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弱者忿恨

  我一腔怒火正要宣洩，旁邊卻有人過來拉我，於是下意識地甩手過去，結果根本甩不動。我回過頭去，瞧見是先前幫忙的那個乾瘦漢子萬三，正笑盈盈地看著我。

  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人家剛剛救了我們的性命，這般一想，我也收斂了幾分殺意，鬆開了手。

  誰知道我這手一鬆開，被我壓在身下的那個老八居然就地一滾，朝著我一個後蹬腿，正中我的胸口，我被他踢得摔落在了泥田中，而那人藉機想要跑開。不過那水田裡面一片泥濘，根本就邁不動步，走兩步便搖搖欲墜，那乾瘦漢子果然也不是好惹的，手一伸將那人的衣服抓住，微微一抖，那人便騰空而起，摔到了土路上面去。

  胖妞屁顛屁顛地過來攙我，還殷勤地遞上了那根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木棍，我借著木棍站起來，它便一出溜爬上了我的肩膀。萬三看得有趣，指著胖妞說道：「這猴子是你養的？」

  對方雖然阻止我，但也是為了大局，我自然不會不識好歹，點了點頭，說是。

  這乾瘦漢子頗有深意地瞧了我一眼，感嘆道：「後生可畏啊！」他似乎對我出手如此狠辣的作風有些不太認同，也沒有與我多攀談，跳上了村口土路，然後手朝著虛空中一抓，將先前隔斷法螺道場的那張金屬小網給收了回來。

  我拄著木棍重新回到了土路，這時村子裡的工作組成員和戰士都已經趕了過來，不過因為人員並不充足，也來不及去追趕逃掉的黑袍人一夥，而是在戴巧姐的指揮下，將那個老八押下，又將屍體收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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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此行中的援手，萬三和他的小徒弟趙中華，以及武當道士方離三人自然受到了工作組的熱烈歡迎，戴巧姐和協助她的負責人丁三邀請三人到村里一敘，交流一番心得。

  萬三等人之所以夜裡趕路，是因為要去鄂北的一個村子幫人解難，因為著急才誤入村鎮，本來就準備找一個歇腳的地方，此刻倒也沒有推辭，與我們一同入了村。

  這一番鬧騰，半個村子都被弄醒了，程老也趕到了村口，詢問此事，得知緣由之後，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和戴巧姐一眼，然後帶著學生離開。戴巧姐要招待這三位援手的江湖朋友，而我顧不得多說什麼，跟著丁三他們去確認張知青、小魯的生死。

  我帶著兩名工作組的成員直撲我住著的那老鄉家，衝進院子來到了張知青房間的門口。

  在這房門前停頓了幾秒鐘之後，我撞門而入，瞧見張知青好好地躺在床上，並沒有出現在房梁之下。這讓我憑空生出許多希望，然而當我衝到床榻前，借著外面的微光，卻瞧見他的脖子處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勒痕，嘴張得很大，舌頭搭在了下巴那兒，早已是氣息全無。

  我沉默了許久，此時此刻的張知青雖然沒有跟法螺道場之中一樣吊在房樑上面，但是死狀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張知青死了，莫名其妙，稀奇古怪，我連那些人是怎麼殺他的都不曉得，這讓我沮喪無比，感受到了強烈的不安，而與此同時，心中又充滿了憤怒——為什麼這世界上有這麼多的不公？

  為什麼那些人可以隨意地殺人行兇，毫無忌憚？

  為什麼實力弱的就該死？

  我跪在張知青的床頭，看著他一片紫紅的臉以及幾乎凸出眼眶的眼球，心中感覺到一種小人物的悲哀，以及濃濃的恨意——法螺道場，惹到你二蛋哥，你他媽的死定了，老子窮極一生一定要將你們這個狗屁團伙趕盡殺絕。

  就在我們發現張知青的屍體沒多久後，有人在村後的山腳下找到了小魯的屍體，這個年輕人倒在了草叢中，身上有四十多道薄如蟬翼的傷口，鮮血方干，整個人蒼白得像個布娃娃。

  張知青和小魯的死訊讓工作組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之中，而我曉得，倘若沒有那半路殺出來的幫手，只怕我和戴巧姐也是這樣的下場，於是強行壓下心頭的悲傷，來到村公所找萬三他們道謝。

