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思深沉
2024-09-30 14:03:02
作者: 陶罐
傍晚,黎舒下班後去醫院接黎強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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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病情不重,也沒什麼東西好收拾的,她下車後直奔病房。
進門就被病房裡烏泱泱的人給嚇一跳,她掃視四周,大伯家和施展家裡全來了,約莫有五六個人,把病房擠得水泄不通。
不知道還以為老爸病入膏肓,來見他最後一面。
黎舒心中稱奇。這不像是老爸的個性啊,為了捂住家醜,他是不會宣揚的。
她依稀還記得,昨天老爸暈厥過去時,還嘀咕著不要往外說的。
思及此處,黎舒將老媽拉到一邊,低聲問:「什麼情況?」
「鬧了烏龍。」楊英華撇撇嘴,搖著頭。
原來,今天應該是黎強收蝦,和黎凱調換了一下。楊英華打電話商量此事,就說黎強身體不舒服,具體原因也沒有細說。
誰知道讓黎凱誤會了,以為是弟弟不想麻煩人,故意把病情說得輕了,琢磨著要不要探病。
越是沒鬧明白,就越容易誇大了說,最後傳到施展耳朵里,竟然傳成得了大病。
這可不,大家約好一起來探病。
「你一會兒可別說漏了嘴。你爸現在跟他們說,昨天看時政新聞,一激動血壓上去了……」楊英華低聲解釋。
黎舒聽得忍俊不禁,這理由也虧老爸想得出來。
老爸在外面,還是很維護子女的顏面的。畢竟今天這事兒傳出去,對黎婭的名聲很不好。
施展見黎舒到了,笑著和她打招呼。
自從上次黎舒缺席兩家人的聚會,她在微信上鄭重地道了歉,做了一番解釋後,兩人還是第一次見面。
施展每天都會主動找黎舒說話,黎舒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覆。
有時候,黎舒也有些搞不懂施展,自己這麼冷淡的態度,他居然能夠一直堅持。
若不是她從施展冷靜的雙眼中實在是看不到愛意,她都要懷疑是自己判斷失誤——其實,這男人對自己愛得深沉。
「婭婭怎麼沒有來?」
忽然,一道聲音從人群里冒出來,也不知是誰問的。
黎舒、黎強、楊英華三個知道真相的人,皆是一愣,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以至於場面一度陷入冷寂,詭異的尷尬。
黎舒最先反應過來,但她不敢開口。如果說錯話,那就罪孽深重。
楊英華連忙圓謊:「阿強也沒什麼大病,就沒告訴婭婭,她工作忙,現在還在出差。如果知道了,肯定會趕回來,耽誤她工作。」
黎婭工作忙是大家的共識,也就沒有引起懷疑。
黎強出院後,想著親友一片好心來探病,就要留人吃飯。
但才剛家庭聚餐,黎凱和楊英華婉拒了,黎萱也說要回家陪兒子寫作業,也要回去……大家都有事兒,聚餐也沒成功。
最後,楊英華說:「那小舒,你和小施出去吃飯吧,我忙了一天也累了,家裡不開火。」
???
黎舒一頭霧水。這是把她往外面趕呀?
施展聽出,未來丈母娘在給自己和黎舒創造獨處的機會,得了便宜還賣乖,討巧地說:「阿姨,我會做飯。我來做!」
黎強因為黎婭的事情,一個頭兩個大,也沒心情待客,笑著敷衍:「你們年輕人約會,我和英華就不做電燈泡了。小舒,你坐小施的車,你的車我們開回去。」
???
