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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這種責任可願負

2024-09-30 16:57:01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張峰離開了,而我手上捧著這個做工粗糙的封魂罐,眼中不斷浮現出陳雨愛這個學生的音容笑貌,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按道理說,這封魂罐作為案件最主要的證據,應該會被檢控方留下來辦案子的,但是張峰卻在上面的指示下,將它交給了我。這並不是一件符合程序的事情,不過我卻曉得無論是還回封魂罐,還是諮詢我如何處置陳戰南,這些都是上面對我的一種補償。畢竟身為黑手雙城的我,那惡名算是名聲在外了,倘若我的心中有個什麼不爽利,別人總擔心我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來。

  儘管我一直以來表現得無比正常,然而人們卻總是只能夠看到我魔性的一面。無數的傳說將我本人的形象渲染得格外詭異,譬如與法螺道場一役,半百人員被我當場斬殺,不留一個活口;比如黃河口一役現場如人間煉獄,殺得興起的我甚至都不分敵我,連口出狂言的孔府家主都被我直接撂翻在場,又比如……

  有著這樣的惡名,使得上面處理事情的時候,會換位思考,照顧我的心情,免得招惹麻煩。

  對於這樣的待遇,我並沒有感到不適應,不管是惡名還是什麼,它都代表著一種尊敬,也是一種示好。我除了接受,還能矯情什麼呢?

  只不過,想起這大半年來的相處時光,想起了平日裡刻苦認真的學生,我心中依舊難受得不行。我總是害怕失去,也曉得這些人一旦畢業,走上了各自的崗位,在風險極大的秘密戰線中,總會有人相繼犧牲。但是此時此刻,他們都還沒有畢業,怎麼就出現了這樣的事情?

  難道,陳雨愛身上所遭受的苦難,依舊還是被我這個劫難深重的傢伙所連累的嗎?若是如此,小顏師妹會不會也要被我牽連到?

  

  是夜,我心緒不寧,難以入睡。

  經過多方奔走,特別是從陳戰南這邊找到了突破口,法術學院學生陳雨愛失蹤被殺一案得到了快速結案。特事特辦,對於這樣的事情上面自然是使出了雷霆手段。經過調查,此事是馬海角、溫姓副處長以及幾個背景深厚的公子哥兒們所做的,他們的家長並不知情。不過儘管如此,經過華東局盧擁軍的溝通,他們所能夠憑恃的後台相繼都被動了,特別是那個逃到英國的路健,他下體受了傷,卻被送到英國,家中肯定有人包庇。

  這種遠走別處的做法,顯然並不是一個倉皇的公子哥能夠想得出來的。

  官場上新一輪的清洗即將開始,而馬副院長也不再合適待在現在的位置。我本以為他會被調到特勤局系統內部的某一處清水衙門去,結果沒想到就在我離開滬都,帶著白合、楊劫等人前往太行山夏令營的時候,他竟然自己提出了提前退休的申請。

  提前退休,開除公職,這事兒對於一個在秘密戰線的系統中工作了大半輩子的老人來說,實在是重大的打擊,也足以讓很多人生出同情心,不會對他趕盡殺絕。

  馬副院長這一招「以退為進」讓他能夠全身而退,但是對於那些曾經巴結在他周圍的一幫人來說,陳戰南的入獄和馬如龍的離職,這兩個消息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一出來便鬧得人心惶惶。想著當初吃著火鍋唱著歌,就是想著如何將新院長扳倒,自己能夠取而代之,此刻為首的人一走,他們又該如何是好呢?

  一九九七年的夏季炎熱,趁著這樣的東風,英華真人開始對華東法術學院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她來到此處已經有大半年的光景了,對於各種情況也極為熟悉,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學無術,這些都積在心裡,此刻毫無牽制地實施起來,當真是暢意得很。

  就在英華真人動手梳理華東法術學院的組織關係時,我卻隨同第二批校方人員,趕往了位於太行山深處的夏令營。

  畢竟對於我來說,當下最緊要的任務就是將這一批學生帶好,讓他們能夠在一年一度的特勤局集訓大會上面奪得較好的名次,甚至是第一名,這才是我的目標。

  太行山又名五行山、王母山和女媧山,是我國東部地區的重要山脈和地理分界線。它位於冀北與晉西兩省交界,跨首都、冀北、晉西和豫南四省市,山脈北起首都西山,向南延伸至豫南與晉西交界地區的王屋山,西接晉西高原,東臨華北平原,呈東北、西南走向,綿延四百餘公里,是中國地形第二階梯的東緣,也是黃土高原的東部界線。山脈多東西向橫谷,自古就是交通要道,商旅通衢。