  我到的時候這三人正在吃飯，旁邊有戴巧姐和另外兩個村子裡的長輩在陪著說話。瞧見我來了，戴巧姐站起來給我引薦道：「哈哈，我們的小陳來了，三位，這就是你們剛才問起破了法螺道場邪陣的人。」

  我與三人見過，寒暄兩句，戴巧姐問我情況怎麼樣，我將張知青和小魯的死訊給她講明。這話一出，三人皆是肅然，萬三站起身來，拱手說道：「先前還覺得小哥出手過於殘暴，現在看來，法螺道場的人倒是罪有應得！」

  旁邊的戴巧姐幫襯著說道：「可不是，這兩人都是小陳工作組裡面最好的朋友，也正是如此，他才會那般拼命！」

  萬三、方離等人原先瞧見我如此暴戾，並不太喜歡，知道原由後倒是熱情許多，紛紛出言相勸，讓我的心情好了許多。那方離還提出一會兒給這兩位做一場法事，讓他們早些超生，免受其苦，這話讓我有些感動，一併謝過。

  冰釋前嫌，大家又都是並肩過命的交情，便也沒有太多的隱瞞。方離告訴我，說這位萬三哥是巴東楚巫傳人，最是厲害不過，而這小趙是河北滄州人士，罕見的習武天才，是萬三哥剛剛收的徒弟，此番受人相邀，沒想到適逢其會，也正是緣分。同道中人自然會聊起師承，我此時也曉得了門第的重要，自言曾跟茅山李道子學過一段時間的道法，只可惜他老人家看不上我，沒有收做徒弟。

  這話一說出口，眾人皆驚，恨不得立刻站起身來以示敬意。隨後萬三、方離等人紛紛感言，說這真的是可惜了，如果能夠讓那老神仙收做徒弟，當真是天大的福分。

  當然，即便不能當那記名弟子，便是能夠得到指點一二，也足以受益終身了。

  李道子的名頭很好地掩飾了我的魔功以及突兀的破陣行為，因為任何的不可能，只要聯繫到那個傳奇人物身上，都變得理所當然了。兩人又跟我確認了李道子的一些具體細節，頓時就像瘋狂的追星族一般，問了我好多問題，弄得我頭昏腦漲，竟然有些後悔起抱那個青衣老道的大腿。不過有了共同的話題，倒也能夠很快地拉近距離，沒多久我便與這幾人成為了朋友，特別是那個叫做趙中華的小孩兒，很有靈性，一臉崇拜地看著我，讓我不由得也有些飄飄然。

  在他的世界裡，自家師父就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而那李道子則是他師父的偶像人物，那麼與李道子沾點邊兒的我，便多少也值得尊崇了。

  再加上我今天夜裡的兇悍表現也頗對這小孩的脾氣，還有旁邊威風凜凜的胖妞，一時間便「二蛋哥、二蛋哥」地叫我，然而這「二蛋」兩個字，記雖然容易記，但是登不上大雅之堂，於是他便開始叫我「陳老大」了。

  我與幾人相談甚歡，隨後歇息妥當，武當道士方離便擺下香案，開始給張知青和小魯超度亡魂。

  這活雖然我也會，但畢竟不專業，所以就遠遠地看著，而這時白合也從黑暗中返回來了。戴巧姐忙活完審問俘虜之事後，神出鬼沒地來到我的身旁，幽幽說道：「陳二蛋，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我這幾日的表現實在是太醒目了，戴巧姐從原先的忽視到現在的好奇，心態幾經轉折，這裡面的心路歷程自然不能與旁人說。我跟她並不算熟，也不可能交出底，隨口敷衍兩句，而這時她突然拉著我說道：「利蒼古墓里，那所有人都在找尋的東西是不是被你拿了？」

  她這突兀的話語讓我一愣，扭過頭去看她，而戴巧姐則一字一句地說道：「別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那玉簡變成了無字天書，而神秘莫測的法螺道場竟然被你找出了生門，就算是你搬出了符王李道子，騙得了別人，也騙不了我——不止是我，你沒看到程老和孫老師他們幾個都是一臉狐疑不信嗎？」

  我身子僵直，冷冷地說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你是不是還打算去程老那兒告發我呢？」

  我到底還是城府太淺，被戴巧姐一詐便露了餡，不過她卻噗嗤一笑，輕聲說道：「幹嘛告發你？說句實話，我也頂不喜歡程楊那老傢伙的做派，所以與其便宜別人，不如讓你得意咯？不過你可要記住，你還欠我一個人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