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故友再重逢

  我這些年來除了在茅山之上修行以及督導眾位師弟功課之外，一出茅山日程便都排得滿滿的，總感覺有很多疏漏之處。在稍微靜下來的時候，我盤算著亂如麻的諸般情形，如此一算，白合的父母自從搬去滇南麗江之後再無消息。我曾經答應過白合要去瞧她，卻一直沒有實踐。此刻框架已經搭起，小組成員都在郊區進行適應性的訓練，我也多出了一點兒時間，便起了心思。

  在我生出這個想法的第三天，下班路上，牽著小白狐的我聽到身後有人朗聲笑道：「這位先生莫走，算命的看你印堂發黑，眉宇鬱積，定是有不順之事，可否留步，待我細細給你看來？」

  我扭頭一看，卻瞧見穿著一身皺巴巴青衫的劉老三正蹲在馬路牙子上，擺著一個卦攤兒算命呢。那「鐵齒神算劉」的招牌迎風而立，十分醒目，只可惜我剛才與小白狐說著話，沒有瞧仔細。這傢伙估計想與我來一個偶遇，結果就讓錯過了，當下有些慌，這才出聲提醒。

  我與劉老三是老友，久別重逢，自然一陣激動，也顧不得他渾身髒不拉幾的，將其緊緊抱住。我寒暄兩句，又給他和小白狐做了介紹，然後搶著給他收拾攤兒，說要帶他下館子去吃一頓。

  劉老三還是老樣子，別的都好說，就對吃這事兒最沒有抵抗力，一聽要下館子，頓時也不想做生意了，問我去哪兒。我告訴他去全聚德吃烤鴨去，他高興壞了，左右一瞧，拿出半截粉筆，在原來的攤位那兒寫了吃飯的地兒，然後拉著我說：「走，趕緊去，老哥我好幾天沒有吃油水了，空落落的，正準備找你小子打土豪，吃頓好的呢。」

  我對他寫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有些好奇，問這是怎麼回事兒。

  劉老三告訴我，說這一回除了他，還帶了兩人，一時間不曉得跑哪兒去了，就留個地址，讓他們自個兒找過去。

  我問是不是一字劍。劉老三搖頭，說做他這一行的需要走街串巷，最是辛苦，而且還不敢多要錢，生怕上天嫉財遭災。那個殺豬佬自從被封為天下十大之後，便不怎麼跟他混了，他也不願意帶著一個鼎鼎大名的高手闖蕩江湖，太招眼了。他這些年也收了一些徒弟，這兩個是他比較喜歡的，一直帶在身邊。

  我問要不要等一等，劉老三嘴饞，連說不用，我們便直接來到附近的全聚德，烤鴨卷餅點了一堆。劉老三就像饑荒賊，連著吃了好幾個卷餅，風捲殘雲，噎得直打嗝，這才飲了一口熱茶，問詢起我這些年來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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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得知我此刻已經是總局二司所轄的特別行動組組長的時候，劉老三不由得哈哈大笑，摸著自己的山羊鬍，說：「得，我老劉總算有了一個當官的朋友，以後吃飯不用愁了，找你蹭得了。」

  我苦笑，說：「咱也不是開食堂的啊。再說了，老劉，憑你的本事，山珍海味不敢說，求一口吃食，這還難？」

  劉老三聳了聳肩膀，說：「那倒是不難，不過我麻衣神相一派，謀算命運，泄露天機，倘若日子過得太安逸，容易遭禍患，所以這般反而好一些，至少能夠保住性命，求得健康。」

  玄門之中，頗多講究，我也不細問。講到總局考核，突然想起我那個冷峻情敵來，便問劉老三是否知道始末。恰好劉老三跟黃家也有些糾葛，說這事兒他湊巧知曉，現在這個黃養神跟先前死在瓦浪山水庫那一位還真的有些關係。兩人是兄弟，而且還都是當代黃家族長的兒子，不過那一位是庶出，幾乎沒有根基，而這一位是嫡傳，恰好這正房偏房爭氣，都給自家兒子取了這麼一個名兒。

