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一根大棒子

  此人是鬼面袍哥會中最擅長陣法之人，幾十年的嘔心瀝血，又得教中前輩的秘籍一本，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可不是用來給李昭旭試刀耍威風的。此言一落，他的手上立刻多了十三面令旗，顏色各異，各具妙法。他當下摸出一面赤紅色的令旗，向下狠狠一揮，立刻有一道肉眼可見的氣團憑空而起，接著波紋迅速地擴散出去。

  我、徐淡定和被捆在床邊的李騰飛三人看著這神奇的一切，目瞪口呆。我和徐淡定雖是茅山門下，見多了絢麗奧妙的道法，但是術業有專攻，瞧見這些也忍不住驚訝。更何況是李騰飛，一雙眼睛滾圓瞪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事情。

  鬼面袍哥會留在這兒的人，一個瘦竹竿兒，一個光頭鐵牛，其他人則不見蹤影。然而就是這麼兩個人，便已經將那看似十分厲害的李昭旭以及麾下七名劍手給攔住，拿捏於手，這便是陣法的奇妙之處。

  瘦竹竿兒李由變陣，天空之上又垂落下一面旗幡，擋在了另外一面。此處微微一抖，立刻有無數烏黑呈墨的陰靈從布面之上飛遁而出，烏泱烏泱一陣飛，最後落在了這八人的身周，不停旋轉，見縫插針，但凡有空隙，立刻飛身撲入其中，然後狠狠地朝著人體之內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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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殭屍陣靈給予的是外部的壓力，而這些沒有實質、只有陣陣陰風的陰靈，卻試圖從內部進行突破，這策略反而比先前正面攻城略地更具有威脅性。果然，此物一出，剛才還遊刃有餘的青城山諸人立刻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在一劍逼退了周圍的殭屍陣靈之後，李昭旭一聲大喊：「左三缺四，圓環封山！」

  此言一出，那劍陣立刻轉變方向，由外而內，緊緊地守住內里，劍陣有蒙蒙青光泛起，將那些兇悍下撲的陰靈悉數擋在陣外，不讓其有任何可乘之機。

  這麼一守，危險性倒是大大減低了，卻沒有什麼殺傷力，導致那恐怖陣靈越來越多，最終將這幾個人團團圍住，沒有一絲縫隙。

  青城山的人根底深厚，即便是守，也嚴絲合縫，固若金湯，不給對手任何可趁之機。如此輪番良久，那主持陣法的李由也有些心急，轉過頭來，朝著光頭大漢叫道：「要是讓他們一直拖下去，朱老大的計劃就要泡湯了。鐵牛，輪到你出場了。怎麼樣，行不行？」

  那光頭大漢一聲獰笑，手往旁邊柜子的陰影里一撈，竟然摸出了一根兩米長的狼牙棒。此物桿身宛如雞卵一握，末端尖銳似長槍，而前頭則是一個生鐵精鑄的巨大鐵塊，上面尖銳的鐵釘無數，和他的拳套一樣有劇毒浸泡。這玩意一頭重一頭輕，一般人不會用，而此中高手則能通過重力之間的轉移，將棒子的勢能增大好幾倍，就算前面有一頭大象，也能一棒子撂倒。

  此為戰陣武器，最適合衝鋒陷陣，卻弱於捉對廝殺，且不說這鐵牛並不如青城山的李昭旭，就是那七把劍聯合在一起，恐怕他也是贏不了的。不過就在我一臉疑惑之時，那壯漢左手結了一個詭異的三角印，朝著光溜溜的腦門猛地一敲。

  他帶著拳套，即便是掌心也有鐵塊加成，如此一掌過後，頭上立刻有鮮血滑落，當那鮮血布滿他掛著殘忍微笑的臉時，他雪白的牙齒間擠出了幾個字：「我殺鍾馗，願入鬼道，請凶戾上君入得我身，好殺敵人！」

  此言一出，便見一直監視著我們的那個紅眼黑影子猛然一晃，接著從牆壁和天花板上跳出了許多只有正常人身高一半的侏儒，恍若虛無，朝著光頭鐵牛的身上猛撲而去，團團擠擠，全都跳到那壯漢的身上，死死抱住。

  這些玩意拼命地往血肉裡面鑽，連鐵牛這般神經粗大的漢子都忍不住痛苦地呻吟出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無數侏儒一般的鬼靈衝進體內，仿佛刀割一般，無數刀痕乍起，鐵牛瞬間就變成了血人。此刻的他仿佛是一個鮮血和肌肉交織在一起的傀儡怪物，身形幾乎大了一倍，身子微微向下一沉，雙足一蹬，便朝著那陣中飛躍而去。

