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文身附靈

2024-09-30 17:35:39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這個黑瘦老頭子塌短鼻子、黑不溜秋、嘴唇往上翻,一看就是東南亞那邊的人。

  他之前一直在低頭吃桌子上的瓜子和茶點,瓜子殼吐了一地,除了長得醜之外,顯得很不起眼,然而我自打一進來,就一直很注意他,以及朱意旁邊的那個蒼白臉孔的男子。因為之前趙中華說過,福通源和萃君有可能會找外援來武鬥,他們旁邊的幾個人裡面,就他們兩個比較像是請過來幫拳的,所以我忍不住總是觀察。

  對於那個蒼白臉孔的男子,我總感覺在哪裡見過一樣,卻始終想不起來。

  不過讓我沒有想到的,居然是這個黑瘦老頭先發難。

  他的胸前文有許多條栩栩如生的青色蜈蚣,兇猛,張牙舞爪,在他滿是腱子肉的後背,則文得是自纏成十二結的大蛇,蛇上面有許多泰國的符文,眼神詭異。當這個黑瘦老頭把衣服扒下來的時候,旁邊的一個眼鏡男老莊則幫著作同聲翻譯:「小子,聽說你以前在香島以解降、驅靈而聞名,那麼你是否敢跟我比一比這降頭術?」

  我眉毛一揚,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一本正經的吳萃君。

  我實在想不到,她居然會請一個降頭師過來,對付我,而且似乎事先對我還有一些調查,做足了功課。

  

  她知道我給李家湖的女兒雪瑞解降和給章董驅靈的事,這並不難理解,因為畢竟都是一個圈子裡的,顧老闆去那裡做宣傳,消息總是會輾轉傳入到她的耳朵里。但我不能理解的是,她居然會請一個渾身文有靈符的降頭師過來找場子,她是瘋了嗎?——雖說降頭術能救人於生死,亦可害人於無形,但是後者,實在是臭名昭著,讓人聞之色變,便是如我這般的蠱師,也不敢當眾承認身份,主要的緣由,也是因為大家的成見太深。

  這麼做,實在是有一些自毀家門。

  然而旁邊的這些人似乎都有些習以為常,將手中紙箱放下後,白鬍子老頭李俊增給我們作介紹,說這是萃君顧問公司的首席解降師,來自泰國清邁契迪龍寺的巴剃(音譯)大師,對於解降驅靈之事,最為擅長。我點頭,原來是泰國的白巫僧,難怪這些人並不害怕。

  只是這比降頭之術,到底要怎麼比?比誰先把誰弄死嗎?

  本來以為要收工了的觀眾們,聽到這個黑瘦老頭巴剃的狂言,立刻興奮起來,歡呼,紛紛說:「陸左師傅,跟他比一比啊,不要讓他以為我中華無人……」這話一說,立刻有好多人開始慫恿起來,這些大腹便便的阿叔阿伯就像小孩子一樣,興奮莫名,本來打算離席的人都又重新坐了回來,沏上一壺好茶,等待好戲的上場。

  呃……說實話,唯恐天下不亂之輩,從來都不會斷絕。

  我聳了聳肩,問這個一身兇猛文身的外國友人:「那你說一說怎麼比吧?」

  場中的人都坐了回去。巴剃走了出來,旁邊的那個眼鏡男老莊跟在一旁,一個講一個翻:「我來的時候在市場裡買了一條狗,我們同時對那條狗下降,在下降的同時還要給這狗解對方的降頭,然後看這狗是中了誰的降頭術死的,那麼誰就勝利了……」

  他說完,拍拍手,有工作人員從一樓牽了一條灰白如狼的哈士奇過來,一直走到了場中。

  巴剃轉頭又朝著旁邊咕噥了一陣,那個充當翻譯的風水師老莊立刻吩咐服務員,把敞開的格子窗關閉一些,大廳的光線黯淡下來。我看著這條不斷掙扎的狗兒,眉頭皺起,說:「我講兩點,第一,我雖然會解降,但是我並不會東南亞的這些降頭術;第二,即使要比試,這個法子也實在太血腥了——為什麼一定要拿一條小狗的生命拿來做賭注?這有意思嗎?所以,我不會跟你比的……」

  聽到我的解釋,場中的人有的贊同,有的則搖搖頭,直說掃興,而聽到了我這些話,巴剃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那雙如同毒蛇一般犀利的眼睛,緊緊盯著我,身上的肌肉抖動,胸前的那些蜈蚣仿佛要活過來一般。

  「為什麼?」他搖動著頭顱,說:「你不要否認,雖然我聞到你身上佛陀的檀香味,但是我更能夠感覺得出,你是一個十分厲害的降頭師,為何要拒絕與我比斗?難道在你心中,就沒有一點兒榮譽感嗎?難道你是個沒有卵子的傢伙?」

