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姐弟
2024-09-30 02:30:32
作者: 猛喝半瓶水
宋鏡並不知道這件事,前世她隱約知道宋岐有個幾個伺候的人,甚至還有個側妃,只是後來那側妃是死了還是怎麼著。
她離開雍都後對東宮所有的聯繫就只剩下宋岐的安危,除非安危有損,否則她是不會輕易跟東宮聯繫的。
「母后所賜,想必是極好的姑娘。」
鄭世芳一邊引路一邊道:「是郊城縣令的千金,姓左,閨名盈白,生的亭亭玉立,又知書達禮。」
宋鏡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今日她在太子院子裡嗎?」
「公主未曾宣見,左良娣在自己院子裡候著呢。」鄭世芳的回答並沒有對左盈白有什麼情緒。
宋岐還在床上躺著,他已經病了一個多月了,每日湯藥不斷,中間嚴重的幾日甚至連湯藥都餵不進去,時不時還咳出血來,東宮的人幾次都以為他是不是挺不過去了。
宋鏡進去時房間的兩道門緊緊閉著,窗戶關的只餘下外室一點縫隙,而內室不透一絲風。
室內似乎剛熏過草藥,還有些沒能散開的細煙。
內室門口站了兩個侍女,見宋鏡進來便規規矩矩的行禮。
等宋鏡進了內室,她們伸手要將內室的門關上,宋鏡眉頭微微皺起:「你們要做什麼?」
侍女嚇得對視一眼,一時不敢接話,鄭世芳趕緊解釋道:「殿下受不得風,內室的門是常關的,剛才公主過來,便將門暫時打開了。」
宋鏡輕哼了一聲,隔著繡青竹的屏風隱隱能看見宋岐的身影,他已經由個小太監扶著吃力的靠坐了起來,聲音虛弱:「是皇姐來了嗎?」
宋鏡沒有回答他,而是乜了一眼鄭世芳冷聲道:「將門開著,外間窗戶的縫隙開大些,就這屋裡的味道,別說太子是病人,本宮身體康健都快被捂死了!」
鄭世芳正想解釋這是太醫的意思,宋鏡就又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是意思很明顯,他便趕緊指揮侍女去開窗戶。
宋鏡這才悠悠的走到了宋岐身邊。
兩姐弟已經三年未見了,宋岐似是長高了不少,他跟宋鏡很像,或者說是跟羅雲棠像,只是因為重病,已經瘦的面頰都凹陷下去了,唇色白的像是覆了一層霜。
宋鏡卻不是三年沒見到宋岐了,她隔的是半輩子,是一整個痛苦絕望的半生。
「我聽鄭世芳說皇姐回來了還有點不敢相信。」
宋岐眼眶微紅,虛弱的看著她,「三年不見,皇姐長高了。」
宋鏡看了看他便垂下了眼,緩緩走到一旁的錦凳前坐下,她不敢露出什麼表情,她怕自己忍不住落下淚來,她怕自己失態讓宋岐憂心。
鄭世芳親自盛了茶水過來,宋鏡沒有接,他便放在了一旁,又趕緊對一旁的內監道:「你們都退下吧,叫今日當值的太醫在門口候著,等著殿下召見。」
屋裡走的就剩下鄭世芳和挽心了,宋鏡看了挽心一眼,「你去門口,看看太醫給太子寫的藥單子。」
挽心行禮下去了,鄭世芳這才跪下道:「殿下,奴才有負您的所託,沒能照顧好太子殿下,請您責罰。」
宋鏡卻像是沒聽見,直勾勾盯著宋岐,顫抖著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
太瘦了,幾乎跟從前吃不飽飯時差不多,宋鏡不明白,老天怎麼能對一個善良柔軟的人這麼殘忍。
「宋懷永來看過你嗎?」
她聲音僵直,似乎要咬碎齒間的利劍,又對親生父親直呼其名,心情可見一斑。
