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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外婆託夢,我來催眠

2024-09-30 17:13:36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其實我第一時間就想到這是在做夢,但是這夢卻真實得不像話。

  恍惚間外婆來到我面前,很寬慰地看著我,摸我的頭,說:「乖孫崽,看來你已經能初步溝通金蠶蠱了,可以不用下來陪我了,真好,真沒想到你居然是……」我身體動不了,意識有些朦朧,但是卻能夠講話,於是我問她:「外婆,十二法門裡面全部都是真的嗎?我這幾天遇到的事情,也都是真的嗎?」

  她看著我,不說話。這個時候我不覺得她丑了,反而感覺比以前的印象要親和得多,過了一會她笑了,她說你自己都知道答案了,還要問我幹嗎。她又接著說,你現在也算是繼承了我的衣缽了,但是對於老輩人,還是缺了些儀式。她讓我回到敦寨的老屋裡,去跟神龕上的歷代祖師磕個頭,拜祭一下,然後老屋裡面的所有東西都不要了,避穢。

  我說好,沒問題。然後她又告訴我,書上的東西看過之後,最好燒掉。

  我問為什麼,她說我沒有能力保護那東西,拿著就是惹禍,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有冤鬼上門索債的,燒掉了無牽無掛。我說好,她又問我是不是跟中仰的羅二妹接上頭了,我意識又模糊了,不記得說了什麼,反正她就說不怕的,中仰苗寨的人,傳承早就丟失了,沒了……唉!

  說著說著,外婆也在嘆息,說我們這一脈也快沒了。我那個時候基本都快沒有意識了,最後只是模模糊糊地聽到她講:積德行善,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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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起來,就記得三件事:磕頭認祖、燒掉破書、「積德行善、好自為之」。

  這記憶我是如此得深刻,以至於我一大早早餐都沒吃,就買來了香燭紙錢,找了輛三輪車前往敦寨去行拜師儀式,祭奠祖宗前輩。再次來到外婆家,才發現裡面陰氣確實濃重,我也能感覺到院子裡的土地下,似乎埋著無數的蟲屍長蛇。對於外婆的囑咐我沒有一絲懈怠,點燃香燭,乖乖地對著大神龕上十來個牌位三叩九拜,恭敬高呼曰:「歷代祖師爺在上,小子陸左在下,蒙外婆龍老蘭庇佑,收入門中,望眾祖師爺垂憐,不棄我資質淺薄,佑我一世平安、無災無難。」

  跪拜完之後,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其他,我感覺神龕上的牌位在那一刻有一股氣旋升起,接著我渾身暖洋洋的,全身竅穴像吃了人參果一般,通體舒透。

  我拜完神,燒完紙,收拾乾淨,片紙不拿,出門前還將鞋子的泥在門檻上刮蹭乾淨,全部散落在堂屋裡。外婆死後,這幢老宅已經是我小舅名下的財產了,我走的時候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爾後,這輩子都沒有再來過。

  我回到鎮上之後,跑到了影印店。這家店子是我一發小(也叫老埂)開的,在鎮中學旁邊,做的是老師和學生的生意,忙一陣閒一陣那種,趕巧現在正好是閒著的時候。我就找到他,讓他把機子借我一天,問多少錢。他說不用,正好他那天要去縣城採購東西,不開店了,你要用,只管用,兄弟伙扯這麼多,不爽利。

  我也不客氣,說好,跑回家裡去把破書拿到了影印店來。

  外婆叫我把破書燒了,我自然得遵守,但是就我這破腦子,一時半會定然是不能夠消化成功的,不過我這人在外邊,歪歪道子自然懂得多,將文本掃描成PDF格式,再下了個軟體把它轉為WORD格式(有的轉不了),兩份保留,用U盤備份,想著到時候能夠買個MP4隨時觀看(那個時候手機還沒有實現智能化),其實比書籍還要方便得多。

  正好我帶了一個1G的U盤,我在店裡忙到了下午,最後總共弄了254M的PDF和WORD文檔,將U盤裡面的動作片子刪掉一些後,我拷進去,然後把《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付之一炬,燒成灰飛,完成了外婆的第二份囑託。

