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完璧歸趙

  來之前宋副司長親自打電話通知了白雲觀，說白雲觀前天失竊的御賜長生牌已經被我們找回來了，現在正派人送過去，所以白雲觀這邊早有準備。我們將車停好，剛剛下車，負責與我們對接的中年道士唐風便迎了上來。他瞧見張勵耘手中的特製木盒，不由得一陣驚喜，匆忙打完招呼，便朝著我們喊道：「這盒子裡面的可是失竊的御賜長生牌？」

  我點了點頭，唐道長大喜過望，伸手接盒子，而張勵耘則避讓開去。我看著唐道長一臉不解的表情，心想不愧是個守經閣的傢伙，還真的有些不懂世事呢。

  不過我不等唐道長表示意見，便及時對他說道：「觀中是誰在主事，凌雲子前輩或者誰，都行。」

  聽了我的話，唐道長這才反應過來，此物失而復得，自然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我若是和他在此處交接，難免會有失偏頗，所以交接的儀式還得堂堂正正為好。

  如此一想，他便不再堅持，而是抬手指引道：「行，我觀主人海常真人剛剛從滬上趕回首都，剛才接到消息之後，已經在大殿之上等候了，還請你跟我前去。」

  

  說完，唐道長在前指引，而我緊跟其後，張勵耘捧著裝有御賜長生牌的盒子亦步亦趨，三人走進白雲觀。但見原本熙熙攘攘、香客頗多的道觀之中，一個遊人沒有，而是多出了兩排黃衣、青衣道士，分立兩側，臉色肅然，每隔五米便站一人，場面頗有些隆重。

  我師出茅山，這等場面也不是沒見過，自然是昂首挺胸地前行。只是張勵耘沒有經歷過，左右打量，感到有些意外。

  三人一路走到了正殿處，跨過高高的門檻，看見道祖跟前站著一排人。我瞧見了凌雲子，站在他前方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道士，滿頭白髮，身披羽衣，隱隱之間頗有些出塵之意，那眼睛渾濁不堪，然而又有珠寶無華的圓潤之意，讓人瞧見了便忍不住讚嘆一聲：「好一個真修！」

  此人應該便是聞名天下的白雲觀主人、天下十大之一——海常真人。

  御賜長生牌被盜之時，海常真人在滬上白雲觀主持道場，而觀中的高手又都被請到了某位要人的家中，這裡面是否有赤松蟒和錦毛鼠的策劃，我無從得知。不過從海常真人擺出的這副場面來看，也曉得御賜長生牌在他的心中還是占有至關重要的地位。

  對方越是看重，對於將其重新找回來的我，便越是一份天大的面子。我這時算是明白了宋副司長為了安撫我的怒火，所做出的退讓到底是有多大了。

  一想到這裡，我心中原本藏著的那點小小不滿也就冰消瓦解了。我走到海常真人跟前，躬身說道：「特勤局二司行動處特勤一組陳志程，見過海常真人，見過列位道長……」

  我這一句話說得語調朗朗，字正腔圓。行過禮後，以海常真人為首的白雲觀一眾道士皆以道揖還禮，此乃莫大的禮遇。我也不再藏著掖著，從張勵耘手上將那盒子接了過來，口中朗聲說道：「前日有宵小之輩潛入白雲觀盜取這傳承八百年的鎮觀之寶，貴觀在報案之後，志程受命偵破此案。奔波幾日，幸不辱命，將這御賜長生牌追索了回來。為了避免諸位道長掛礙，特地前來物歸原主，請真人接收此物。」

  我將特製的盒子遞上，海常真人一卷長袖，上前來接。入了手之後，他也不避諱，輕輕一拍，便開啟了那木盒。他略微掃了一眼，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咦！」

  能夠讓這樣一位高人驚訝的事情並不多，旁邊的凌雲子以為我拿過來的是敷衍他們的假貨，走近來看，問：「師兄，怎麼了？」

  他這麼一說，旁邊的人都不由得露出了好奇的目光，而這時海常真人將那靜置在盒子裡的御賜長生牌拿了出來，舉到眾人的面前。凌雲子是負責看守藏經館的白雲觀長老，每日都會與御賜長生牌進行意識交流，他一開始還有些迷惑，然而當瞧個明白之後，一雙眼睛突然瞪得滾圓，驚訝地喊道：「這、這、這御賜長生牌竟然是完整的？」

