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蠱惑人心

  施老太太十分遺憾，坐過去，拉過黎舒的手，輕輕撫摸著，眼中滿是小輩的寵溺溫柔：「小舒，我一直都很喜歡你，恨不能把你當成親孫女一樣疼愛。你和我家小施的婚事，又是我和已故的奶奶一起牽線的……」

  

  黎舒微笑著點頭，保持禮貌。但心裡已經在冷笑，又要把奶奶搬出來壓她了嗎？

  她曾吃過這一套，也賣過施老太太面子。但這一次，招數不管用了。

  「謝謝奶奶厚愛，我可能沒辦法完成您的心愿。」黎舒綿綿地給了一刀。

  施老太太畢竟是輩分最大的，也要面子，也鬆了口：「小舒啊，你實在看不上我們家施展，我們也就不勉強了。」

  黎舒連忙說：「沒有沒有，是我配不上他。」

  「不管怎麼說，你倆有緣無分。但你們倆的婚事，在施家是備受關注的。現在酒店定好了，今天下午，小施還盯著花藝店，把現場也布置好了。再加上，親朋好友都通知到位，現在臨時取消，肯定是要讓人看笑話的。」

  黎舒心想：這關我屁事？又不是我讓乾的？施展鋌而走險，使出這一昏招，就應該想到後果。現在兜不住了，拉著她一起承擔？怎麼不去吃屁呢？

  但她垂著頭靜靜聽著，緘默不語。

  施老太太繼續說：「小舒啊，那就辛苦你，無論如何，明天把訂婚儀式的流程走完。就算是個謊話，也圓了，算是奶奶拜託你好不好？」

  黎舒為難地望了望黎萱，見萱姐眼裡滿是迷茫，似乎拿不定主意。

  她又看了看老爸，他不停地點頭，希望黎舒幫忙演戲。老媽卻一臉為難，欲言又止的樣子。

  施老太太接著吹風：「小舒啊，你們黎家也都通知人了吧？你就算不為我們家考慮，也想想你父母的顏面，對不對。你放心，我們絕對不強迫你倆的婚事。以後就算你們不能在一起，悄沒聲地分開就好了，沒有人會知道的，也不會鬧大。你一個未出嫁的好姑娘，前一天取消訂婚儀式，免不了讓人疑心，到處探聽八卦，對你名聲也不好。」

  這一點，倒是有點戳中黎舒的心。訂婚儀式上，主角沒去，肯定是爆炸性的八卦，肯定會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和平分手，確實將傷害降到最低。

  「小舒，聽話，哪怕是演戲，也演圓滿了。明天一起去訂婚儀式，總比現在鬧出笑話要強。」施老太太說話，像是能蠱惑人心。

  黎強緊跟著說：「小舒，你如果實在不願意，我當父親的肯定也不會強迫你。明天配合一下，好聚好散。」

  黎舒就這麼鬼使神差的，點頭答應了：「好吧！」

  說完後，她又覺得不對勁兒，連忙補充一句：「事先說好，我只是配合演戲，挽回顏面！沒有其他意思！」

  黎舒鬆口之後，這場鬧劇總算結束。

  施展一大家子又客氣了幾句，先行離開。

  黎萱跟到次臥，又陪黎舒說了會兒話。

  黎舒坐在床沿，內心波瀾起伏。想到剛才做的決定，悔不當初，不由得嘆了口氣：「萱姐，我是不是在引火上身啊？」

  不知為何，黎舒有一種直覺，哪怕她事先說好，訂婚只是演戲。但最終也會變成「假戲真做」，施展一家，以及自己的父親，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他們這一幫人，都想溫水煮青蛙，讓她猶猶豫豫，糊裡糊塗，進入這場不甘不願的婚姻。

  她猜測，施家這麼說，不過是緩兵之計。

  而父親黎強在極力促成此事，可能也是心存幻想，覺得一切都還有轉機。

  「你說出去的話，還能收回來不成？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咯。」黎萱轉過頭，看著黎舒滿是睏倦的表情，心下明白她的矛盾和無助。

  作為旁觀者，她都覺得這是一筆理不清楚的爛帳。

  事已至此，根本就沒有最優解。要麼當個笑話，顏面掃地；要麼忍氣吞聲，處處掣肘。

  「煩死了。」黎舒懊惱地掐著掌心，她恨，「我怎麼就學不會拒絕呢！」在剛剛那種情形下，那麼多人眼巴巴地望著她，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跟鬼上身了一樣，莫名其妙就點了頭。

  「好了好了，放寬心，明天我陪著你。反正是演戲嘛，我們這麼多人做見證，你別怕。」黎萱輕輕地撫摸她的後背，「你和那個許……什麼南的，你那新歡，以後怎麼辦？你訂了婚……他不會誤會什麼吧？」