  我在吃晚飯的時候,接到了馬海波的電話,他問我有空沒,案情有了新進展。

  我沒搭理他,笑著說我又不是你們局領導,也不分管政法委,為毛還要跟我來匯報?馬海波說:「我不跟你開玩笑啦,是這樣的,我們把王寶松和他老娘帶回去審,王寶松這瘋子根本審不了,她老娘又只承認咒死了黃朵朵——就是黃老牙的小女兒、藏屍,至於碎屍案根本就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們幹的……而且羅二妹交待了一個重要情況,說黃老牙重病也是她下的蠱,無人能解,然後她又說她要見你。」

  我問見我幹嗎,拉家常?

  馬海波軟語相求,他跟我說人命關天,而且羅二妹已經病入膏肓,熬不了幾天了,讓我最好早點過去——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是不是這個道理。再說了,即使我不看他的面子,也要看在黃菲妹妹的面子啊?那黃老牙可是她大伯呢!

  我聽到電話那裡聲音很嘈雜,問你在哪兒呢?這老小子嘿嘿直笑,沒說話,結果沒過幾分鐘,我家的堂屋門被人推開。

  原來為了保險起見,他親自開車過來接我。

  看見一個穿制服的警察進來,我父母有些惶恐,緊張地站起來打招呼,我父親以為又是上回的事情,搓著手,眼角的皺紋又深了幾分。好在馬海波還是會做人,嘴也油滑,不一會兒就把我父母哄得高興。當得知他的來意,我母親連忙催促我,去嘛去嘛,公家人找你辦事,你還在這裡吃什麼飯?——在我們那兒的老百姓眼裡,政府的權威非常高(關於怎麼樹立的我就不贅述了),公家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我父母文化程度不高,覺得穿制服的(特別是警服),就是公家人,人家找你,就得要積極配合。

  在路上的時候,馬海波跟我講了一下案件的進展。我提出幾個疑點:一,王寶松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假瘋一切都好解釋,要是真瘋,羅二妹癱在床上有大半年了,怎麼去挖墳?二,王寶松是碎屍案的真兇,這是我望氣望出來的,但沒有證據,也作不得真,這件事情他老娘知道不?殺人動機是什麼?

  馬海波說:「你的意思是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我說我只是懷疑,黑巫術、茅山道術裡面也有五鬼搬運術之類的法門,不需親自出手,自有靈邪之物去挖墳撬屍,但是羅二妹顯然並沒有這種道行。總而言之,羅二妹羅婆婆才是整個案件的關鍵,只要她完全開口了,基本就沒事了……當然,色蓋那邊還是不要鬆懈,要真有第三人,一定還在色蓋村。

  話說完,我立刻想起一個怨毒的眼神,心中想不可能吧……

  馬海波說:「你不當警察真是可惜了,講得我茅塞頓開。」

  我知道他是在奉承我——他們這些幾十年的老油條,辦過的案子比我見過的漂亮妞兒還多,怎麼可能連這些都想不到?然而人總是喜歡聽漂亮話的,這一句話說得我心窩子裡一陣激動,自覺得我的形象也高大了幾分,對這個事情的心態也積極了起來。

  我想到了剛剛學到的一個東西,於是跟馬海波講,也許我可以讓瘋子王寶鬆開口。

  他說真的?我說可以試試,不過要準備一點東西。他說這些都好辦,局裡面經費充足,有什麼需要採購的,儘管開口。於是我讓他準備好檀香、黃符紙、淨水、佛樂磁帶、大一點的錄音機或者音箱等,這些馬海波打電話叫人一一照辦。等我們到達縣局時,已經全部準備完畢。

  我在上次我待的那個審訊室看到了畏畏縮縮的王寶松,有著神經質的防備。

  馬海波說這瘋子偶爾會失控,暴起傷人,問我要不要給打他打一針鎮定劑,我說不用,打了鎮定劑還問什麼,給餵飽飯了沒有?

