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王權象徵趕神棍

  在此之前，我和努爾出於在這城寨之中伏擊追兵的需要，曾經大概地逛過一遍，然而我並沒有在這兒瞧見過這片占地廣闊的建築。它有點兒像是宗族祠堂，最中間豎起一根高高的桅杆，下方有無數用於供奉的神龕，上面擺著許多靈牌。

  而充斥在這裡間的，則是無數的油燈，冷冷的青色火焰浮起，平白生出許多幽幽鬼氣。

  我望向努爾，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平白無故怎麼突然就出現了這麼一處祭堂了。努爾告訴我，說他剛才回來的時候經過這裡，總感覺和他師父當初跟他說的一種情況「吃鼓藏」很相似，於是下意識地結了一個手印。

  努爾的這個手印叫做「格蚩爺老印」，是為了表達對三苗九黎的祖先蚩尤的一種崇高敬意，也是一種祈福之法，卻沒想到此印一出，前方景色變換，才顯現出這祭堂來。

  當年北越的甌雒國雖然曾經與耶朗大聯盟互為敵手，但其實都是九黎後裔，一脈相承，故而被努爾誤打誤撞給解了開來。

  我與努爾緩步走進祭堂之中，裡間廣闊，比籃球場還要寬一些，正中有三位神像，居中為一樣貌雄奇之君主，兩旁為持劍大將，威風凜凜，而之下則皆是靈牌與燈火。我湊前一看，卻見上面的文字歪歪扭扭，根本無法認出，而那青色火焰卻是沒有一點兒溫度散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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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樣的火焰可以燃燒上千年？又或者說，正是努爾剛才的那一「格蚩爺老印」，將其喚醒？

  無人得知，我和努爾兩人檢查一番之後並無所得，於是一路直行來到正中的神像之前。我還待仔細瞧看這神像到底是石質還是泥塑，卻見努爾鄭重其事地將手高高舉在頭上，接著身子呈九十度直角而拜。

  他的表情是那般地虔誠，好像自己就是甌雒國的遺民子孫一般。

  我在旁邊看著，不言不語，待努爾三拜九叩之後，方才問道：「努爾，你為何拜它？」

  努爾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正中君主像，好一會兒這才凝重地說道：「二蛋，我有一種很強烈的欲望，想要得到那東西，不過我也能夠預感到如果我拿下來，必然會出現很不好的事情，所以才拜一拜，希望它手下留情——可能會很麻煩，你會支持我嗎？」

  我順著努爾的目光瞧去，但見那君王雙手放在丹田位置，拄著一根雞卵粗的黃色舊木棍兒，這棍身之上凹凸不平，一開始只以為是疙瘩，然而當我凝目望去，卻發現上面是許多古怪的浮雕，有仙翁、有童子、有靈獸、也有長蛇。

  這些浮雕在周遭的冷光照耀下，竟然投射到了我們頭頂的天花之上，栩栩如生，光怪陸離。

  很古怪的一根棍子，很古怪的一派場面。

  我看向努爾，發現這個平日裡淡薄如水的朋友，此刻眼中似乎藏著一團火。

  但是我能夠瞧得出來，他此時此刻無比清醒。

  少年有夢，就去追逐。

  反正我們已經退無可退，生死不過兩面，當下我也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努爾早已忍耐不住，臉上的肌肉一陣抽動，腳尖一點就朝著高台飛躍而去，落在了居中神像的下方，雙手緊緊握在了那根黃木棍上面。

  他一臉嚴肅，事情卻簡單得讓人詫異，但見他微微一扭，那長約四尺的木棍便被他輕鬆地取了下來。

  這木棍對於高大的神像來說也就一根小拐杖，努爾拿在手裡愛不釋手，我叫他下來給我看看，他一躍而下，遞到了我的手上。

  我伸手一摸，發現這棍兒應該是用桃木做的，然而摸上去溫潤如玉，指甲輕輕一彈，竟然還有金屬之音。

  查看完材質，我又琢磨這棍子上面的雕紋，感覺雖然並不精美，但是粗獷之中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隨後我在中間的紋飾中發現了四個古怪的字符。

  努爾得到我的提示，接了過去，對著燈光仔細一看，然後告訴我道：「這是古苗文，我正好認識——趕神殺威！好大的口氣，居然膽敢驅使神靈？不過看這上面的紋飾，應該是當年甌雒國的王權信物，就跟我們古時候的尚方寶劍一樣。」