  原先那位不入族譜，死後就更加難入其中，所以世間便只有這麼一個黃養神了。

  說到這裡，劉老三還特地將黃家求親之事提了出來，他這人鬼機靈得很，曉得我跟蕭家小女有些情愫，特意提醒我，說：「你可小心了，黃家這些年來如日中天，倘若那蕭家老爺子把持不住，你可有得哭呢。」我想起桃花林下與小顏師妹的種種場景，嘴角含笑，說：「得了吧，那小子這輩子就做一個情種吧，至於機會，那是萬萬沒有的了。」

  劉老三瞧見我得意的模樣，撇嘴說了一聲「小人得志」，便不再多言，逗起小白狐來。他到底是個有本事的相士，這般一觀察，三言兩語一搭，便猜出了小白狐的身份。幾句話之後，他偏過頭來，在我耳邊嘀咕了一句：「你這小子，倒是有些命犯桃花！」

  我還待反駁他，卻見這人站起身來，朝著門廳處揚手喊道：「在這兒呢，師父找到一個冤大頭，你倆快過來，狠狠地造！」

  我扭頭過去，只見門廳處走來兩人，一男一女。男的賊眉鼠眼，長得跟劉老三有異曲同工之妙；那女的卻是個大美妞兒，穿著一件的確良的白襯衫，洗得發黃，一條油黑髮亮的大辮子，瓜子臉，杏仁眼，唇紅齒白，長得跟畫報上面的大明星一般……不過，等等，這美女怎麼看起來那麼眼熟啊？

  那美女見我也是渾身一震，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閃著淚光，她走到我面前，顫抖著聲音喊道：「二……二蛋哥？」

  我的腦子頓時一陣轟響，脫口道：「小妮？」

  這皮膚白嫩的大美妞兒銀牙緊咬，認真地應了一聲，接著撲到我的懷中，號啕大哭起來：「二蛋哥啊，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小妮熱淚漣漣，沒多久就將我胸口的衣裳浸濕了，好像有很多的委屈想要傾訴一般。我抱著小妮，有些不爽地看著劉老三，而旁邊的小白狐狠狠地盯著小妮，一臉戒備。小妮大概也曉得自己的失態，從我的懷裡離開，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對劉老三說道：「師父，對不起，小妮失態了。」

  就這麼點兒工夫，劉老三已經吃掉了半隻烤鴨，樂呵呵地伸出筷子，朝著桌子上面指點道：「吃菜，吃菜。」

  我又叫了一隻烤鴨，與小妮交流，這才曉得一枝花和她母女二人被趕出鋼廠之後一直在蘇北，流離失所，也不願回麻栗山。一枝花因為生二胎的時候流產，傷了身子，沒多久就病死他鄉了，留下小妮一人，只有投奔她爺爺。但是因為女孩的身份，小妮也一直不受待見。後來劉老三路過蘇北，便將她收為徒弟，帶在身邊，學習相算之術。

  小妮這些年頗多曲折，聽到一枝花病死他鄉，我心中十分難過，倘若當初張知青沒死，這一家人說不定還歡歡喜喜地在金陵過著小日子呢。

  劉老三瞧見氣氛有些沉重，便岔開了話題，給我引薦他的開山大弟子，也就是旁邊這個賊眉鼠眼的年輕人。他叫洛博延，是劉老三最中意的弟子，不過這傢伙性子過於跳脫，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還需要磨礪。不知道怎麼，話題繞到了白合那兒去，他便告訴我，前兩年他其實也去過滇南，順道去了麗江，瞧了一回那孩子。

  我問情況如何，劉老三欲言又止，最終憋出一句話來：「什麼情況你自己去瞧吧。」

  劉老三這傢伙對自己的情緒最能隱藏，我也瞧不出個究竟，便尋思著過兩天去一趟滇南，一來是找老戰友打聽一下胖妞的消息，二來也是去探訪一下白合，完成當初的承諾。幾人聊著天，吃著烤鴨，我和小妮聊得最多，而小白狐一直坐在我旁邊，小手緊緊地拽著我的衣角。

  飯局快結束的時候，劉老三想起一件事來，跟我說道：「你還記得金陵的於墨晗於大師吧？他前兩年被人追殺，要不是那殺豬匠碰巧路過，說不定已經殞命了。」

  我大驚，問誰這麼大膽。

  劉老三沉默了一下，說：「據說是一個叫作老魔的傢伙，你日後若是有機會，還要幫老於報這個仇。」

  劉老三說他從來沒有求過我，這一回倒要讓我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