黎舒一句話都還沒顧得上說,就已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等她反應過來後,老爸老媽已經開著車走了,只留她和施展在醫院門口站著。
「我們去吃什麼?」施展幫她把車門拉開。
黎舒鑽進去,說:「不吃了吧,天熱了,我要減肥。你送我回家吧。」
「你這麼瘦,還要減肥?」施展驚訝地抬了抬眉,「你這樣正好,不用減肥。」
減肥只是託詞。
同時,黎舒又在心裡想,我想減就減,關你什麼事。
但她還是溫溫糯糯地解釋:「冬天畢竟是長贅肉了,衣服寬鬆看不出來。夏天穿裙子,就很明顯了。」
施展見她說得認真,就說:「那去吃西餐吧,牛排不會胖。」
其實,施展又怎麼會不知道黎舒拒絕他的意思呢?只是他不願意放手。
而且,黎舒拒絕的方式這麼溫和,只要堅持到結婚,一切就好了。
黎舒想,現在回去要面對壓抑的父親,還有房子的事情,避開也好,就答應下來。
兩人一起去吃了西餐,施展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題,黎舒不讓他冷場,隨意回幾句。
相較於之前的排斥,如坐針氈,現在黎舒只是覺得和施展很寡淡。
也許人生就是寡淡和乏味的。
吃完飯,施展送黎舒回家。
兩人擠在車廂狹小的空間裡,呼吸著同一片空氣……如果兩人相愛,應該是很浪漫的事情。
黎舒只覺難耐。她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在心理學上,這是防備和抵禦的姿勢。
自從上次,施展嘗試拉黎舒的手,被她躲閃著拒絕後,他也沒有再做出冒犯的舉動。
這點讓黎舒還算滿意。
車子開進小區。
天色已晚。
下車後,施展又發出下一次邀約:「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去周邊逛逛怎麼樣?」
「周邊哪裡?」黎舒說話總是留三分。
「你想去哪裡?」
「那到時候再看吧,你忽然問我,我也想不出地方。」黎舒往樓道里走,沖施展擺手,「你開車小心點。」
「好。」施展看著她。
她身材苗條。
今天穿了一套淺咖色的學院風套裝,黑長直垂在後背,走路時裙擺飛揚,如若帶風。
等黎舒進了電梯,施展才悵然若失地離開。
他在心裡默念,沒關係,再堅持一下。等訂了婚,結了婚,一切都好了。
*
黎舒進家門。
她原以為老爸老媽應該已經睡覺,誰知道看見黎強捧著紅紅的房產證,正坐在沙發上,做沉思者雕塑的姿態。
「爸。」黎舒換鞋,「你怎麼還不睡?」
「小舒回來了?和小施約會怎麼樣?」
「就那樣吧。」
「你過來坐。」黎強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黎舒見他手裡的房產證就怵得慌,那不是一筆財富,而是定時炸彈。
「幹嘛?」她警惕地縮縮脖子。
「房子過戶到你名下,好不啦?」
在病房的一整天,黎強深思熟慮過,覺得還是把房子從黎婭那裡拿回來比較好。
如果將來黎婭真的不婚不育,那房子不就沒人繼承?萬一被充公怎麼辦?那他一輩子努力攢下的這點錢,不就打水漂了?
「我不要,爸,你不要過給我。」黎舒立馬回絕。
她是深知「被虧待」的感受。
在知道父母給姐姐全款買房後,她不是沒有偏激地想過,往後這爸媽不認了,自己像個領養的。
這心中的煎熬,好似有個壓馬路的重物滾筒,在心上來來回回地滾了一遍又一遍。
現在,父親只是提出要將房子過給她,姐姐就用殺人般的眼神瞪她,如果她真拿著了,她和黎婭的關係,恐怕要水火不容。
楊英華披著珊瑚絨的睡衣從臥室里走出來,略微得意地說:「你看,我猜對了吧!小舒不會要的,你就不要再給家裡製造矛盾了!」
在黎舒回家之前,楊英華就已經和黎強爭論過此事的解決方案。
但黎強固執己見,什麼也聽不進去。
「不行!黎婭這個孽障,連老爹的死活都不管,這房子給她,我心裡全是氣。」黎強一想到黎婭不僅沒有去醫院探病,連個關心的電話都沒打,牛脾氣就上來了。
「我現在就打!」黎強將房產證往沙發上一丟,拿出手機就要給大女兒打電話。
「餵。」電話里傳來黎婭冷硬的聲音,不帶一絲起伏。
黎強聽得越發氣憤:怎麼的,這孽障竟然連一丁點兒愧疚都沒有?還在跟我比誰的骨頭更硬?
「你什麼時候有空,把房子過給小舒!」黎強也壓低聲線,一副不容置喙的命令語氣。
「我都行,你們挑。」黎婭也不服軟。
「那就明天。」黎強說。
黎婭:「可以。」
說完後,也不管黎強話有沒有說完,就直接掛斷。
黎強愣愣地聽著手機里傳來忙音,氣的血壓又要開始飆升。
「婭婭怎麼說?」楊英華問。
黎強猛地將手機砸到地上,氣得跳腳,嘴裡絮絮叨叨地不停重複:「這女兒是白養了,真的白養了!白眼狼,白眼狼,養了個白眼狼!」
黎強之所以這麼氣憤,是因為黎婭有恃無恐的態度!
