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劍的背叛

2024-09-30 16:59:20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亭下走馬,這個號稱天下第一殺手的傢伙,因為彪悍的戰績以及過於傳奇的事跡,已經被傳得光怪陸離了。以至於在我的想像中,他應該是身高兩丈的怪物。此刻一見,不過就是一個有著兩條英氣眉毛的中年胖子,普普通通,與常人並沒有太多的區別。

  不過雖是胖子,此人從血泊之中倏然爬出,一劍傷人,蒞臨當場的氣勢,讓所有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

  而他的自報姓名,更是讓我們曉得,原來所謂的亭下走馬,不過就是將自己的名字給倒過來而已。

  在那個混亂的年代,亭下走馬如流星一般乍現,又消失無蹤。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自然也無從曉得他的師承,不過站在他面前的我,卻能夠感受到一種與我一般的氣息,那就是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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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凶氣,是只有手上沾染過無數鮮血,方才會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血腥之氣。

  顯然亭下走馬也感覺到了我們之間的共同點,詫異地看著我說道:「我看你年紀不大,魔孽卻深厚無比。不應該啊,你不是有關部門的走狗嗎?怎麼會有這般濃而不化的凶氣?」

  我平靜地說道:「陳某人十來歲就闖蕩江湖,十六歲便出現在南疆戰場與安南修行者同場較技。十多年來,鏟奸除惡無數,手上的亡魂多一些,也不難理解。不過我與你是有區別的,那就是你殺人是因為錢,而被我殺掉的,都是罪有應得。」

  「哈哈哈……」

  這名聞天下的第一殺手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右手持著一把冒著黑氣的劍,左手捧胸,仿佛笑得心痛一般,對我搖頭說道:「人來到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有罪的,談不上什麼無辜不無辜。你的視野,讓你終究看不透這個真實的世界,而只是拿別人的那一套道德標準來束縛自己,這樣只會讓你永遠都無法成長——譬如你,你覺得自己無辜,但是對那些被你宰掉的人來說,你的死,才是對他們最大的慰藉!」

  我眯著眼睛說道:「如此說來,那個出錢讓你殺我的,也是我的仇人咯?」

  亭下走馬無奈地搖頭說道:「英華真人剛死,就有人找到我門下,讓我殺了你。我若是如此不謹慎之人,便不會有這麼大的名頭,也不可能活到現在。之前他請我殺你,我拒絕了。不過今日,我應了下來,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我一邊左右打量,一邊平靜地說道:「願聞其詳。」

  亭下走馬指著我的鼻子說道:「因為你們太瞧不起我了,竟然敢以身犯險,真的以為我殺不了你嗎?這天下間,我若是想要殺人,他就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所以接到了你們的挑釁後,我便決定如果不殺了你,我這天下第一殺手的名頭,便也不要了——本來得罪了茅山宗,世道就有些艱難了。如此說來,倒是你們逼我的。」

  我將手中的短劍平平一指,強忍著心中的悲慟說道:「既然不想與茅山為敵,為何還要殺了英華真人?」

  亭下走馬的手朝著空中一抓,整個餐廳突然陷入一片混沌,周圍的門窗皆被霧氣縈繞,而他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飄忽起來。我恍惚了一下,一開始聽得不是很周全,而後聽到他的尾話是:「……便是我殺的,那又如何,便是你,也不過是一個死人而已!」

  原來這是準備動手宰我了。

  瞧見亭下走馬左手在頭頂的天空不斷使出印法,我突然想到了一個緣由,他剛才之所以與我說這麼多,並不是因為第一殺手愛說話,而是因為他通過血遁的方法長途而來,修為有些缺損,故而假意與我言語周旋。而我太過於想要知道答案,於是中了他的計謀,錯過了最好的攻擊時機。