鄭世芳見宋鏡竟然直呼皇帝名諱有些驚愕,雖說天家父子奪權很是常見,但是宋襄皇室這對儲君姐弟不同,他們長在尋常人間,太子性情溫和,公主雖說性格暴烈,但是十分念情,對皇帝多少還有些期盼和顧念,可現在似乎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了。
宋岐微微勾了勾唇笑道:「父皇事務繁忙,並未來過,但是打發伺候的人來過幾趟,母后倒是天天都派人來,皇姐不要跟父皇生嫌隙,一點小事而已。」
這是宋鏡了解的宋岐,溫和過了頭的迂腐,他從不對宋懷永心懷怨念,頂多就是冷眼旁觀,做好面子功夫,也不會想著這個父親死,或者殺了他。
羅雲棠死的時候,宋岐或許也是恨過宋懷永的,但是他太受禮教的束縛了,宋懷永生了他,就算不要他,他也覺得自己沒資格去傷害生身父親。
宋鏡早就放棄說服自己這個弟弟了,宋岐不會對她的決定造成任何影響,跟著漫不經心笑了笑道:「你說的是。」
說完才起身走到床邊坐下,湊近了看宋岐道:「本宮不在雍都這幾年,你都做了什麼事?」
三年夠發生好多事了,夠宋鏡手掌十萬守衛軍,夠宋岐從一個小乞丐開始有太子的樣子。
宋岐說了說自己的學業,學了什麼東西,又結識了哪些人,宋鏡並不插話,只是靜聽著。
但是宋岐卻沒有說太久,他體力不支,略坐一會兒就是滿頭大汗,虛弱到要昏過去。
宋鏡親自起身扶著他躺下,他躺好後伸手拉住了宋鏡給他掖被角的手笑道:「皇姐這樣,讓我想起了小時候。」
那不是什麼好的回憶,宋鏡帶著他住在破廟裡,撿了菩薩像上的披帛給他蓋。
宋鏡也難得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快睡吧。」
「你要走了嗎?」宋岐閉眼前又有些不舍的問。
宋鏡搖了搖頭道:「睡吧,我等你睡醒。」
等宋岐睡了,宋鏡才起身出了門,出門前對鄭世芳道:「李覃若是問你本宮與太子說了什麼,你就說吵了幾句,太子勸本宮,本宮不聽。」
吵了幾句,姐弟兩個沒什麼能吵的,除了宋鏡進京好幾日,卻對親弟弟視而不見這件事。
鄭世芳謹慎的應了。
挽心正在門口和太醫對藥單子,見宋鏡出來以為宋鏡會問自己,正要說話就聽見宋鏡道:「去把左良娣請來。」
一旁跑腿的小太監應聲去了,今日當值的太醫上前一步打算向摘星公主說一說太子的病情,還沒開口就聽她道:「便是你說的屋內不用開窗嗎?」
「很好。」
鄭世芳一愣,太醫也有點琢磨不透她什麼意思,正要謙虛兩句,又聽她道:「今日起你便與太子同住,太子不出內室,你也不能出去,內室熏的藥草,太子聞了多久,你也聞多久,若是本宮發現你有違抗。」
她根本沒打算說後半句,目光像是冬日的太陽一般落在太醫和鄭世芳身上。
太醫嚇得撲通跪在地上道:「公主恕罪,太子殿下見不得風,治療方法是太醫院共同商議得來,臣只是按例治療,一切都是為了太子殿下的康健!」
宋鏡卻充耳不聞,只是冷笑一聲:「見不得風又不是要把鼻子捂上,本宮不是太醫,無權干涉你們的治法,也不想干涉,你們不是覺得這法子好嗎?那你們跟著試試,聽說太子的藥昂貴非常,得來不易,本宮也賞你們聞個夠,不必謝恩。」
說著甩袖往太子的會客廳去了,鄭世芳趕緊小跑跟了上去,太醫見拉不住他,又看向一旁的挽心,挽心將藥單子塞回給他道:「大人快進去吧,太子性情如此溫和,能伴儲君左右,這可是天大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