  說著話，努爾揮舞了一下，擺出幾個棍勢來，微微一抖，竟然無端生出幾許妖風，呼呼拂面。我心中羨慕，眼睛一轉，打量起了旁邊兩神將手中的長劍。

  努爾這趕神棍是一件寶器，旁邊這兩個神像手中的劍說不定也是什麼好東西，我的心思蠢蠢欲動。然而剛要往前走，突然間平白無故就捲起了一道旋風。

  呼——

  這風吹得人渾身僵冷，好似掉入了冰窟窿里，周圍的冷焰呼呼跳躍，我和努爾心中凜然，曉得這棍兒不是那般好拿的，於是左右一看，卻沒有發現任何動靜。

  然而剛一扭頭，我便感覺身後無端生出一陣陰風，朝著我的腦袋招呼而來，我當下也是朝旁邊一滾，避開這一下，扭頭看去，卻見一個青色而扭曲的身影出現在我剛才站立的地方，雙手如刀，狠狠地斬在了空處。

  「青焰惡靈！」

  努爾一聲喊叫，似是認定了此物的來歷一般，手中的趕神棍一抖，朝著那身影橫掃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努爾將這趕神棍拿在手裡，就仿佛如虎添翼，速度都陡然快了好幾分，這青色身影根本就來不及閃避，便被那棍子給一下砸成了粉碎，化作寥寥微光消逝。

  與此同時，旁邊靈牌前的一盞青芒熄滅，余煙裊裊。

  好厲害的棍子！

  我詫異地盯著那熄滅的青色冷芒，心中想著倘若那青焰惡靈是這玩意所化，那麼這靈堂之中，可得有成百上千的火光，難道會幻化出無數的惡靈來？

  還沒有等我想明白，旁邊的一盞燈光開始劇烈地跳動，接著從那火光之中浮現出一張扭曲的人臉來，雙目空洞，卻是極為怨毒的表情，而下一刻，大半個身子就已經從火焰中一點一點地爬了出來。

  「走！」

  努爾一把拽著我，朝祭祀祠堂的門口走去。然而我們還沒有邁出幾步，前面便出現了十來條飄忽如影的青焰惡靈，皆是鬼氣森森，一臉怨恨。

  「啊！」努爾一聲大吼，整個人像那猛虎出籠，一馬當先地撞入其中，手中的趕神棍揮舞出漫天的影子，重重前砸。

  趕神棍，既然號稱「趕神」，對付這火焰而生的惡靈，自然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見那棍身之上的浮雕宛如活物一般地蠕動，此乃炁，順著努爾的棍影而動，然後棍影之中便多了幾分黑色氣息，就像重錘狠狠地擊打在這群惡靈身上，宛如熱刃破牛油，棍風過處幾無抵禦。

  這趕神棍仿佛天生是為努爾準備的一般，靠著這個寶器，他硬生生地沖入一片青色身影之中，打出了一片天來。

  我在他的身後查遺補缺，小寶劍不斷舞動，橫挑豎抹，竟然也割破許多惡靈。

  情形似乎並沒有我們所想像的那般惡劣，這些青焰惡靈雖然看起來十分恐怖，而且密密麻麻，但是對於我們兩個來說，就如土雞瓦狗，根本不值一哂。

  然而努爾的表情越加嚴肅了，以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奮力向前撲騰。

  只差一步，我們即將衝到大門口。

  然而就差一步，不知道從哪兒生出一股妖風，將兩扇門給吹動，接著「吱呀」一聲，這門便關上。

  這扇門的關閉，仿佛將整個世界都做了隔斷，空氣中的溫度陡然冷了幾分，氣息也變得凝重。

  努爾一棍前沖，想要將這門給轟開。

  然而他仿佛撞到了城牆之上，那兩扇薄薄的木門紋絲不動，反而是努爾向後騰空飛了起來。此間便是如此詭異，偌大的一個牌樓，我用一根木塊就直接轟倒，而這不值一踢的兩扇門，卻生生承受住了努爾傾盡全力的一擊。

  我將半空中的努爾一把抱住，往旁邊滾開。剛才還被我們攻擊得不敢靠前的青焰惡靈，此刻身形變得凝固許多，無形之間又多出了好幾分狠厲。

  努爾在我的幫助下站定身形，一臉悔意：「不好，我大意了，這靈堂已成法陣！」

  法陣初成，這些青焰惡靈就變得無比地窮凶極惡。努爾依舊是揮動趕神棍，然而再也沒有能夠一揮而就，青焰惡靈大部分都變得敏捷十足，而即便是打了個結實，沒有兩三棍也是消散不得。

  開門關門，形勢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