  此刻他已然恢復了大部分的修為,哪裡還會在這裡與我閒扯。

  亭下走馬,是一個絕對稱職的殺手。

  他將此處的餐廳給封閉之後,揚起了手中的劍。

  他的這把劍,黑氣洋溢,似曾相識。我瞧見它非金非木的材質,倏然心中一動,驚聲喊道:「不可能,這是我的飲血寒光劍!」

  是的,沒錯,這是跟隨了我快二十個年頭的魔劍,自從當年金陵於墨晗大師交到我的手中,它便一直沒有離開過我。直到後來,我將它遺失在太行山中,落入武穆王手上。

  武穆王曾經想拿這劍與我換那龍鬚木墨精,被我拒絕了。

  我之所以拒絕,是因為想讓自己記住這仇怨。總有一天,我要親自剷除這個毒瘤般的太行武家,奪回我自己的東西。

  然而此刻,我卻再次瞧見了自己的劍。不過此刻的它已然面目全非,劍身上充盈著濃郁的黑氣。我的心不由得往下沉,倏然想明白了到底是誰花錢找亭下走馬來殺我,於是朝著他說道:「這劍,莫非也是佣金的一部分?」

  亭下走馬身子一晃,便已然衝到了我的跟前,長劍橫斬,口中冷然說道:「你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

  這劍斬在了我的脖頸之上,眼看著就要將我的頭顱給帶走了,他才說道:「我不過是個殺手,不是百科全書,這些問題,你留著黃泉路上慢慢琢磨吧!」

  快,實在是太快了!

  這劍一閃而逝,有一種超越視線的輕靈。它本來只屬於我一個人,此刻在別人的手上,卻又是服服帖帖,比當日在我的手中時,更厲害幾分。

  我心中不由得吃了點醋。

  沒有玩過劍的人,是很難想像到一個人竟然會吃一把劍的醋。不過當人真正沉迷於劍的世界之後,就會理解這樣的情感。

  我閃開了,一個鐵板橋,凌空而翻,劍刃貼著我划過,我的鼻子甚至能夠聞到那劍身上面熟悉的氣息,依舊還是有著淡淡的血腥氣,依舊還是魔氣充盈。

  我的心在那一刻突然憤怒了起來。

  這憤怒不是因為此人就是殺害英華真人的兇手,而是因為他奪走了我最為摯愛的劍,一把本來只屬於我一人的長劍,現如今竟然被另外一個人毫不吃力地握在了手上。

  什麼是屈辱?這便是屈辱!

  呵!

  就在我整個人的負面情緒攀升到了一定的程度時,我猛虎般撲到了亭下走馬的跟前,用一種以命搏命的打法,與他貼身纏鬥。

  一寸短,一寸險。

  小寶劍比飲血寒光劍要短上數倍,與這樣的敵人對戰,我若與尋常一般模樣,只怕很快會被對方的劍鋒給逼得無路可逃。對於一個真正的殺手來說,他的劍技是實用和簡單的,招招不離要害。要想跟這樣的對手拼鬥,不搏命,怎能勝?

  少年學劍術,凌轢白猿公。珠袍曳錦帶,匕首插吳鴻。由來百夫勇,挾此生雄風。

  所謂近身搏鬥,講究的就是一個字——狠。

  我死死貼著面前的這個中年胖子,手中的小寶劍上下翻飛,不停地尋找著機會。如此一陣刺、扎、挑、抹、豁、格、剜、剪、帶,諸般妙法而出,卻是將亭下走馬給逼得不得不滿場遊走,試圖與我拉開距離。而我就像那纏郎烈女,不斷地貼著他,就是不肯放鬆。

  這般兇狠蠻橫的打法,讓身為刺客的亭下走馬也有些吃不消,終於將手中的劍猛震,與我扎紮實實地對拼了一記。

  即便是有了土盾在,我也止不住地朝後連退幾步,腳下的地磚朝著四周擴散而去。

  兩人相隔八米,足尖一用力,便會再次相觸,而那胖子則喘了一口粗氣,抹著額頭上的汗對我說道:「不愧是近年來名聲正隆的年輕高手,你這手段與戰意,在同輩之人里,也算是一等一的了……」

  我對於這讚嘆無動於衷,死死地盯著他。我曉得對於這樣的人來說,越是輕描淡寫,越是醞釀著最為兇猛的殺招。

  果然,話音未落,他身子一扭,竟然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十六,化作了十六條一模一樣的淡影,從四面八方朝我撲來。我一聲厲喝,左掌當空而擊,魔威臨場,將靠近我的八條淡影給全部擊碎。就在這時,我卻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極為輕淡的聲音:「武穆王讓我給你問聲好……」

  凶兆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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