早已一命嗚呼了。

  我望著地上那個老苗子,冷笑說:「我要幹什麼?我倒想問一下吳老師,你要幹什麼?我馬上就能問出實情了,你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將他捅死,是何居心?」

  吳臨一在白露潭的攙扶下勉強站起來,咳嗽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盯著我,淡淡地說道:「陸左,你剛來,什麼東西都不懂。這個傢伙剛才念的,是鬼面袍哥會吸取奈河冥猿的特性,研究出來的一種自焚手段。如果讓他念完了,只怕你不但得不到你想要的消息,而我們都有死去的危險。我殺他,是救了所有的人!」

  我一愣,轉頭瞧了雜毛小道一眼,只見他面無表情,嘴角在上翹,似乎在冷笑。

  我們萬萬沒想到,吳臨一如此老奸巨猾,竟然準備了這麼一套說辭。

  不過我並沒有放棄這揭穿吳臨一的機會,將肥蟲子收回手上,一步一步地走上前,逼問道:「好,姑且是這個理由。但是,我很想問一下吳老師,之前發現你的時候,幾乎每一具屍體,都被補了刀。唯獨你,居然只是受了點小傷,昏迷過去,這是為什麼?我懷疑那些同伴,都是為了給你混淆視聽才犧牲的。這一點,你能夠跟我解釋一下嗎?」

  聽了我的指責,吳臨一的臉完全變成了黑色。他環顧四周,聲音開始變冷,說:「陸左,我們之前是有過爭論,但那都是因為工作,內部矛盾。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你不能胡亂說話。我的問題,自然會有組織幫我澄清,你如果真有什麼意見,可以向組織提出來,而不是在這裡,憑空指責我。」

  聽到吳臨一這一口官腔,我正想反駁,旁邊的王正一伸手攔住了我,說:「不要吵了,大難臨頭,還在這裡吵吵鬧鬧,成何體統?老吳這麼多年的工作,我們看在眼裡,他不可能是叛徒。」

  秀雲和尚把我拉到一邊,低聲跟我說:「陸左小友,你真的誤會了。老吳跟鬼面袍哥會的仇怨不共戴天。他的妻子,以前死在了鬼面袍哥會的手上。你說說,他怎麼會是鬼面袍哥會的人呢?」

  我們這邊正說著話,前去追擊的戰士有兩個跑了回來,說:「報告領導,敵人逃進了一扇石門裡,我們進不去。馮排長讓大家一起過去瞧瞧。」

  秀雲和尚出來打圓場,說:「好啦好啦,危難當頭,我們不要再鬧了。不是還有兩個人沒死嗎?我們先過去,一會兒盤問。」說完,一番磨蹭,大家往前方走。我和雜毛小道返回剛才出口處,那個被擊暈的黑小子羽麒麟,竟然不見了蹤影。雜毛小道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說:「早知道弄死那個傢伙就好了。」

  我們跟著大部隊,遠遠落在最後,他問我:「大和尚都說了什麼?」我說:「吳臨一的老婆是被鬼面袍哥會害死的,天大的仇,不可能做內奸的。」

  雜毛小道點頭,說:「哦,既是如此,說不定我們真的誤會他了。咦,你這什麼表情?」

  我苦笑,說:「你大概是忘了,吳臨一這老傢伙可是個老處男……」

  我們跟在人群的後面,繞過了幾處轉角,在我們面前出現了一扇嵌入岩壁的大門。這大門高四米寬三米,上面雕著一個面目醜惡的豬頭怪人,襯托有古怪禽獸無數,有蟾蜍與桂樹的滿月,有手持節、身披羽衣的方士,交纏奔馳的雙龍……雕工熟練,用線大膽,風格雄健,然而上面的紋路和斑紋,確鑿地指證:此處,便是掩埋了幾千年,耶朗大聯盟位於西方的地下祭殿——西祭殿。

  歷史是如此的相似,我們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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