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道真解

2024-09-30 17:16:33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我是一個稍微有點偏執的人,總是喜歡熟悉的東西——相熟的風景,慣去的快餐店,常常點的宮保雞丁,相熟的玩伴,回家的路線以及……常去公廁的某一個坑位。

  回到鳳凰縣城已經是下午四點,我先是去找了一家服裝店,把自己這一身不合適的衣服給換了,然後走啊走,居然又回到了昨天晚上住宿的木樓前。那個老頭子在看店,看見我,一副吃驚的表情,走出來,訕訕地笑,問怎麼了?他以為我是返回來找他麻煩的,臉比黃連苦,別的不說,開頭就嘮叨了一通生意不景氣的話語。

  我說我只是懶得再找地方了,昨天的房間,給我整理一下,我要住。

  他像見鬼了一般,用看神經病兒童的眼神看我。

  辦理好了入住手續,我把隨身的小包扔在床上,靠著厚厚的棉被,然後掏出這卷黃色絲帛來看。《鬼道真解》洋洋灑灑四千餘字,除前言外還分三章,第一章「控鬼」,第二章「煉屍」,第三章「空靈」。值得一提的是,第三章居然占了一半以上的篇幅,字體也不一樣,輕靈娟秀,輕飄飄,我看一眼,有一種不似人為的感覺。

  因為見過了地翻天的五鬼搬運術,我並不疑有假,匆匆瀏覽一遍,感覺寓意深刻,深入淺出,並不像普通的「秘笈」一般各種裝,很具有操作性。

  我心情激動,逐字逐句地輕輕朗誦,感知其中之意。

  金蠶蠱睡太久了,靜極思動,在房間裡到處游竄,不時抱著一個美洲大蟑螂跑到我面前炫耀,被我一彈指錘飛,傷心不已,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來,像嬰兒哭。

  本章節來源於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

  一直忙活到夜裡,我才囫圇吞棗地通曉了個大概。外面華燈初上,我那草包肚子咕嘟咕嘟地叫,揉了揉眼睛看手錶,已經是晚上9點。我下地來,收拾了一下,然後跑出去吃飯。除了初一十五要吃齋外,我基本上都是個肉食動物,所以自然都是找些油大爽口的東西吃。雖說是淡季,但是反季節、反潮流旅遊的背包客,其實還是蠻多的,倒也不顯清靜,許多男女也是初次相識,拼桌,然後去酒吧,接著滾床單,最後依依惜別——這是一套標準程序——陌生的地方、美麗的風景和新奇的民俗風情,最容易給自己找一個放鬆的藉口。

  等飯的當口,我想起來應該給雜毛小道打個電話。

  這一通電話打了好久才撥通,我開頭就是好一陣埋怨。

  他在電話那頭聽完了我今天的生死危機,一陣沉默。許是在自責,許是在等我舒緩心情,過了好久,他才說地翻天這個傢伙本來就是一個勢利之人,眼中只有利益,而沒有太多原則。他也是聽說朵朵出事,著急了,才找了個最近的朋友給我介紹的,沒成想險些害了我的性命,真抱歉。他又說,他離家好久了,一直沒回,想想這事,求到誰門上都為難,還是跟他一起去他家裡,求教一下長輩吧。

  我曾經聽雜毛小道談及自己家的事情,也不詳細,大概就是沒有聽從長輩意見,鬧翻了,離家已有四五載了——他這人也沒個準頭,愛胡亂扯淡,一會兒師門一會兒老家,我也不怎麼信。但是應該是有這麼一檔子事,聽他這麼說,我心中一陣感激:他平時看著像癩皮狗一樣玩世不恭,但是自有著小心守護的尊嚴,然而為了朵朵,他卻低下了內心中高昂的頭顱,這一點,難能可貴。

  我問他在江城段叔手下幹得怎麼樣?他說不好,最近沒怎麼見到段叔,倒是老和一個叫奧涅金的俄國老毛子在一起,這傢伙據說曾經供職於蘇聯克勃格,是個厲害角色,也是段叔手下的安全主管,說話老喜歡套人話,繞圈子,讓他不勝其煩。

  不過呢,待遇不差,夜總會泡妞,個個腿長波大,美得很。

  我大笑,沒正經一會兒,這小子不開黃腔就難受,叮囑他可得注意身體,悠著點,不要被烏克蘭大洋馬給榨乾了身子,聽聽這說話聲音,都啞了。

  說話間一盆香噴噴的血粑鴨子就端上來了,旁邊有蕨菜炒臘肉、炸酸魚和一盆酸湯豆腐,我肚子裡面的饞蟲都給勾起來了,舌頭下津液直冒,顧不上說話,說過了正月十五,我就去江城,跟他一起去拜訪他那道行高深的長輩,先把朵朵這妖氣鎮壓下去,恢復主控權再說。

  掛了電話,我拿起筷子,一陣胡吃海嚼。

  斜對面桌子處有三個妹子,不時對我指點,看她們穿著打扮,像是城市裡的OL女郎。背著我的一個,側臉看上去很有味道,像周迅的精靈古怪。在一個陌生地方,有一個或者幾個女孩對你指指點點,有兩種情況:一,可笑;二,可愛。我吃相雖不好看,但也不至於可笑,想來這裡面定有人對我感興趣。

