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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我要一直活著

2024-09-30 16:28:11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聽到這粗豪的聲音,我不由驚喜地轉過身來,大聲喊道:「忠哥?」

  我面前的這個漢子個子倒是不高,但是人很壯,一身肌肉橫著長,滿臉的絡腮鬍子,眉毛粗、眼睛大,瞪起來像銅鈴一樣,十分威猛,妥妥的張飛式猛漢,至於年紀,看著二十多歲。他本來是怒氣沖沖,然而聽到我一說話,臉上的怒容立刻一轉,嘴咧開了,右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大聲喊道:「我去,你娃是二蛋?就是一來就進了禁閉室裡面的那個陳二蛋?」

  他下手沒輕沒重,這一拍,弄得我都有點兒散架了。不過我卻很高興,原本以為地中海教員口中的麻煩很難相處,沒想到竟然就是忠哥,於是回身與他擁抱,說:「嘿,就是我啊,校長說既然我跟那些當兵的不和,就另外安排去處,沒想到竟然能夠和忠哥您一起,真的是緣分啊。」

  我們兩人拉著手聊了一下,忠哥不敢相信地看著我的體格,說:「二蛋,你說你才十三歲,還真的不能夠信呢,說十七歲都信了。」

  我嘿嘿笑,說過了年就十四了。

  忠哥問我:「不是要關十天禁閉嗎?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我想著有些事情也瞞不過,便把在校長辦公室裡面發生的事情告訴他,沒想到忠哥一下就跳了起來,大聲喊道:「什麼,你是李道子的徒弟?」我瞧他反應這麼大,曉得青衣老道應該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有點懊惱地搖頭說道:「不是,人家看不上我,沒收我當弟子——我就是幫著打了幾年的雜,被啟了蒙而已。」

  老鬼是個存於石壁之上的神秘所在,青衣老道閉口不言,所以我也沒有跟任何人說起,不過光青衣老道就已經夠讓人吃驚了。

  忠哥驚詫過後,蹲下來跟我說起這人的傳奇之處來——李道子是天下間頂級道門茅山宗的傳功長老。什麼是傳功長老呢?就是一個宗門派別裡面,為了防止鎮派絕技失傳,就得有一個雙保險,基本上掌門會的他都會,所以掌教真人之下,就他最牛逼了。不過天下道門何其多也,無論是龍虎山天師道,還是青城山,都不遜於茅山,為何大家對他會如此高看呢?那是因為李道子有一個外號,叫做符王——也就是說,天下間會畫符的,沒有一個人玩得有他溜,見到他,要麼繞著走,要麼就低頭規規矩矩地喊一聲:「符王!」

  「哎呀,你想想,做人能夠到這地步,還有什麼可追求的?」說到興高采烈之處,忠哥口沫四濺,手舞足蹈,然後拉著我說道,「說起來,我跟你也有緣——怎麼講,我祖上曾經也是茅山長老出身,後來雖然落葉歸根,娶妻生子,但也算是茅山一脈,所以呢,咱們兄弟伙兒,真的是太有緣了!」

  我和忠哥說著話,腦海里卻想起了那個不苟言笑的老帥哥以及他那方沉重的石案。原來和我一起生活了三年的老道士竟然這麼厲害啊,天下人都在稱頌著他的名字呢,什麼時候我也能夠有這般成就,就算是死也甘願了啊。

  

  我們倆聊得熱切,這時地中海教員走了進來,瞧見這房間裡面的氣氛,不由得笑了,說:「好,好,瞧見你們兩個相合,我也就放心了。二蛋,你的被褥我給你帶過來了,一會兒你整理一下,然後蕭應忠同學,你帶二蛋熟悉一下環境啊。」

  地中海教員仔細交代,忠哥卻是不耐煩地擺手,說曉得了。我想起了啞巴和胖妞,趕忙站起來,問啞巴能不能搬過來一起住。兩人都同意了,忠哥還說:「胖妞那小猴子看著就機靈,連李道子他老人家都喜歡,那咱不得把它給供起來?趕緊地,我去幫你們搬家,我前兩天看到那個啞巴小子了,臉陰沉沉的,一看就知道跟那伙當兵的不對付。」

  當天晚上,啞巴結束了一天的課程,我便幫他搬了家,並且把忠哥介紹給他認識。啞巴這人隨遇而安,為人也和善,雖然與忠哥性格迥異,但是相處起來也沒有什麼困難,所以大家都還算和諧。