  旁邊的楊宇說今天給他加餐了,紅燒肉,吃了三碗呢,胃口好得很。我說好,東西留下,你們出去,一切看錄像就好。楊宇賴著不走,要留下來,說要近距離觀摩一下神奇的巫術。我想了一下,說也可以,不過制服要扒下來,免得刺激王寶松。

  他同意了,換了一件白襯衫。

  王寶松被反銬在審訊椅子上,喃喃自語地說著話,很模糊,似有似無的,但是神情卻是十分防備、神經質,一會兒瞪眼睛,一會兒轉脖子。我也不說話,打開錄音機,放起了佛教音樂來——這音樂是很平常的那種寧心靜氣的樂曲,音調和緩、語言簡單,在很多寺院或者香燭祭品店裡都會放。

  點燃一根檀香,我坐在桌子後面不說話,眼睛閉闔。隨著音樂聲的持續,王寶松的精神開始慢慢地放鬆下來,體內的飽腹感又將他的身體機能給一點點地侵蝕。

  大概二十多分鐘之後,王寶鬆開始進入了昏昏欲睡的狀態。

  我用淨水洗了洗手,然後將黃符紙取出一張,咬了一下舌尖,將血滴在上面,抹勻,開始唱起招魂歌來:三魂丟兮喲難找回,一心游離外,兩魄不足惜,昨天吃油茶,今天把魂丟,魂掉不止盡,下生不安寧,魄歸兮喲魂歸來……我念的聲音並不大,音線細小,若有若無,當然,這些都只是依葫蘆畫瓢地唱,我哪裡懂這些?我真正的殺手鐧,還是金蠶蠱。

  金蠶蠱,可以置人於幻境之中,不得解脫者,受迷惑,服服帖帖。

  旁邊的楊宇楊警官眼睛瞪得碩大,喃喃自語地說道:「這是催眠術,還是傳說中的跳大神?」我不理他,一心跟身體裡面的那位爺在溝通,所幸我前面一切都鋪墊好,這位不良房客終於出手了。隨著我的聲音慢慢變無,耷拉著頭半睡半醒的王寶松突然抬起頭來,兩眼發直,沒有焦點地直視前方。我心中一喜,先是問了他幾個簡單的問題,比如名字、哪裡人,多大了……見他已經完全陷入了出魂狀態,便直接問道:「王寶松,你為什麼要殺人?」

  他眼球一翻,露出白眼來,語調很輕,但也清晰地說:「我不想殺人,是它們讓我殺的。」

  「他們是誰?」

  「它們?它們是山神爺爺……它們說有人得罪了山神,是罪人,就要把他們殺了。殺完人,它們就又給我金子,好大的金子,好多的金子……」

  「它們是矮騾子?」

  「它們是山神爺爺呢……可不敢叫它們做矮騾子。」

  「它們在哪裡?」

  「山神爺爺在後亭崖子的千年古樹下面,千年供奉,萬年修行……」

  ……

  我和王寶松一問一答,楊宇在旁邊刷刷地記錄著,我差不多問完了整個殺人碎屍案件的過程,然後又和楊宇溝通了一下,證據鏈、事情經過,還有殺人原由等都基本理清之後,我把檀香掐滅,然後又唱了一段自己都不是很理解的小調,結束了這個過程。

  王寶松幽幽醒來,茫然四顧之後,猛力掙扎,重新開始說起了胡話。

  門打開,馬海波走進來緊緊握住我的手,說到了這個份上,案件基本搞定了,這簡直太神奇了,就像做夢。我說瘋子是殺人了,可他就是精神病,根本就沒有刑事行為能力,而且是被山魈矮騾子指使魅惑,這種事情我們都信,但是未必老百姓會相信;老百姓能相信,但是未必上頭會相信,你自己好好想想該怎麼處理吧。

  他不在意,笑著說這些都是小意思,然後又問我,要不然接著去審羅二妹吧。她現在在縣人民醫院的重症監護室里,身體已經病入膏肓,沒幾天了,要不是靠毅力強撐著,死亡也就是今天明天的事了,不打准。

  我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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