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願立生祠
2024-09-29 22:16:37
作者: 裂釵
林清點頭,看向張治。
「你剛才那曲名曰《牡丹吟》,那既然是斗曲,我便以牡丹為引,臨時現作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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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林清要以牡丹為引現作一曲,張治眼中露出鄙夷之色。
心想我這曲《牡丹吟》,已經將牡丹之艷以琴聲寫盡,更妙在全曲沒有任何一段以快音顯出艷感,你和我比牡丹,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想到這,張治沖自己人遞了個眼色。
於是立即就有一人跳出來叫道:「我說你這小輩,你可別在這故弄玄虛,你說用牡丹為由,我們如何信你?」
林清像看傻子一樣瞟了對方一眼,「是與不是,你聽罷便知。」
言畢,林清看了看滿院的娘子,又看了看靜佇角落的那株白牡丹,心中已然有所感悟。
少時。
林清橫笛在前,眼中流露出一抹悲憫。
接著他輕輕一吹,清新中帶著幾許恬淡的笛聲,便順著笛管傳了出來。
初時,那聲音好似綺疊縈散、飄零流轉,又似在煙雨朦朧中,飄然而舞的絢爛織錦,竟然令人一聽,便宛若回到了陽光燦爛的孩隄時代。
可再往下。
眾人只覺自己的心扉,已經隨著笛聲飄到了星辰與皎月的深空。
但就在最為愉悅的那一瞬。
笛聲又忽然直轉而下。
它再不是剛才的清脆與空靈。
而是發出了一種如蒼鷹低喝的沉悶。
那聲音仿佛蘊含著肅殺之氣,恍若萬里長空突然有利劍墜下。
它破開了天空,更刺穿了大地。
它直抵每個人的心靈深處,喚醒了記憶深處的痛苦。
然而這些不是全部。
因為就在那種痛苦感逼得他們幾近流淚之時。
笛聲突然又變成了一幅靈動的畫卷。
那畫卷中有著湛藍的天空,有著自由的飛鳥,有著潔白如雪的茫茫大地,更有著發自本心的,那種追求自由與愛的快感!
就在這時,一滴淚從林清的臉上滑過。
在他淡然的臉上,燙下了一道蜿蜒的傷痕。
而就在那滴淚珠落下的瞬間,笛聲停了,整個教坊靜得針落可聞。
只有角落裡的那株牡丹無風自動,飄飄然飛來一片花瓣,靜靜地立於林清衣襟,宛如聞曲泣淚。
剎那間……
所有的教坊娘子同時跪下。
更有人直接泣道:「公子立於教坊,卻不肯以我等為恥,銘心之作宛若天授,賤妾願知公子姓名,自今日起,當為公子默立生祠,以作報答。」
「妾亦願立生祠,只願得公子姓名。」
「妾亦願立生祠!」
一時間,生祠二字此起彼伏。
場內泣聲難止,把一干聽眾聽得心如刀割。
林清此時也處於由感而發的笛曲回震之中。
他這曲牡丹其實吹的便是這些娘子的一生。
她們過去不是官婦便是小姐,本該像牡丹一樣傲然絕世。
然而造化弄人,如今歷經磨難淪落至此,想必每個人的心裡,全都無時無刻不在懷念過往,想必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逃離!
此刻見這些娘子個個垂淚。
林清知道自己用力太猛,不由對著四方行了個環首禮。
「我觀這牡丹不與群芳爭艷,又感念眾娘子芳菲難掩,這才偶得此作,惹了眾位娘子傷心,我之罪也。」
話音一落,眾娘子聲淚俱下。
更有人再次泣道:「公子懂我等之心,願公子長命百歲,永無受苦之日。」
而隨著她的泣聲,吳仁儈也老淚縱橫走了出來,「得聞此曲,老夫不復奏樂也。」
林清急忙說了句不敢。
正想再說點什麼時。
就聽身後傳來「砰」的一聲。
他急忙回頭一看,只見張治手中之琴已經碎在台上。
整個人也宛若失魂,竟然直接扳斷了自己的右手手指!
張治是琴技大家,右手乃撫琴之手。
而他現在自毀右手……
「張大家,你這是何意?」曹安呆了,指著張治一臉懵逼。
但張治只是不斷搖頭,半個字也沒說,一臉的生無可戀。
最後還是吳仁儈嘆道:「張大家不愧是青雷王國第一琴師,僅這份自知之明,便已勝過世間無數矣。」
眾人不解,便有人問:「吳大人,還望賜教!」
吳仁儈點點頭,嘆道:「張大家之曲,演盡牡丹之艷,然得其形、未得其神,華而不實。」
說罷他一指林清,「但他這笛曲,曲意淡雅,不顯殊容,既有牡丹之孤傲,又以花為引點破了這些娘子的生存之境,他吹的是牡丹,奏的卻是坊中娘子,情深意切,實乃千古絕唱啊。」
話音落,就見張治對著林清一躬到底,「在下枉稱大家數十年,今日方知何為奏何為演,張治……受教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目瞪口呆。
他們雖然不通音律,但林清剛才這一曲幾乎讓他們聞之落淚。
此刻又見張治這囂張之人如此作派,於是一個個盡皆大喜。
更有一武官哈哈大笑,取下腰間一玉,遞到林清身前,「小子好樣的,你今日替咱們虛境王國揚了名,我很歡喜,這玉佩送你了。」
林清正要禮拒,吳仁儈卻伸手幫他接過。
「別人的東西你可以不收,但是這永定侯劉大將軍的東西,小友卻是一定要收的,不然的話,他定然調來兵馬,將你圍在坊內,終日不可得出啊。」
言罷,眾人哈哈大笑,那永定侯也是喜上眉梢,對著吳仁儈拱手道:「還是先生懂我,行了……我且去了,明日來找你問他姓名。」
說罷攬過身邊娘子,高聲道:「你別哭了,我今日方才明白你的苦楚,來人啊,我要給她贖身!」
那娘子喜極而泣,掙脫侯爺手臂,奔至林清身前跪倒,咚咚咚就是三個響頭,嘶聲道:「妾身凝秋,謝公子活命之恩。」
張侯爺笑罵道:「老子給你贖身,你卻謝這個小白臉,哈哈哈,真是豈有此理。」
罵罷也不著惱,將那娘子扛於肩上,邁步便走。
立時,場內又響起幾聲「贖身」之音,把一干未得恩寵的娘子們,羨慕得無以復加,只能泣聲再謝。
然而就在此時,自曹安身邊突然走出了一個人,手握長笛!