  聽到這話，旁邊的四五個老道士都顧不得風度，擠上前來查看。只見這御賜長生牌果然跟以前大不一樣，仿造的部分被真品所代替。此刻的長生牌和百年前的那一份，除了一道裂紋之外，幾乎一模一樣。

  瞧見這場景，有兩位城府稍淺的老道士頓時激動得流出了眼淚。

  五十年了，御賜長生牌終於合二為一了。

  宋副司長之前的通知裡面並沒有提及此事，所以這情況讓白雲觀一眾人等都感覺到十分驚喜。在確定確是真品過後，以海常真人為首，對著我微微鞠了一躬表達謝意。

  我哪裡敢受這大禮，趕忙將他扶起來，說：「您這是折煞我了。」如此謙虛一番，海常真人又打量了御賜長生牌一眼，然後交到凌雲子手上，接著邀我到側殿飲一杯茶。

  這位可是江湖上的頂級高人，我哪裡敢不應，直說客隨主便。

  側殿內，待人上完茶之後，便只有我和海常真人在此，張勵耘自有別人照料。我將此事的來龍去脈都對這位鼎鼎有名的人物講起來。當得知那偷竊案的主使者正是五十多年前神秘日本浪人的後裔，此番是想要將自家祖傳的真品與之合二為一，如此方才得以物歸原主，海常真人便不由得感慨起來：「世事無常，人間滄桑，世間之事，冥冥之中似乎就有這麼一條命運之線在引導萬物，當真是如此啊……」

  我略微有些歉意地說道：「雖說如此，但是因為我們內部的某些原因，導致那真兇最後還是逃遁了，沒有能夠將其繩之以法，實在是抱歉！」

  海常真人眉頭一抬，平靜地問道：「你剛才說，那人在閉關一天一夜之後，竟然勘悟了長生牌上的奧妙？這是怎麼回事，你且說來聽聽。」

  我點頭，將赤松蟒當時出關之後的表現和話語都給他一一講來。海常真人的臉上一片淡然，聽完之後，只是平淡地說道：「世事皆有天命，無需太過執著，找到是緣，找不到是命，這件事情就此了結了，你也無需刻意尋求圓滿——世間哪裡有圓滿之事？對了，我聽凌雲說起，你是茅山掌教陶晉鴻的大弟子？」

  這高人的話題轉換得十分突兀，我並不隱瞞，表明了身份。他微微點頭，含笑說道：「我知道你的事情。聽說當年為了爭奪你，收你為徒，邪靈教的天王左使和你師父在茅山頂峰之上還交過手。我當時還在想，這世間到底是什麼樣的小孩兒能夠讓天底下最厲害的幾個人扯破臉皮來做這事。如今一見，方才知曉這裡面的原因，恐怕當年我若是見了你，也忍不住想要收徒弟啊——茅山能夠有你這般優異的後輩，氣運當可再延續百年呢。」

  這話實在是有些過譽了，我有點愧不敢受，忙擺手說道：「志程自小便是命運多舛，哪裡能受得起真人此言？茅山之上勝過我的子弟何其多也，上有楊知修師叔，下有身負明空目的小師弟，志程不過就是入門早些而已。」

  我這般謙虛，海常真人不以為然，似乎對我楊師叔有些成見，又問了我幾句，當得知我只是外門大弟子，不能接掌茅山掌教真人之位時，他又是一陣遺憾的嘆息。

  如此閒扯一番，他才對我說道：「志程，此事過後，你與我白雲觀也是結了善緣，日後若有什麼事用得著我白雲觀，儘管開口。」

  這話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不過是應付的場面話，但由這白雲觀主人說來卻是金口玉言。

  我曉得此行已了，便與他又寒暄幾句，就此告辭。

  這事我本來沒有放在心上，卻不承想日後我的麾下竟然又多了一白雲觀中人。如此想想，當真是命中注定。離開白雲觀，我返回了總局，得知我們這邊已經將事情上報，上面很滿意，當即與日本代表團進行了溝通。當一系列物證和人證都列出來之後，原本十分暴躁的日本代表團就此熄了火，開始坐下來認真談事了。

  雖說最終的結果還沒有定，但是基本上這一仗我們算是打贏了。

  我手下一眾組員依舊在忙碌，因為至關重要的那一個人，也就是赤松蟒依舊沒有消息傳來。到了下午，我想了一想，去附近買了點醬豬蹄和熟食，又帶了兩瓶酒，準備前去拜訪一下鐵齒神算劉。

  我有一種預感，所有的疑點在這個江湖術士的身上或許能夠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