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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渺渺何處是家

2024-09-30 16:52:34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努爾的遺物並不多,除了幾件總局發的中山裝工作服之外,東西少得可憐。作為特勤一組的副組長,努爾無論是福利待遇,還是任務補助,都是十分可觀的,只是他這些年來一直都寄錢回山,補貼家用,自己過得頗為貧寒。

  我帶著努爾的遺物和慰問金返回了麻栗山,一路風塵,連龍家嶺都沒有進,便直接進了位於大山之中的西熊苗寨里。

  努爾是個孤兒,從小被蛇婆婆撫養長大,我來到西熊苗寨,自然是找蛇婆婆,然而當我來到後寨最有名的蛇屋之時,卻被告知蛇婆婆外出遊歷去了。這情形讓我感到詫異,要曉得蛇婆婆的身體並不是很好,這些年來一直都是臥病在床,並不怎麼與世人見面,就連與我,也沒有見過兩面,如此深居簡出的蛇婆婆,突然遊歷去了,而且還不知道何時回來,著實有些奇怪。

  告知我的是蛇婆婆新收不久的小徒弟康妮,我曾經聽努爾說起過這個女孩兒,說是他師父晚年寂寞所收的關門弟子,機靈懂事,比他可人受疼。

  康妮所說的話,我不得不信,當下也是將努爾犧牲的消息告訴了她。這個只有十四歲的小女孩被這消息給嚇到了,不斷地搖頭,說不可能,要不是旁邊有苗寨的族長跟著,說不定就將我給轟出去了。蛇婆婆這邊就只有一個不知世事的小姑娘,我也沒有辦法,與西熊苗寨的族長和幾個老人交代此事之後,給努爾在後山立了一個衣冠冢,然後給蛇婆婆留了一封信,將魯東一戰的經過給她仔細講明,做完了法事之後,我留了點錢給康妮,然後離開。

  離開西熊苗寨,我返回了龍家嶺的家中,多年未曾歸家,父母身體還算安好。姐姐姐夫的日子過得也不錯,他們生了一兒一女,都已經十來歲了。兩個孩子見到我這個舅舅顯得很陌生,老大還好,在我姐姐的逼迫下怯怯地叫了一聲「舅舅」,而小的那個,則躲在我姐姐身後,不管怎麼說,都不露出頭來。

  我給兩個小孩兒摸過筋骨,發現都沒有什麼資質,即便是將他們送到茅山去修行,恐怕終身也不能觸摸炁場奧義,便也就打算讓他們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這也未免不是一種幸福。

  我在麻栗山待了三天,除了陪伴父母之外,便在房間裡面推算神池大六壬,這才曉得李道子以及小顏師妹家裡的那隻大鸚鵡反覆對我說過的大劫,應在了此次黃河入海口的河邊之戰中。儘管我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傷害,但是跟我最親近的一群人,大部分都已經被我波及,特別是與我情同手足的努爾,更是受到了無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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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這些人都是被我所波及的。

  我並沒有在龍家嶺待多久,這個魂牽夢縈的家鄉除了我的父母親人之外,已經再沒有我所留戀的東西了,第四日我前往五姑娘山的神仙府故地重遊之後,決定不再留在這裡,而是前往茅山。

  我去茅山,除了心中太過於乏累和迷惘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將張大明白的遺物送回。此番回山,我並沒有通知任何人,徒步從龍家嶺出發,一路經過了長沙、南昌、池州、宣城等城市,足足走了一個多星期,方才到達茅山。這一路走來,我的心中充滿了無數負面的情緒,不過瞧見沿途的風景以及人情風物,又似乎能夠讓悲慟的心得到洗滌。不知不覺,茅山便在眼前了。

  進了山門,重回茅山,宗門之內依舊還是一片仙山寧靜之色,符鈞得到消息趕來迎我,在得知我的目的之後,有些擔憂地看了我一眼,低聲說道:「張巍可是茅師叔最得意的弟子,當作兒子一般……」

  茅山與世隔絕,尋常事少有聽聞,茅同真師叔不曉得張大明白之死,也屬正常,不過凡事終須面對,我讓符鈞給我帶路,一路來到茅師叔的火雲殿中。

  茅師叔在殿中修行,當得知了我的來意之後,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一雙眼睛卻陡然變得無比銳利起來。

  我講述了當時的情形,他在旁邊一直默默地聽著,等我講完之後,他突然說道:「大明白死了,為何你會沒事?」

  茅師叔一語直戳我的內心,我頓時一陣語塞,過了好久,只是沉痛地點頭說道:「沒有保護好張師弟,這是我的錯。」

  茅師叔閉上了眼睛,呼吸變得有些急促,過了好久,他才緩聲說道:「東西留下,你走吧……」

  他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來,顯然是有些遷怒於我了,我能夠理解茅師叔失去愛徒的心情,也沒有多做辯解,將整理過的張大明白遺物放在了殿前,接著起身離開。離開了火雲殿之後,符鈞在旁邊頗為鬱悶地說道:「茅師叔真是個一根筋的人物,當時倘若是有救,你怎麼可能讓他神秘失蹤,這也不是沒有辦法嘛?」

  我搖了搖頭,嘆氣說道:「錯便是錯。當初大明白與我一同下山,而如今我卻只能帶回噩耗,人家惱怒,我們還有什麼資格挑理呢?」

  我們出了火雲殿,下山的途中正好碰上了楊知修師叔,他好像是去找茅師叔的,瞧見了我,熱情地過來打招呼,問我何時回山的,他怎麼不知道呢?我說我剛剛回來,楊師叔立刻招呼我,說明日有空,可以去他那兒坐一坐。雙方寒暄過後,不再多聊,彼此告別,而符鈞瞧著楊師叔的背影,下意識地哼了一句道:「哼,得意什麼呢?」

  符鈞是個老實人,難得有這般刻薄的時候,我有些詫異,問他為何會這般說,符鈞告訴我,說師父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些年來逐漸放手教務,不理俗事,弄得掌門一脈權力喪失,老是受到各種壓制和限制,十分難受,而這裡面最讓人恨的,莫過於這位楊師叔……

  有人在的地方,便有江湖,官方之上,爾虞我詐甚多,而宗門之內,也未必總一團和氣,我能夠理解,不過也不想多問,只是聽著。

  下山已是日暮,我從符鈞那裡得知師父近日在後山閉關修行,並不在竹林小苑之中,當即前往看護後山的塵清長老那兒,留了一封信給他,讓他幫我轉交給我師父。折回之後,我在清池宮中住下,前來拜訪我的師兄弟頗多,不過我卻無心應酬,讓符鈞擋了大部分人。等到半夜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敲響,我打開一看,卻是小師弟蕭克明,他從後山帶來口信,說師父要見我。

  時間已晚,按理說留待明日也是正常,不過師父這番半夜召見,卻凸顯了他對我的重視,我當下讓小師弟領路,朝著後山走去。

  我這小師弟天資聰穎,不過性子卻有些跳脫,給人感覺有些不太穩重,一路上不停地問我外面的世界,各種各樣的問題,聽得人頭大,我的心情並不算是很好,勉強應付一番,總算是熬到了後山,塵清真人看守山門,瞧見我過來之後,讓蕭克明離開,接著帶著我在陣中疾走,拐了無數彎道,突然推開一扇門,讓我進去。

  前面一片迷霧矇矓,我推門而入,卻瞧見是一處山洞,師父端坐在洞中岩石之上,朝我看來,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平淡說道:「孩子,你受委屈了!」

  僅僅是這麼一句話,我的眼淚頓時就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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