她怎麼能強硬成這樣?好像真的已經做好了和家裡斷絕關係的準備!
並且,和家裡斷絕關係對她來說,只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你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婭婭如何自處?她都已經把房子交出來了,你還罵她做什麼?」楊英華過去拍黎強的後背。
在她看來,這所有的事情,都是黎強鬧出來的,沒事兒找事兒。
「還不是她不肯結婚生子?我不過是想嚇嚇她,讓她有危機感!哪裡猜到她這麼硬氣!」
「且不說婭婭現在有錢,你靠錢拿捏不住她。就算她沒錢,你信不信,依照你這大女兒的脾氣,她出去討飯吃,也絕對不會受你脅迫!」楊英華輕輕拍打黎強的後背,安撫他的情緒,「你彆氣了,別今天剛從醫院出來,明天又住進去。」
楊英華說了幾句寬慰的話,把黎強哄進屋睡覺。
但黎強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也睡不著,唉聲嘆氣的呻/吟不時從房裡傳來。
黎舒此刻才知道,這件事鬧出來的真實起因。原本她還以為,真的是姐姐不婚不育,老爸要把房子收回來。現在感情好,是威脅。
中國的家長真是可笑,一旦孩子不聽話,不受掌控,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斷其經濟來源。好像孩子和父母之間,最緊密的聯繫,就是錢。
虧她先前還替姐姐委屈,堅持不拿房子,只是不想姐姐重新遭受她曾經歷過的煎熬。
現在,她也才反應過來,為什麼姐姐在老爸住院期間,人不去,電話也沒有。
這就是在明目張胆的宣戰啊,無論如何,絕不妥協!
還是姐姐反應快,一下子就猜出老爸的用意。
「嗚嗚」。手機震動起來。
黎舒看著微信彈窗,是黎婭發來的消息。
「明天什麼時候有空?去過戶。」黎婭開門見山,開場白都省了。不過也是她一貫的風格。
黎舒看著從臥室出來的楊英華,走過去問:「媽,現在怎麼辦?」
就算黎強想反悔,只怕黎婭也非得把這房子甩出去不可。
「能怎麼辦?那就過戶唄。在我看來是一樣的,我和你爸賺的錢,都是留給你們姐妹倆的。」楊英華疲憊地說。
她已經被黎強折騰一輩子,早已習慣,這會兒還心平氣和,只是有些睏倦。
「那我明天去過戶了?」黎舒小心地反問。
「過吧。」楊英華能同意過戶,還有另一個原因。
因為黎婭經濟狀況明顯優於黎舒,這房子對大女兒來說是錦上添花。
但黎舒一個老師,一年也就那點錢。和施家商量的又是「不進不出」,有個房子,她婚後腰杆硬,不受欺負。
在父母眼中,從來都沒有絕對的公平,就希望孩子們都能過得好。
最好過得好的子女,能夠幫扶掉隊的。
黎舒就是掉隊的。
黎舒看著母親的態度,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就接過火紅的房產證,回自己房間了。
這一整夜,她輾轉反側,好不容易入睡,卻也沒有睡好。
半夜驚醒,看看時間,凌晨三點。
放下手機繼續睡,沒有一個整覺。
心底鬧騰得跟有個草台班子在唱戲,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但又說不上來。
——對於能拿到房子,黎舒心裡肯定是暗暗高興的。大幾百萬呢,怎麼會不高興?
她打工幾十年都賺不出這麼多錢!
況且,她已經嘗試拒絕了,但父母硬塞到她手裡,她也做不到丟在地上再踩幾腳。
她又不是聖人,對金錢視如糞土。
就是拿得不夠心安理得。
……
翌日。
黎舒調了課,和黎婭約在下午去辦證中心過戶。
她上班時都還在琢磨這件事,總算找到讓她膈應的點。
父母對子女,是不講究絕對的公平的。但是子女自己心裡應該有一桿秤。
找到這個點後,她就知道應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