  此地多險峻,當年日寇侵華,攻勢一瀉千里,我軍便是在這四百里茫茫山脈之中打游擊,轉戰無數,方才得以發展壯大。

  狼牙山、娘子關、紫荊關、壺關……一個又一個膾炙人口的地名,就是位於這茫茫山脈之中。

  而在這其中,更有無數名山古剎、隱修名士的故往遺蹟,許多道門、佛門以及巫門的前輩高人都曾經在這茫茫四百里太行山中修行得道,是一處十分不錯的修煉之地。讀萬卷書、行千里路,我們既然想要培養出最優秀的學生,必然就不能閉門造車,讓他們縮在方寸之間修行,而是要將這些孩子帶到廣闊天地中去,看一看這世間萬物真正的面貌。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這正是當初林齊鳴給我的提示,也是我在教務處的教學大綱中執意通過的原因。

  我和白合、楊劫以及教務處後續的五位教師一起從滬都出發,過首都,然後坐火車到了冀北,從太行山的東部進山。這山脈總體呈現出東陡西緩的走勢,一進山中,便能夠感覺這山勢的落差極大,氣候極好,冬無嚴寒,夏無酷暑。而且諸多水流貫入其中,流曲深澈,峽谷毗連,多瀑布湍流,河谷兩崖之中多溶洞,一路走來,倒也風景秀麗。

  張勵耘和小顏師妹等人帶隊,先我們一步進山。我帶著第二批人進來,循著蹤跡一直走,趕了兩天的路,才在第二天傍晚的時候,於一處瀑流附近找到了安營紮寨的學生們。

  見我帶人趕了過來,夏令營的同學們一陣歡呼。這些孩子們入山幾天,個個都像是只野猴子一般靈活。不過寒暄過後,林齊鳴、董仲明等人便都圍到了我身邊,紛紛問起了有沒有找到殺害陳雨愛的兇手。

  我與站在人群外面的小顏師妹對視一眼,能夠看得出她眼中的關心。再環視周圍,看著孩子們眼中的純真和期望,心中起伏,便讓大家圍在河畔的篝火前,盤腿坐在草地上面。我當著眾人的面,將封魂罐掏了出來,毫無保留地將我這些天的奔波以及案情的進展,向在場所有的學生和老師一一講了出來。

  說句實話,這實在是一件無比醜惡的事情,學院副院長的兒子協同一幫背景深厚的公子哥兒,在學院德高望重的教授的操作下,進行了這般殘忍的殺人慘案。這樣的事情就是成年人聽了都有些觸目驚心,更何況是這一幫平均年齡只有十七歲的孩子們。

  然而我卻沒有半點隱瞞,將事情的整個經過都血淋淋地展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聽著我的講述,孩子們一開始是憤恨,繼而驚恐,接著又陷入了一陣長長的沉默之中。那篝火在溪畔跳躍,映照著每個人的臉孔,顯得是那般的嚴肅。

  我環視著這一張張痛苦的臉,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對眾人說道:「很多年以前,我碰到這樣的事情,也曾彷徨過,也曾迷茫過,也曾對自己所處的這個社會和時代產生了懷疑,正如你們此刻一般——不過在經歷過無數的痛苦和折磨之後,我終於想明白了,這世間如此扯淡,無數行惡者不能得到懲處,這怎麼能行呢,我以及我的家人、朋友他們如何能夠在這樣的世間自由呼吸?」

  我握緊拳頭,目光看向了林齊鳴,看向了董仲明,看向了小顏師妹,以及無數的孩子們,發起動員:「我知道,在座的很多人,你們的想法是將來學有所成,好出人頭地。然而我只想告訴你們,你們的肩上是有責任的——你們有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的責任,有讓那些為非作歹者恐懼的責任,有保衛那些無辜者免受禍害的責任——那麼此時此刻,在陳雨愛同學面前,請你們告訴我,這責任,你們願意負嗎?」

  「願意!」

  無數激動的吼聲響起,我看著學生們一張張堅毅而果決的臉孔,朝著那封魂罐輕輕一拍,輕聲嘆道:「那好,讓我們大家來送陳雨愛同學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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