  可是心系朵朵,我也沒有心思勾搭妹子、來場艷遇,於是也不理會。然而我沒行動,對方卻行動了——付完帳後,一個體態豐滿的年輕女人走到我面前,跟我搭訕。

  她的理由很簡單,說幾個姐妹剛來此地,人生地不熟,想讓我介紹一番。

  天可憐見,我也就到鳳凰下站時拿了一本旅遊小冊子:南長城、東城門、沈從文故居以及沱江風景區……這些僅僅只是見過圖片和文字介紹而已。不過我並不是一個性子冷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也沒架子,便搭著掌柜台子,隨意地跟她閒聊起來。沒幾分鐘,她便邀我去附近的流浪者酒吧喝酒。

  我婉言謝絕,其他兩個妹子也過來了,勸我同去:獨在異鄉為異客,相逢即是有緣人。

  說實話,要是那個小周迅邀我,我倒還有些男人的興趣,但是事情很明顯,是最初的這個妹子對我興趣盎然,我就有些敬謝不敏了。三人作了自我介紹,我知道最開始的這個妹子叫做苗苗,小周迅叫做小穆,還有一個長得最高的女孩子,叫冬冬。我說我忙了一天,需要回去休息了,苗苗就問我住哪兒,我說我住城西的民俗吊腳樓里,她們大叫我好會選地方,是不是很好玩?我無語,說一般吧,還鬧鬼。

  聽我這麼說,她們更加興奮了,苗苗甚至還想著今天就搬過去,看一看鬼屋什麼樣子。

  又聊了一陣,我們互留了聯絡方式,然後告別。

  說實話,我有些吃不消這飛來的艷福,似乎油水太多,有些膩。回程的時候,楊宇打來電話,寒暄一番之後,問我是不是在跟黃菲談戀愛?我愣了,也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問怎麼了?楊宇的情況我清楚,他有一個長相甜美的女朋友,父母也是市裡面的高幹,不過不是所謂的政治聯姻,小兩口感情不錯。楊宇沉默了一會兒,說他有一個表弟在追黃菲。我說我知道,張海洋嘛,怎麼啦?

  他說他也特別煩這個油里油氣的表弟,不懂事,花花公子一個,整天也沒有個正經事情干,到處拈花惹草,根本就配不上黃菲。只是……他舅舅就這麼一個兒子,若有得罪我的地方,請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千萬不要下死手。我笑,說沒得事,我心胸哪有那麼狹隘,一上來就要死要活的,不至於。

  楊宇欲言又止,猶豫半天說謝謝我,改天請我吃飯。

  我點頭答應,掛完電話還覺得好笑,楊宇這人往日裡也是個驕傲的角色,沒想到自從被我種了一次蠱,就變得這般小心翼翼了,真不爽利——還是說,我這人在他們心裡,很可怕?

  路上我特意買了紙筆,然後回到住處,將這黃絲帛上的字全部謄寫到紙上來,做了備份。其間那個房東老頭還特意給我端進來一個火盆架,加好木炭,房間裡頓時暖和許多,他囑咐我不要關氣窗,免得悶氣,說完後繼續返回樓下睡覺。我知道他是想讓我不要宣揚水鬼之事,但是這細節,倒是讓我心中有些感動。

  謄抄完畢,我把絲帛收藏起來,然後細細地再讀誦「空靈」這一部分。

  空靈一章,共兩千三百二十餘字,行文古意盎然,落筆處行雲流水,十分酣暢,講及修煉一法,大部分依靠月亮星辰之力,簡單易懂,也很有操作性。月亮在現代科學之中,是地球唯一的衛星,能夠反射太陽的光線,影響潮汐走向。餘下全篇都在論述各種方法概論。我看得眼暈,並不知真假——倘若在一年之前,我定然是扔在一邊不加理會的,然而這大半年的時間裡,我也見多了古怪之事,心中也大概信了。

  很多持唯物主義觀念的人總會以各種理由來反駁靈異之事,其實我只想說幾個問題:一、現代科學的巨人、開創了經典力學的艾薩克·牛頓爵士,天才人物,為什麼晚年會如此沉溺於神秘學和神學的研究?他大部分的學術研究都只是在中年以前,而在逝世之後留下了五十多萬字的鍊金術手稿和一百多萬字的神學手稿——這是個引申問題;二、世界上有幾十億人篤信宗教,為什麼?三、從古至今,每一個民族、每一段歷史都有著太多鬼志、靈魂以及難解之謎的記載,這些果真都是瞎編?

  難道這些人都是傻子?

  《鬼道真解》雖然我研究得精細,然而這些,都需要在朵朵能夠勉強壓制妖氣的意識之後,才能夠派上用場。

  而如何壓制妖氣,這也許只有把希望寄託於雜毛小道的長輩啦。

  也不知道幾點鐘,我昏昏沉沉地抱紙而眠。

  迷迷糊糊,又是一陣冰涼游到我的背上。

  我霎時間就清醒了,燈沒關,我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心裏面充滿了憤怒——這個水鬼,真當爺是好欺負的,沒完沒了地來騷擾,這是要鬧哪樣?

  真的是給臉不要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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