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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權勢

2024-09-30 02:37:09 作者: 猛喝半瓶水

  宋鏡垂了垂眼睫,聲音淡漠道:「夫人大志,夫人出身顯赫都未能為天下女子做什麼,我出生草莽,胸無點墨,更是做不得什麼。」

  寇夫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她目光堅韌,帶著宛如少女一般的熱烈,「我與公主初見,公主對我有防備我十分理解,不瞞公主,剛才公主與孟老先生的對話,我都聽到了。」

  宋鏡詫異的抬眼看她,她當時什麼也沒說,寇夫人就算聽到了也沒什麼,但是她有些不解寇夫人的行為。

  

  對面的美貌夫人神色宛如她的同齡人,看著她道:「我知道羅夫人是怎麼死的,羅夫人不是被宋懷永拋棄而徹底死去的,讓她徹底死去的,是這天下人對女子貞操的偏見。」

  這句話像是一把利劍刺在了宋鏡心窩,她猛地瞪大眼睛看著寇夫人,幾乎下意識回想起羅雲棠的死相。

  隔了這麼多年,破廟裡的寒風依舊能穿越時光吹到她的身上。

  寇夫人起身看著她道:「公主,你心裡其實很明白吧,因為你是女子,所以步步維艱,因為你不能繼承大統,所有支持你的人都不是在選擇你,而是在選擇你背後的太子殿下,包括剛才站在門外的孟鶴選。」

  是的,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背後的宋岐,哪怕是現在唯一站在她身邊的鐘離元鐸,在一開始的時候,也是為了她身後的宋岐。

  沒有一個人看著她,沒有一個人看見她,只因為她是女子,無法繼承大統。

  她有無數次跪在御階前,仰頭看著宋懷永腳下踩著的龍紋,一遍一遍地問自己要有多大的權利才能左右自己的人生。

  她被驅逐一般地打發來了遇龍河,又拼命爬了上去。

  前世她領兵十萬,折戟在博襄,今生一切再次發展到了這裡,在她隱秘的計謀里,她有了十五萬大軍,周佩竹也在她手上,可是她還是茫然的,她心裡一直告訴自己如果她逼宮成功,她要讓宋懷永向羅雲棠致歉,讓他知道自己曾經做了一件多麼錯的事情,她要他的命,若是失敗了,她無非是自戕去地下見羅雲棠。

  可是她從沒想過,成功之後呢?殺了宋懷永,讓宋岐做新的皇帝,那她呢?

  被宋岐以謀逆為由殺掉或者囚禁?

  除了質問自己的父親,除了報仇殺了他和李覃,她還想做什麼?

  她看著站在眼前的寇夫人,寇夫人的話一針見血,可是宋鏡又豈是輕易被人拿捏的呢,她玩味地笑了笑,反問道:「那夫人覺得呢?」

  寇夫人神色認真,她直勾勾瞧著宋鏡,「太子軟弱,不是明君之相,摘星公主貴為皇帝嫡長女,手握軍功又得帝師孟鶴選教導,為何坐不得皇太女?公主,誰說這天下沒有女子掌政的,往前推了三五百年,單桓還是女子坐王庭!」

  她一番話如同風雷一般滾入宋鏡耳中,宋鏡雙眸飛速一眨便移開了視線,寇夫人神情傲然,「這世上誰也做不得公主的主,但沒人比公主心中更清楚現在的局勢,公主給自己取封號摘星,摘星,為何要摘星?如此野心,難道就願意為他人做嫁衣,然後嫁給意中人從此相夫教子嗎?女子為何做不得堂前?若大襄出了女皇,誰敢說女子讀不得書,出不得門。」

  宋鏡一直沒有說話,寇夫人的視線落在一旁床上的鐘離元鐸身上,她的神色溫和了許多,甚至走過去為鍾離元鐸掖了掖被子。

  宋鏡順著她的視線看著熟睡的鐘離元鐸,她臉色帶著點漠然,口中卻道:「夫人心中所想,元鐸知道嗎?」

  寇夫人搖了搖頭,她神色有一瞬間的悵然,「元鐸怎麼會知道呢,這世上除了我自己沒有人知道,我除了是鍾離家的夫人,除了是鍾離元鐸的母親,還是我自己,寇十一娘。」

  宋鏡年紀還小,她無法與寇夫人感同身受,可是她的確遇到了寇夫人所說的一切,甚至連羅雲棠的死,寇夫人也說得很對。

  最後逼死羅雲棠的,是貞潔,可是貞潔這個東西是這個時代強加給她的,她原本可以不死的。

  宋鏡心中想著,口中卻道:「寇夫人,若我做了皇太女,元鐸怎麼辦呢?」

  「公主願意為了元鐸放下兵權,放下身份而進鍾離家相夫教子,不問外事嗎?」寇夫人的言辭犀利,見宋鏡輕輕搖頭又道:「那公主喜歡元鐸嗎?」

  宋鏡沒有回答,寇夫人見她不語便道:「我便默認公主喜歡元鐸,公主若是得了天下權勢,對元鐸有什麼影響?他效忠於別的皇帝,難道便不能效忠於自己心愛的人?元鐸若不願意只能說明他不是真心喜歡公主,即便真心喜歡也只能說他不適合公主,公主又為何要記掛一個這樣的男子呢?」

  宋鏡從沒見過寇夫人這樣的女子,她比宋鏡堅韌,比宋鏡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為了什麼,想要什麼。

  她已經這般的年紀,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還在籌謀著這世上有人能做到,即便這個人是兒子的心上人,即便兒子會不理解,或者還會氣憤傷心,她也沒動搖自己的想法和意念。

  宋鏡從營帳出來時東方已經微露魚肚白,天快亮了,風裡都帶了一絲光的觸感。

  挽心過來接她,有些心疼地道:「公主一夜未睡,這樣折騰傷不知何時能好,這會兒無事,公主快回去躺一躺,寇夫人那邊奴婢去侍奉著。」

  宋鏡慢慢往營帳走,這一刻她很想司蘭,她想問問司蘭,當年她淪落風塵時在想什麼,她覺不覺得這世道對女子不公。

  挽心攙扶她回了營帳,跪在地上幫她把鞋脫了。

  「挽心,你是怎麼做的奴婢?」

  宋鏡的面色很冷,但是目光平靜地望著挽心,似乎只是閒來無事隨口問問。

  挽心沒有多想,將鞋子擺好,「奴婢不知道來自哪裡,從小沒見過父母,在人牙子手中長大,奴婢聽人牙子說,我這樣的女孩一般是家裡生了太多孩子養不過來,便會挑女嬰丟出去自生自滅。」

  宋鏡知道,前朝每年有數萬的女嬰被丟棄,她們有的被丟在河裡,有的被丟在橋下,還有養到四五歲便被送去花樓,還有更慘的,十三四歲被待價而沽,大襄建國後略有好轉,可是這好轉也只是變成了不被丟的那幾個變成了養幾年被賣出去罷了。

  挽心絲毫沒往心裡去,甚至道:「還好,奴婢活了下來,還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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