  在人山人海的陣靈之中奮戰的李昭旭和其門下七子正被那些東西弄得焦頭爛額，忽然聽到一聲怒吼，從間隙瞧過去，但見一個身高兩米多的醜陋巨人從黑暗中橫撲而來，扭曲的肌肉和鮮血在它的表面覆蓋糾結，兇狠非常。但凡敢攔在它面前的，不管是那殭屍陣靈，還是別的什麼，一律拍飛，它氣勢洶洶地衝到劍陣前，將狼牙棒高高舉起，接著往下重重一砸。

  眼見那東西橫衝直撞地撲來，李昭旭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抽身躲避，二是硬扛。前者儘管艱難，卻也無妨，然而他若躲了，後面的七把劍就遭殃了。可他若是硬扛，能扛得住嗎？

  沒有人知道。但是為了身後的那七個前途遠大的年輕人，李昭旭決定硬著頭皮頂一下。

  接著就是一聲炸響，漫天塵埃飛起，瀰漫四處。

  當塵埃散去，我們瞧見一劍屹立的李昭旭被一棒子砸落在七把劍的中心，而那七把劍則咬著牙頂在了最前方，引鬼入身的鐵牛狂猛無比，一根巨大而兇猛的狼牙棒舉重若輕，忽左忽右，每一棒子敲下來必然會有三四把劍接住，要不然就根本抵不住他的衝鋒。

  就這般，鐵牛步步緊逼，以一根狼牙棒，勢要將那沉穩紮實的劍陣碾壓得粉碎。李昭旭一眾人等節節敗退，臉色越發苦了。這個時候，幽暗之中突然響起一聲凜然的話語：「李昭旭，你當初殺我鬼面袍哥會的鬼將，可曾想過今天會有如此下場？」

  這乍一聽很像是大豬哥的聲音，我卻能夠聽出裡面的細微區別，曉得這聲音要麼是那放蠱的猥瑣男模擬而出，要麼就是那狗頭軍師所出。至於大豬哥，不知道隱藏在哪兒呢。

  值此生死危急時刻，李昭旭並無半分悔意，凜然說道：「韓亞星此人在川東作威作福數十年，這本沒有什麼，但他將一個村子的新生嬰孩全部煉製成九九八十一子母鬼，卻是犯了大忌。我不殺他，天理不容。我殺了人，你們來索命也是正常之事，不過倘若再來一次，我也會是一樣的選擇！」

  那巨大的狼牙棒一直跟著李昭旭遊走，不過每一次都只能堪堪擦著他的鼻尖而過，並沒有傷及太多，哪怕是勁風，也只能颳起一點兒髮絲。

  即便落入如此境地，李昭旭仍然保持著理智和清晰的腳步，不讓對方有任何可趁之機。

  那幽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見棺材不掉淚。死到臨頭了，你還如此嘴硬，不愧是最古板的老君閣出來的傢伙。既然如此，就用你的性命來祭奠我麾下鬼將的亡魂吧！」

  那人說完，鐵牛一聲厲喝，陡然間氣勢又增強了幾分，一棒子朝著劍陣砸去。這一會接下的有六把劍，也只是將將抵住。然而就在這時，兩頭陰靈趁機而入，直接鑽入兩個年輕劍手的腦袋。

  我沒有被陰靈什麼的鑽過腦袋，卻也能想像那鑽心的疼痛，簡直就是活生生地將顱腔給弄開來。但見那兩人一中了招，立刻「啊」地一聲慘叫，捂著腦袋翻滾不止。

  李昭旭這時才朝身後大喊一聲道：「真人，你若再不出來，我們可都要死掉了！」

  這一聲催促過後，黑暗中突然有一聲清越的錚然聲響傳遞出來，沉悶迷濛的大地突然有一股清風吹出。接著我瞧見一個灰袍道人從半空中踏步而來，他握著一把油紙傘，傘面一直在旋轉，上面總共十八格，每一格都有一幅寫意山水畫。

  此人橫空踏來，立刻有無數黑色陰靈朝他附體而去。而他僅僅是將傘一收一撐，所有陣靈便立刻冰消瓦解，不再出現。

  灰袍道人一言不發，朝一個方位輕輕一指，那兒立刻浮現出一團黑霧。清風吹過，露出了狗頭軍師那毫不起眼的臉容。

  瞧見此人，灰袍道人輕輕嘆了一口氣，表示遺憾。

  果真，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