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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剪刀打賭

2024-09-30 14:09:17 作者: 關中閒漢

  「姐,你叫啥名字?咱說了半天了,也沒見你提到自己的名字。」

  看到麥花的情緒逐漸穩定了下來,劉海珊笑著問。

  「麥花,核桃溝麥老三的獨生女兒。」麥花吸了一口凜冽的寒氣,手裡攥著擦過眼淚的紙,再次望向了三水河。「今天的事情,謝謝你哈。」沉默了半天后,她也擠出了笑。

  「不用客氣,麥花姐,哪有人見死不救的,今天這事放在誰身上,都會把你手裡的剪刀奪走的。」劉海珊在羽絨服口袋裡摸了摸,把麥花的剪刀摸了出來,不過,她並沒有馬上還給麥花,而是閃了閃黑漆漆的大眼睛,挑釁似地問:「姐,你敢跟我打個賭不?」

  「打賭?咱倆有啥好賭的?」麥花有些莫名其妙,她並沒有捕捉到劉海珊眼裡那抹狡黠的光。劉海珊這城裡姑娘確實很善良也很熱心,可她畢竟是城裡姑娘,不知道農村人的苦,說出來的話雖然很中聽,卻處處透著涉世未深,透著一股想當然。這樣的一個人突然要和自己打賭,能打啥賭?麥花實在想不出來。

  「我會去職田鎮,把你們這十二個女人,都帶出盤龍川的,你信不信?」劉海珊問。

  「帶出來?你是說,你想把我們帶出來見見世面?不用!我們就是再沒本事,來趟縣城還是可以的,你一個學生,姐看你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個學生,花的都是父母的錢,更要仔細著用呢,別亂花錢,更不要在我們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亂花錢!」麥花連連擺手,最後微微低下頭,自顧自嘀咕:「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們的日子我們自己熬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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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你說完了沒有?」劉海珊靜等著麥花把想說的說完,笑了笑,解釋說:「我說的走出來,不是帶你們出來轉轉,旅遊,而是讓你們徹底走出盤龍川,過上好日子!」

  「啥?」麥花愣住了。

  片刻後,她笑了,望著自己的剪刀,搖了搖頭:「你這娃,快別跟姐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我現在就要跟你打這個賭,如果我做到了,你敢不敢把這把剪刀輸給我?」劉海珊表情嚴肅,望著麥花的眼睛,很認真地問。

  「你看上這把剪刀了?」麥花問。

  「麥花姐,你現在只需要回答我,你敢不敢打這個賭?」劉海珊依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麥花咬了咬嘴唇,沒有說話。

  「我當你默認了!」劉海珊把剪刀塞給了麥花,拍著她的手交代說:「這把剪刀從現在開始就成了咱倆的賭注了,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它,我還等著贏回去呢!」

  「成賭注咧……」麥花握著熟悉的剪刀,赫然赧住了。老實巴交的她,根本沒有想過問一問,如果劉海珊賭輸了,要輸給自己什麼。她只是呆呆地望著劉海珊那張青澀的臉,拉著她冰涼的手問道:「你,你沒開玩笑吧?」

  「開不開玩笑,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劉海珊輕鬆一笑,她此刻的目的已然達成,麥花暫時應該不會用剪刀干傻事了。劉海珊鬆開麥花的手,站了起來,跺著腳說:「姐,你冷不冷?冷的話趕緊回去吧,我也要忙別的事了,咱們下回再見!」

  說著話,劉海珊微笑著揮了揮手,火紅的羽絨服一轉,快速走向了人群里。

  「真是個奇怪的學生。」

  麥花望著劉海珊離去的方向,幽幽的說。等到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日常做針線活,不知道哪天開始揣在懷裡,隨時準備尋死的剪刀上,突然發現它變了,變得有些沉,有些不一樣了。

  「紅苕,烤紅苕!」不遠處有個老漢推著個板車,扯著脖子喊。麥花聽了好一會兒,終於從口袋裡摸出了錢,快步走向了老漢。

  烤紅苕也是紅苕,讓金水先吃上軟糯香甜的烤紅苕也不錯,等明天再剝上些苞谷跟隔壁張嬸兒換些子紅苕。這麼想著,麥花的心已經飛回了盤龍川,飛到了丈夫陳金水身邊。金水還餓著呢,得趕緊回呀……

  麥花再次見到劉海珊,日子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這天天氣不錯。麥花費了好大的力氣,連拖帶抱,硬是把陳金水弄到了院子裡,安排他坐進了破舊的躺椅里,曬起了太陽。其實陳金水只是腰部以下失去了知覺,胳膊和手並沒有太大的影響。更何況經過三年的恢復,上半身跟正常人沒什麼區別。有問題的是他的心。

  他心裡沒辦法緩過來,一直彆扭著呢!三年來,自從他從昏迷中醒過來,一次次無法抬起自己的雙腿,一天天從早晨懷抱希望到晚上無力失望,日復一日的掙扎和折磨讓他徹底絕望了。看著青春鮮活,像一朵水靈的花兒一樣的媳婦兒,當初十里八村也挑不出來第二個好看的,他心尖尖上的媳婦兒,除了每日伺候他,除了累死累活的吃苦,可能還要一輩子跟著他守活寡……陳金水恨不得馬上就去死了算了。他覺著生活沒有盼望,看不到頭,他不想苟且偷生,不想一直拖累他媳婦兒……可是,可是他的麥花,他怎麼捨得丟下她,怎麼捨得辜負三年如一日細心照料他那善良的麥花!唉……

  日頭開始往上爬,太陽越來越暖,照得陳金水渾身說不出的舒坦。他努力睜開被陽光晃的火熱的雙眼,看著麥花把他蓋了一整個冬天的被褥拿出來晾曬在院子裡長長的鐵絲繩上,用力地拍打了一會兒,又麻利地拆洗了床單和被套,接著擦炕掃地,甚至連幾塊玻璃也擦得黑亮黑亮的。

  被麥花忙的團團轉的身影繞的眼花繚亂,陳金水似乎忘記了剛才內心的悲傷,他費力地仰起他那張因常年不見光,平時看起來有些慘白,此刻卻曬出兩個紅臉蛋的臉,望了望書上蹦蹦跳跳嘰嘰喳喳的麻雀,眼角有些濕潤,嘴角微微上翹,用鼻子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呼……」,終於感覺胸中舒暢了起來。

  麥花雖然手下腳下不停,眼光卻一直似有似無的關注著陳金水。陳金水上翹的嘴角以及用鼻子呼出的那一聲舒服的喟嘆,麥花聽得真真切切。她心裡也暖暖的,眼眶裡也潤潤的。沒癱在床上之前,陳金水是她的男人,是他們這個家的頂樑柱,是每天都能守護她的天。癱瘓在床上之後,他就成了需要被人照顧的那一個,成了有時候甚至比小孩子還脆弱的存在,不光需要照顧,還需要呵護需要哄。而她麥花,自然而然的變成了這個家的頂樑柱。金水小時候就父母雙亡,除了她,就沒有親人了,她麥花就是陳金水唯一的依靠!

  望著陳金水的笑臉,麥花忽然發現自己的所有努力,再苦再累,在這一刻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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