  「許浩南。」黎舒答。

  「哦，許浩南……」黎萱沉吟片刻，「我把他的信息發給朋友了，明天上班才能查他是不是離婚了。小舒，忠言逆耳，你也得聽幾句。我作為旁觀者來看，這個許浩南，未必是個值得託付的人。你們才認識沒多久，他可能只是和你玩玩曖昧，並不打算承擔任何責任……你還是多留個心眼兒。」

  黎舒打心眼裡不想聽人說許浩南的壞話，不知不覺地緊蹙雙眉，但沒有出言反駁，因為她也拿不準，不知道說什麼。

  只是感覺上，許浩南是真心的。

  黎萱還在繼續勸說：「你看，原本大家都很喜歡施展，他也做出這種事情，知人知面不知心。不過，這倆人非要選一個的話，我還是覺得施展稍微靠譜一點，好歹是真心喜歡你。但也只是一點點，這人套路太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實在不行，兩個都不要了，你再重新找個人算了……」

  「嗯。」黎舒點點頭，聲音帶著迷茫。

  黎萱還想再說點什麼，手機響起來，她一看來電顯示，拍了拍黎舒的肩膀，背身過去接電話：「喂，老公？」

  「好好好，回來了。」

  張文斌在家裡等了很久，遲遲不見黎萱回來，終於忍不住給她打電話。

  黎萱：「小舒，時間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黎舒撩了撩眼帘，雙眸暗淡，搖了搖頭：「都答應配合演戲了，就不躲了，在家裡睡吧。」

  「那行。你早點休息，不要多想。不知哪個偉人說的，睡眠是醫治生活中遇到的煩惱，的最佳良方。」

  「嗯。」

  黎萱走了。

  黎舒脫了衣物，裹緊被子裡。

  睡眠確實可以治癒一切，但是她大腦皮層十分活躍，不停地刺激她，讓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此時此景，她就很想念許浩南。

  許浩南的眼神總是那麼沉靜而堅定，如果他能給她一絲力量，她應該就可以勇敢地反抗一切吧？

  如果他能夠借她肩膀靠一靠，她就不會這麼睏倦和無助吧？

  可是，許浩南在哪裡了？他甚至連個微信都沒有給她發，連個虛假的「晚安」都沒有。

  黎舒無比失落，在這種惆悵和失落中入睡，是會做噩夢的。

  *

  夜幕降臨，整個城市被一層神秘的寧靜覆蓋。許浩南結束了忙碌的一天，緩緩驅車回家。

  今天，他比平時歸家要早許多，時針還未跳到晚上十點。因為，他的女兒約好早點回去。

  不然又要被宋慧抱怨，晚上他回家時，女兒已經睡下，女兒上學時，他還沒有起床，雖然都住在家裡，有時候一個禮拜都不能照面。

  哦，宋慧。

  宋慧是他的妻子。

  許浩南的車子緩緩駛入地下車庫，引擎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車輪在光滑的地面上輕輕滑過的聲音。

  他將車子熄火，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掏出香菸，啪嗒一聲，打火機冒出一縷火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在這個安靜的空間裡，菸頭的火星顯得格外明亮，伴隨著他的呼吸，裊裊煙霧在空氣中盤旋。

  每個男人，都有下班後坐在車裡的十分鐘。

  他也不例外。

  在公司時，他的時間屬於事業；在家裡，他的時間屬於妻子和女兒。

  只有在車裡這十分鐘，他的時間完全屬於自己。

  在屬於自己的時間裡，許浩南可以毫無負擔地思念黎舒。

  他掏出手機，看著相冊里為黎舒拍攝的寫真。

  黎舒的笑容、眼神、甚至是她發梢的微動，都被他精心捕捉，定格成相。

  他的手指輕輕滑過照片上的面龐，仿佛能觸摸到真實的人兒。

  現實是殘酷的，給了他當頭一棒。

  他清楚地明白，如今的處境並不允許自己去打擾她，他只能按捺住這份心動。

  ——他的婚姻狀況十分特殊，他不能隨心所欲。

  他需要等，再等等。然而，心中的情感卻是難以抑制的。他打開了微信，看著黎舒的頭像，情感如洪水猛獸般湧現。

  許浩南想，自己如今的情況，不打擾是對黎舒最好的告白，但是他實在是忍不住，還是給她發了消息。

  冠冕堂皇的說什麼寫真預告，不過就是找個由頭，和她說話罷了。

  他不時在推開她，卻又害怕她真的走遠，又要想方設法地拉住他。

  所以，許浩南又和她約好，修完圖後，讓她請吃飯。

  許浩南內心煎熬，拉扯。他如今的年紀，遇到了一個令他心動的姑娘。他是如此幸運，那樣美好的姑娘，竟然也和他這個老男人看對了眼。

  他想要靠近她，擁抱她，親吻她，占有她。

  但他不能。至少現在還不能。

  夜更深了，許浩南坐在車子裡，看著相冊里的照片，暗滅手機。

  他下了車，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