  第二天,我正式地加入了巫山後備培訓學校,接受特勤局後備力量的正式培訓。

  學校目前為止的學員只有五十六個,三個班,但是固定教員卻有二十多個。這些教員來自不同的地方,有部隊上的,有機關和地方的;教授不同的領域,有基礎文化課、紀律、體能、刑偵、格鬥、射擊、駕駛以及思想教育,還有許多高級課程。與此同時,還會請許多不同身份的人前來教學,不過好像都沒有涉及我所了解的道學及詭異之事,想來我們這兒只不過是一個初級的提高培訓機構而已。

  只有真正對忠哥了解之後,我才曉得他說這些沒有意思到底是什麼意思——專門教授格鬥的教員,體格雄壯、八塊腹肌,結果被忠哥三兩下就撂倒在地,輕輕鬆鬆,不費力氣。

  不過那只是對於忠哥而言,學校里所有的課程對於我來說都是充滿誘惑的事物。要知道,一個來自山里農村的小孩,連上學都是一種奢望,能夠有這麼豐富的課程學習,那真的是像老鼠掉進了米缸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在單獨上完了一堂保密培訓課之後,我便和啞巴一起加入了初級班的課程,與我們一批的有二十來個同學,其中也包括上次與我和啞巴打架的那六個兵痞子。

  巫山後備培訓學校總共就分三個班,高級班裡面只有忠哥等幾個屈指可數的學員,他們都是自己有著一身本事的人,在經過短暫培訓之後,將直接前往最需要的地方;中級班則有十幾個,他們在結業之後,有的會繼續進修,有的則進入對口單位;至於我們這些初級班的人,前途暗淡,成績優異的進修,不行的便直接下基層,或者滾蛋,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

  啞巴有對口單位,而我則沒有地方可以滾,只能灰溜溜地回龍家嶺去,這也不是我所願意的,於是學習起來格外地用心。

  或許正因為我有著這樣的危機意識,所以我在初級班裡面的表現十分出眾。無論是文化課,還是技能課,都能夠排到前三,即便是體能,我也不比那些從軍隊大熔爐裡面出來的人差多少——正如之前疤臉說過的,能夠來這裡的,無論來自部隊還是地方,都是精英人物。能夠在這些人裡面脫穎而出,必須要有一定的本事,以及絕對的耐力和恆心。

  那段時間,我簡直就是瘋了,如海綿吸水般瘋狂地學習著,直到有一天,學校突然放了一天假,我才曉得過年了。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學校食堂殺了豬,做了餃子,我記得有兩種餡,一種是豬肉韭菜餡,一種是雞蛋玉米餡,還不限量,管夠。而且還每人發了半斤酒,是二鍋頭,清冽的酒液散發著濃濃的香氣,比我老家那渾濁的米酒香一百倍——那天我第一次喝得有些高了。我、啞巴和忠哥三人在宿舍吃完餃子,忠哥突然拍著我的肩膀,問我這輩子有什麼理想。

  理想這玩意,還真的是一個崇高的事物,我的腳有點兒飄,口齒不清,一時間想不起來,一邊餵胖妞吃餃子,一邊反問他:「你呢?」

  忠哥一口吃了三個餃子,有些噎著,想了想才說道:「他奶奶個腿的,我爹太能生了,我是老大,下面還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飯都不夠吃,我就想著趕緊工作,當大官,幫我爹把後面這一堆鼻涕娃兒都弄大了。」我拉著他的胳膊,說還有嗎。這個粗豪的漢子在那一刻,眼神有些猶豫了,然後抬起頭來,堅定地說道:「我祖上也興盛過,要是有可能,我要挑起我句容蕭家的大梁來,讓別人以後提到俺們家,都要豎起大拇指!」

  家族責任啊,好厲害的樣子——我又問啞巴,說你呢。啞巴也有點兒醉了,眉眼都在笑,跟我比劃道,說要是有可能,讓他們全寨子過年的時候都有大肥豬殺,都有餃子吃。

  這話都樸實,我們又喝了幾杯,辣得我不行,忠哥再次問我,我看著窗外的一彎月牙,不由得想起了我爹娘、我姐,還有龍家嶺的鄉親,以及青衣老道、老鬼和楊小懶……我嘛,若說有什麼理想,那就是活下去呵,一直活下去,管它什麼十八劫,管它什麼命運多舛,一直活到老,活到白髮蒼蒼、兒孫滿堂。

  是夜大醉,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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