  他的話一經過翻譯出口,旁人便「嗡」的一聲響,紛紛吵鬧議論起來。

  不過責罵他的人,倒是占大多數。

  在巴剃說話的時候,我一直盯著吳萃君,然而讓我失望的是,這個女人並沒有表現出和李永紅一樣的氣度來,而是抱著平平的胸,頗為玩味地看著我。我無語了,也憤怒了,於是決定接受這挑戰:「好吧,我同意你的請求,只不過規則需要變更一下,你可以用盡所有方法對這哈士奇下降,而我,則負責保證它的生命安全——它死,我輸;它活,你輸!」

  巴剃拍拍手,向我豎起了大拇指,然後用中國話生硬地說了一句:「敞亮!」

  我冷笑著,往旁邊走,立刻有人過來將擁擠的桌子往旁邊移去,大家紛紛地圍攏成一個稀散的大圈子。哈士奇被用繩子拴在了中間的一根木柱上,我和巴剃離這狗各有五米,並不越過這條線。窗子被關閉了,大廳暗了下來,周圍的客人們紛紛伸長脖子,觀看這難得一見的降頭對決。

  他們臉也紅了,舌頭也乾燥了,往昔只在傳說中的東西,今天居然就能親眼看見了,皆興奮得不行。

  我估計他們的心態跟去泰國看人妖的那種獵奇,是一樣的。

  降頭大致分三種——藥降、飛降和鬼降。

  我站立在雜毛小道這桌的前面,端著茶盞喝了一口,看著這個來自泰國清邁的白巫僧口中念念有詞,猜測著他這降頭之術,到底是哪一種類型。隨著他咒文的結束,在旁人眼中,他只是身子周遭的空氣變得陰沉,輪廓隱約,然而我通過「炁」之場域的感應和朵朵賦予的鬼眼,卻能夠看見另一番奇異的現象。

  巴剃上身的那些文身如同活物一樣,開始蠕動起來。

  這便是他脫去上衣的目的嗎?

  不是為了耍帥裝狠,而是讓這些附著有蜈蚣怨靈的刺青活過來,然後遊動到場中的這哈士奇身上,將其斃命。我表面上鎮定自若,仿佛什麼也不知道一般,然而卻緊張地關注著前方,思忖著到底用什麼法子來破解,而不暴露自己的底牌——與人戰鬥,多一張底牌就如同多一條命,倘若在這種寡淡無味的場所亮出底牌,實在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巴剃的咒語終於念完了,而他身上的那些青色蜈蚣終於遊動了下來,十來條,全部都朝著場中的哈士奇襲去。

  鬼降!

  那條被拴在柱子上的哈士奇顯然也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不停地衝著巴剃汪汪叫,然後畏懼地朝著後面躲去。然而那根繩子將它給牢牢給禁錮在柱子的一米處,怎麼跑,都跑不出去。在普通人的視線里,只看到巴剃雙手合十、喃喃自語,我端著一盞茶淺飲,而那條狗則放聲狂叫,仿佛要發瘋了一般。

  不過這犬吠聲中,似乎絕望更多一點兒。

  那一團蜈蚣離脖子勒得快要斷過氣似的哈士奇,只有半米之遙,我覺得我必須要出手了。懷著對生命的敬畏,我咬牙將茶盞放回桌上,踏前一步,遮住大部分人的視線,從懷中拿出了震鏡,口中高呼一聲「無量天尊」,那金光兜頭照射到了快速遊走的蜈蚣群身上,電光火石之間,我果斷將這銅鏡收回。

  玩過魔術的人都知道,要想讓人不知曉秘密,必須手要快。

  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太多的底細,便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玩了一把急速震靈。在大部分人的視線中,我僅僅只是揮一下手,口中呼著一句道號,然後就像手電筒一樣,有一道金光照射到了哈士奇身前半米,有裊裊的黑煙騰空而起,而空中似乎還有一些昆蟲或者爬行動物的叫聲出現,整個大廳時而陰寒,時而暖熱。

  巴剃渾身一震,胸前的那些黛青色的文身突然像是蒙上了一層灰一般,黯淡下來。

  而他的嘴中似乎鼓起了一口血,欲吐而強忍,雙手結了一個古怪的印法,然後使勁一震,地上黑影一伸,竟然有一條兩米長的蛇靈從他身上攀爬而下,並不去理會那條瑟瑟發抖的哈士奇,而是徑直朝我撲來。

  我心中一跳,我勒個去,他這是要直接拼命的意思嗎?

  眼見著那條兇猛的蛇靈即將要撲倒我的近前,我往後面退了幾步,一直退到了桌子的邊緣,看到那蛇靈如同普通毒蛇一般張開大嘴,飛躍著朝著我撲來,我心中憤怒,扶在桌子上的手摸到了一件套著黑布袋的長形物體,緊抓起來,往前就是一揮。

  轟——

  前方空氣一陣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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